这些天,空闲时都忙着跑二医院。
我感到很愧疚,因为夏天诚的亲朋好友都认为我是他的准女友。
天诚的父亲母亲不分昼夜的守在病床边,怀有身孕的大姐夏雨也在爱人的陪同下坚持守护着重伤未醒的弟弟,她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阿潇,虽然我们不曾相处,但是看得出来,你是个非常本分的女子,而我太了解我这个弟弟,他一直非常沉醉于他的所谓社会圈子,从来都不肯把任何人的劝戒放在心上,我们全家人都非常地希望你可以使他悬崖勒马。”
我很尴尬的笑,我只能点头,我不忍心在这种时候伤害她们的感情,然而,我和天诚无非认识而已,最多就是在网上客套地东拉西扯,聊些言不及义的愚蠢话题。可是,此时此境,我可以说实话吗?天诚还没有清醒,如果说实话,我要怎样面对夏家亲朋的责难?于是,我很自私地选择了沉默。
好不容易熬到他伤情有了好转准备回家休养,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下了。在住院部楼下花园里的长椅上坐下来,他拿出一朵充满血腥味并已经干枯的玫瑰,放在我手心,说:“放心吧,我会一辈子好好爱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
我想起来了,在他进手术室时,我慌乱中亲口答应他允许他做我的实习男友。完了,他当了真。程曳,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应该能理解,那可是情急之下,感于哀乐,缘事而发。我保证。
我腼腆地收下那朵被他鲜血染红的玫瑰,权当留作纪念吧!虽然当着他义妹文欣的面,但我仍旧没给他留情面,我推开他的手笑着说:“你是一个好人,我喜欢好人。但这种喜欢你并不等于就是爱你,何况我也不能爱你。我觉得我们做‘一句话一辈子的哥们儿’更适合。请让我们保持这美丽的距离。”然后留下木然的他们,决绝地离开。
面对文欣的数落和许所长的批评,不知是委屈还是哀凄?这个时候,我不想欣赏自己有多么可笑,也许在这种典型的环境中我是典型的,正可以用这种角度来理解。听过了太多信口的承诺,已经有了免疫力,不再容易相信就不再容易受伤,你说是吗程曳?
回到家里,我随手打开收音机,正是《多少柔情多少泪》:“剩下一片迷离梦境,梦醒时更悲哀,爱情的梦如今已消逝,爱情的花如今已枯萎。多少柔情多少泪,泪已流干心已碎,长夜漫漫,往事如烟,如今独自沉醉。”不经意的,在龙飘飘的声音里,我的泪已流了满脸,程曳,你可知我的心已经在滴血?即使抽烟很不好,可我还是不由自主。
我把收音机的音量开到嘶哑,任那痴情的声音在空气中飞舞,我开始为当初不相信“生命二分之一前的情感很无稽”而后悔
好朋友文欣,在他义兄的请求下,在一个下午,带着他在真武山的石阶上很巧的‘遇到’我,其实我明白是她知道我有空的时候每天下午都会去跑步。他塞给我一大瓶写着“钟爱一生”的熏衣草,“阿潇,为什么这么绝情不肯给我一点点机会呢?”
我想,傻瓜,熏衣草的寓意其实是等待爱情,而不是钟爱一生啊。我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试图从他的眼里找出一点点的虚情假意,以给自己找一个拒绝他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遗憾的摇摇头说“抱歉,其实我找不出你的不好,可是我的心已经是一潭死水”不小心地,熏衣草瓶掉到地上摔碎了。低下头,凝视那满地晶莹,似闪烁着尖锐如刀的光,我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他注定的命运?我想收拾残局,却划伤了自己。那手指上一滴一滴的血,是流自内心吗?我无动于衷。
我伤感地说:“遇上我是你的悲哀,爱上我是你的不幸,何必对琉璃般易碎的感情过分的坚持和肯定呢?其实,让我们身心疲惫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为什么非得用爱情把彼此捆在一起呢?男人和女人,就不可以有纯粹的友谊么?”
接着,分明有一种潮湿的东西在眼睛里泛滥。这是一个爱情泛滥的年代,可有多少爱情是纯如酒?深如海?绵延如岁月本身呢?毕竟,爱情越被人们重视,反而越容易失去自我,失去彼此之间应该保持的宽容和谅解,也因而变成毫无美感的形式。就譬如我和你程曳之间,不是意味深长吗?有时候放弃也是一种爱的方式,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就好像你不是不呼吸,而是不曾察觉你一直都在呼吸。
夏天诚所做的一切,使我感动。可我知道,我并不爱他,也无法承受他对我的爱。我用冷静的态度简单地评述我的爱情,希望他可以“知难而退”:“在爱情路上的我走的太执着,以至于在失去程曳时我原本并不坚强的肩膀承受不起沉重,放纵自己和罗勇有了零距离接触。尽管罗勇对我的情感是那么隐隐约约、躲躲闪闪,但我很珍惜。至于我和李哲的网恋,那更简单,要知道,人,最希望被人理解和关爱,特别是处在逆境中的时候。我们在那时相识,所谓异性相吸,不网恋才怪。只是,网恋只会以瞬间的瑰丽演绎出永恒的昏暗,我要不起。真挚的投入却伤我至深,使我不敢再靠近爱情,也警告自己不要再去触碰那伤人的东西”
意外的是,夏天诚居然当作是不相干的人在说台词,让我啼笑皆非。
他说:“阿潇,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说:“我还没有走出阴影。”
迟疑了一下,我接着说:“怕以后也不会,不想你浪费时间。“
他说:“我可以等。”他突然很用力地拽住我的手:“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哪怕我们不能够在一起,可以陪我过一个难忘的生日吧?今天我们不要谈不开心的事情,好吗?”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走到了山下简易的学生停车小站,他骑上摩托车,戴上安全帽,把另一只帽子递给我:“你不至于这样也要拒绝吧?”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也戴上安全帽坐到了他后面,在文欣祈祷的眼神中绝尘而去。
我们去了江北公园。
坐在九曲池的石阶上,我吟诵着:“不逢黄内翰,杯水讵知名?谪客三生约,清流一座倾。文章天上事,身世醉中情。遥想传觞日,江涛恨未平。”
“据说这里是宋朝诗人黄庭坚寓居宜宾时,‘引水为流觞之乐’所建。谪居戎州的涪翁,常与戎州的廖致平、王公权、李任道、扬履中等游憩其间,饮荔枝绿酒,品尝绿荔枝,赋苦笋,作银茄词,流杯池也因黄庭坚而传名后世。”我说。天诚已经爬上了一旁的峭壁,他感慨的说:“诗人是抑郁的,但诗人骨子里却又是洒脱的。阿潇,你说我从这里往下一跳,是不是就和那些诗人一样洒脱了?”
“你往这‘曲水流觞’一跳确实是洒脱了,你有想过有多少关心你的人会因此而更加抑郁吗?”我问。
他打了个哈哈,“呵呵,开玩笑的。走吧,我们去天池,你不是早想看荷花吗?文欣经常说你的写意画‘鱼戏荷叶间’画的很美,不如去看看真实的事物”
“已经很晚了,下次吧。其实荷花已经开过了,而今,有的只是残留的景物,一段,一片,一点,一滴,有些东西,就让它悠悠然留在我们记忆深处回荡,不好吗?”我觉得他是回不到最初的平淡了,就像我对你程曳的感情一样,如果给我留有余地,我就不会甘心失去你。其实,我太明白‘把爱留给爱我的人,至少不会伤了自尊。’但是,我只能不容置疑的果断,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唉!程曳,你说为什么偏偏你就不能很好的爱我呢?
然而,夏天诚就像幽灵一样缠着我,使我不得安生。他展示着他锲而不舍追我的全部理由,并准备津津有味地残忍下去;文欣也天天下班就腻在我左右,跟我不停念叨天诚的种种好,还时不时传来他的‘丰功伟绩’,闹得同学朋友都当稀有动物在看。我连叹息的声音也喑哑而轻微了。
“傻瓜,爱你就要爱你的一切,我能包容你所犯的一切错误,哪怕你在我眼睛里弄得我生疼,我也不会计较。在我的庇护下,你可以任性”他诚挚地对我说。
我的感情在泪水中无尽的交流着,那是生死与共的友谊在刹那间涌了出来。他乞求我给他一个机会,但我决绝地丢下他头也不回的走掉。
程曳,我的真心,已经给了你,一切都极其清楚明白,只是,你是决不会站出来为我辩白的。
倏忽间,内心涌起一种悱然若失的情感,戚戚的,流动着,无处可以放置。程曳,由于你的薄情,我一次次下定决心放弃、丢开,甚至想从内心彻底地铲除你身影的存在,然而,又一次次认可了你。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你?又爱你些什么?只知道想和你在一起,很想很想。或许有一句话是对的: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可是,这就是爱情吗?
我想了许多次,怀疑是不是爱情和友情错了位?所谓的爱情,简直是在往友情里添加杂质。这些仓惶的情感,说不出的悲恸,似溃决般,完全没有遮掩,拧痛了我的心。
我又一个人走在街头,怅然、彷徨
原来,被甩和甩人一样伤心。我的委屈和伤感在身体里汹涌地澎湃,泪,从来就是想收而收不住的。我的心不停地往下沉,沮丧像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潮,湿透我全身,无法抵挡。与此同时,我听到什么东西哗啦啦在倒塌。我知道那是我用仅存的自信编织的面具,被一针见血的戳穿了,于是崩溃了。我的泪一滴滴,绽开了一朵朵小小的水花,像是我透明的心被摔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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