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呀!伊-呀!伊-呀!佛雷卡-塞诺泽奥托刻丝!子孙无数的诸海之白麒麟!”
“Ie-a!Ie-a!Ie-a!Freka-Xenthetk!TheWhiteUninfTheSeawithillinyung!”
————2098年,欧洲,某地,某秘密教会,“太母之祷文”
佛雷卡从冰冷的地板上缓缓爬起,茫然地扫视着四周。
她赤裸着躺在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房间里,地面,墙壁,天花板,全部都是由一种类似塑料的白色物质构成,浑然一体。通过类似于SEERS量子感官,佛雷卡发现这整个房间都是一个巨大而致密的分子。而在她对面的玻璃墙壁后面,四个身穿防护服的警卫紧张地注视着她。
这里是什么地方?
接着,她发现空气中有危险的气味。
那四个警卫立刻开始打电话,但佛雷卡没有理会他们。她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正处于“初始状态”。于是她立刻加以调整,同时开始搜索和整理周围的数据,以弄明白当前的情况。
骨骼、肌肉和内脏瞬间瓦解,重组,佛雷卡的形体在朦胧的幽光中像蜡一样融化了,变形为了一团悬浮在半空中,直径1米左右的无定形生物组织。
她开始以电磁波,以分子,以振动,以无数人类无法理解的感官捕捉着周围的信息,然后加以分析。
搜索,观察,分析,一切都在无意识中完成。以她为中心,半径公里内一切值得注意的重要信息都在瞬间处理完毕。
她现在身处一个小岛上,一个巨大柱形地下设施的最底层。
危险。有敌意生物。有人在和敌意生物战斗。有敌意生物占据了上风。
有很多人在使用她的细胞组织作为武器使用。愚蠢的家伙。
1个类似使徒的人类,但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人。
有9个奇怪的东西,不是人类,明显比周围的东西强大得多。
这个巨大的柱形地下设施里存在有无数佛雷卡的体组织。而每个部分都是她感官和意志的延伸。
于是她看到了全部。
正在用俄语交谈的入侵者。
正在被攻击的美国人。
象金属猩猩一样的怪家伙正在自相残杀。
虽然不太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佛雷卡立刻就判断出了到底谁是敌人:
那个奇怪的女人,她体内散发出的微弱能量反应似乎是使徒,但佛雷卡不认识她。
四个奇怪的螺旋锥体,能够如同幽灵般穿透任何物质。它们不间断释放出无数由细微变化着的电磁脉冲构成的触手,伸进周围的一切电子设备中,看来它们能够控制周围的电子设备。
四个像绦虫一样的怪东西正在逐层屠杀遇到的每一个人类。它们能够分裂成大量小段席卷敌人,然后再恢复原形。虽然只是以单纯的分子溃解作为攻击手段,但强度却非常高。
而在这整个设施的上方,悬浮着一个非常巨大的……黑洞……或者说像黑洞一样的东西。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重力深井,但却能精确地调整自身的重力,并将内部的随机性量子涨落控制在0的状态。虽然质量巨大,但却丝毫没有对周围的空间造成任何扰动,连辐射都没有释放出来。
陌生,但却非常眼熟。这似乎是第四世代的技术。
接着,佛雷卡又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一个很熟悉的老朋友就在附近。
伍德。没错,就在她头顶上方不远的地方。
而且……有危险?
基本情况已经确认完毕,佛雷卡立刻开始准备战斗。
她身周浮现出无数模糊不可辨别,如同幽灵般忽隐忽现的半透明形体。与其说是单独的个体,倒不如说是某种巨大物体的一部分。她体内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生成各种武器:等离子生成器官,亚空间基矢鞭,退消相干器官,重力控制装置,电磁力压制结界生成器,以及其他可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从存在于其他概率平面的无限个佛雷卡中提取无限的能量,巨大的能量在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中爆发,转化为质量。物质在能量的作用下从狄拉克海的虚无中浮出,成为构造和增殖佛雷卡自身肉体的材料。
一种若有若无,空灵而圣洁的歌声回荡四周,没有歌词,没有旋律,但却优美到极至。在那诡异的圣歌中,佛雷卡的细胞开始爆发性增殖,无数的血管、神经和触手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去。
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变成了烂肉的地狱。
由坚实的单分子材料构成的墙壁和地板被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所感染,它们的表面纷纷融化,变成一团团光怪陆离,蠕动着的生物组织。
房间外的四个守卫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因为就在佛雷卡开始变形的那一瞬间,他们的身体连同身上的衣服和武器一齐被她的力量所感染,无论有生命的活物还是没有生命的钢铁,被佛雷卡的力量触及的一切都瞬间成为蠕动着的烂肉,变成了佛雷卡身体的一部分。它们的表面翻滚着,开始生成大量触手、口器和攻击官,同时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周围增殖、蔓延、扩张,将一切淹没在血与肉的丛林与海洋中。
佛雷卡-塞诺泽奥托刻丝,诸海之白麒麟,Typhnehidna,已经醒来。她开始侵噬周围的一切,她要将这整个设施连同小岛本身都吸收为自己肉体的一部分。
而就在同时,她对那个明显是指挥官的女人发动了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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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别那兹部队发动攻击后的第15分钟,密斯卡托尼克2号的地面部分和地下一层和二层已经完全控制。
鲍里斯上尉随时与部下保持联系,确保他们的行动效率。他凝视着面前的电子地图,一个个地点在上面被标识出来,每当一个地点在地图上出现,就意味着已经完全处于控制之下:监控室,食堂,仓库,器材仓库,以及最重要的:资料室。
斯别那兹士兵在各处都安装了监视器,在每一个画面中,都可以看到形体朦胧的士兵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搬运着装满光盘、硬盘和文件,以及任何贵重资料的箱子。
他们的动作必须很快,因为即使有“鞭笞”编造出的伪装信号,但美国人还是很快就会发觉到异常。而负责警戒这片海域的第四舰队始终都徘徊在周围200海里内,鲍里斯估计他们最多只需要20分钟就会作出反应。
骄傲的斯别那兹只停留在地面和地下一层和二层,担任无聊的搬运工,而把接下来的摧毁第一接触者的任务交付给那位新正教牧师和由她控制的武器。鲍里斯非常高兴这一点。
对付怪物本来就是怪物的工作,虽然他不知道这位新正教牧师凭什么认为自己有本事与那种怪物对抗,但只要不让他和他的士兵冒险,他才不想得去管呢。
想管又如何?那不是正常人类应该去对付的东西。
在地下二层压制完成后,收拾美国人的工作被交给那些自动武器完成。个“鞭笞”正在基地各处全力运转,继续释放欺骗性信号,并将可怕的天狗部队变成自己的傀儡,杀向自己同伴。而跟随在那些傀儡身后的,是两个“火棒”。它们已经进入对人用攻击模式,丝带般的形体化为大量的小段在空中飞舞,贯穿任何阻挡它们的人和物。它们并没有任何热量,但被它们碰触的任何东西,无不立刻熔化或烧焦。
而这些武器的控制者,列吉娜修女则停留在地下二层,准备在“必要时刻”亲自战斗,掩护斯别那兹的撤退。作为皇帝的仆人,新正教的随军牧师具有独立行动权限,并不听命于军官。因此鲍里斯必须一同行动,无论他多么讨厌那疯婆娘,此时都是得依靠她了。
因为情况确实不妙。
鲍里斯和他的士兵们顺利压制了目标,但那并不能让他们高兴。因为即使是普通人都能感觉得到,从刚才开始,所有的人都报告说听到了某种像歌声一样的声音——包括他自己。而那歌声,竟似乎是从他体内传来的。
只有一个可能:第一接触者已经醒了。
于是他立刻朝列吉娜修女那边跑去,准备告诉她撤退的决定。
在地下二层的一个巨大厅堂中,是一片玻璃水槽和金属管道的丛林。这里时培养和储藏第一接触者的体组织,并以其作为生产媒介的工厂。第一接触者的细胞在严密控制下大量增殖和自组织化,形成一种巨大的无定形肉团。
那真是种恐怖的东西。在那数以百计的玻璃水槽中,悬浮着的那些巨大的肉团,表面不停地生成和分解各种诡异可怕的器官。美国人就是通过对它们的控制,而将其作为大规模生产遗物兵器,以及其他怪异装备的兵工厂。
第一接触者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武器库。而美国人所能得到的仅仅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它们都是活生生的生物,即使在受到控制的情况下也依然是有知觉的。当鲍里斯在这些巨大的水槽中间经过时,总有一种感觉:它们正在蓄势待发。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那些可怕的肉团正在水槽中不停地翻滚、痉挛和脉动,仿佛一颗颗有生命的心脏。时不时地,它们还会伸展出形貌可憎的触手,拍打着周围的玻璃墙壁。在那些触手上,生满了眼球、倒钩和吸盘状的嘴巴。
而在这片可怕的血肉与金属的丛林中央,皇帝的仆人,列吉娜修女静静矗立,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与皇帝的敌人,诸海之白麒麟的战斗。
她面上的防护面具和身上象征牧师身份的斗篷都已经卸去,只穿着贴身的外骨骼战斗服。现在出现在鲍里斯面前的,是一个平凡的女性。
无论容貌、身材还是气质,列吉娜修女在任何方面都是个十分平凡的女性。走在莫斯科的大街上没有人会去看第二眼。但是和所有人一样,鲍里斯没办法把她当成一位平凡的女性看待。
她悬浮在半空中,冥目沉思。虽然大厅中没有丝毫的微风,但她的头发却向上飞扬舞动,如同燃烧的火焰。漆黑色的贴身型外骨骼战斗服不同于世界上的任何一种,那酷似紧身衣的构造却蕴涵了无穷的力量——按照牧师们的说法,那是来自皇帝的力量。
列吉娜修女手中没有武器,但她身体周围笼罩着的那团黑色光芒却分明地告诉旁人,她本人就是最强的武器。
她在半空中转过身来,看着鲍里斯:“那么,现在战利品收集情况如何?”
“资料室已经基本清空,正在搬往登陆艇。剩下的只是零碎东西而已。”鲍里斯的声音很快,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他的人撤退了。
即使那修女不同意,他也会下令撤退。而显然那修女不会不同意的。
“现在可以撤退了,上尉。”列吉娜说道:“消灭第一接触者的任务就交给我就行了。”
你?一个小小的牧师就敢对抗诸海之白麒麟?
无所谓,既然我们可以撤退了,那么想自杀是你的自由。祝你好运。
鲍里斯转身跑开,就在他跑到大门口时,列吉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皇帝的仆人永生于他的记忆中!”列吉娜的声音高亢,以至于鲍里斯怀疑她不是对面前的自己,而是对周围那些可怕的东西说的:“死亡仅仅是复活的前奏——FrTheEMPEROR!”
列吉娜修女的身形开始如同水波般抖动,身周的黑色光芒瞬间暴胀,皇帝的力量化作漆黑色的毫芒喷涌渗出,在她的指间化为无数黑暗的光环。每一个光环中都由无数造型各异的几何图形构成,充盈着无数种不同的力量。
就在这时,大厅中的玻璃水槽全部同时爆裂。
在尖锐而含混的咆哮声中,里面的东西一跃而出。
被称为佛雷卡的血肉侍女,笼罩在幽灵般的微光中,蠕动着的无定形肉团。仿佛是作为修女那虔诚信仰的回应,当它们挥舞着无数粘呼呼的触手,以惊人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向皇帝的仆人扑去时,它们身体表面那无数张生满利齿的血盆大口以极不相称的甜美音色齐声吟唱着无可理喻的单调圣歌:
“伊-呀!伊-呀!伊-呀!佛雷卡-塞诺泽奥托刻丝!佛雷卡-塞诺泽奥托刻丝!”
黑色的光辉开始在翻腾的血肉中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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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暗狭窄,并且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维护用楼梯上,伍德和三位大人物一齐亡命奔逃。
一群被控制住的天狗部队在楼梯口赶上了他们,于是四人周围的守卫立刻开始应战,掩护他们继续向基地最下层跑去。但他们身后的枪声仅仅响了不到一分钟,就归于沉寂。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开始在楼梯顶端响起。
天狗部队是被某种非人的武器所控制,会机械地杀掉遇到的任何人类。伍德他们唯一能做的当然只有继续向下飞奔,因为唯一有能力保护他们的,只有那个躺在最下层的少女。但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很快便在他们头顶响起,伍德抬头向上望去,发现两名天狗部队士兵在机械触手的帮助下如同蜘蛛般垂直爬下,在哐的一声巨响中落到他们身前,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伍德和费恩本能地想往DARPA副局长和霍夫曼的身后躲,但却发现那两人躲得比他们更快。而那已经脱离装备者的控制,变成杀戮傀儡的外骨骼战斗服显然并不打算因为这四人的特殊价值而手下留情。它们毫不停歇地朝他们走来。
就在这时,某种歌声从楼梯下方的黑暗中隐隐传来。紧接着,一根粗大的触手突然在虚空中凭空浮现,将那两个天狗士兵一把卷起!
并不是从什么地方伸展出来,而是直接在目标的周围出现,仿佛跃出水面的巨龙,而它的末端,则隐没于虚无之中,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的恐怖生物身上伸展而出。
触手将自己的目标团团卷起,虽然天狗部队的外骨骼战斗服力大无穷,但却丝毫无法挣脱那柔若无骨的触手的缠绕。它们的前臂弹出两道黑色的光刃,疯狂挥舞着。那漆黑的刀刃所到之处的任何东西无不被瞬间切断,但奇怪的是,它们却完全无法对那触手造成任何伤害——刀锋划过,但触手却毫发无伤,仿佛一团虚无的幻景。
紧接着,在那触手的中央部分开始膨胀,像一张血肉的巨花一样绽放——成为一张如同吸盘般的血盆大口!
一圈圈的利齿在那恐怖的巨口中寒光闪闪,而那正缠绕着敌人的部分,则成为了一条巨大的舌头。
舌头慢条斯理地缩进了那张血盆大口中。那触手竟然就这样将那两名天狗部队士兵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在那隆起的大团中,依然可以看到他们正在徒劳地挣扎,然后很快便越来越小,不知道是被那恐怖的利齿所嚼碎,还是被直接消化?
而在这可怕的情景发生在四人眼前时,无数的触手,以及比那无数触手更加糟糕十倍的东西,早已经塞满了整个空间。在四人头顶的楼梯上方,子弹的轰鸣和等离子武器的闪光此起彼伏,然后迅速沉寂。
和那些触手一样,它们并非从什么地方伸出,而是直接凭空浮现。它们并不是如模糊不清的虚无影像,而都是清晰可辨的物质实体,但其另一端却隐没于虚无之中。
那些可怕的东西以与形象毫不相称的轻柔动作舞动着,当一根生有无数嘴巴和眼球的触手缓缓扫过四人的身体时,如同幽灵般直接穿了过去。
在某种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无数只蛆虫在同时蠕动般的声音中,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东西从楼梯下方的黑暗深渊中升腾而起。
一个不停翻滚蠕动,不停地生成和分解着各种器官的,粉红色的庞然大物,一面上升一面吞没遇到的一切。
不,那不是吞没,而是同化和吸收——被那肉团碰触到的任何物质,都立刻开始像获得了生命般扭曲、融化,变成团团活生生的烂肉,然后如瘟疫般向周围蔓延。
这山峰像条巨大的蛆虫一节一节地蠕动着向上伸展,每动一次,它表面那些令人作呕的体组织就会激烈地颤抖一下,发出一片令人作呕的哗拉哗拉的声音。它像一座山峰一样从伍德他们面前无休无止地升起,半透明的表面下,各种恐怖的器官清晰可辨。
虽然说恐惧来源于未知,但是四个对那力量很熟悉的大男人却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拥挤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巨大的生命体已经如同一面墙壁般占据了他们的整个视野,将他们逼在角落里。在他们周围,金属的楼梯和水泥的墙壁形状依旧,但却已经变成了可怕的生物组织。
在朝向他们的方向,那东西的表面浮现出无数只巨大的眼球。那巨大的肉团仍然在不停向上方伸展,但那些眼球也随之不断消失和重新生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们。
凝视。
总统助理的理斯特.费恩先生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半人类霍夫曼教授脸色铁青,但却又克制不住仔细观察那巨怪的好奇。DARPA副局长神情复杂,恐惧之中竟似乎带有某种期待之意思。
伍德站在他们前面,虽然神色镇定,但他那不断抖动的双腿却暴露了他虚弱的本质。
在那片仍在不断上升的血肉之墙中,一个巨大形体朝他们徐徐伸展而出。
最初,那形体只是一个令人作呕的,没有固定形状的体组织胡乱堆积而成的柱子。它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膨胀、变形为一个粗糙的人形,晃动着朝伍德他们一点一点地伸展过来。这东西的动作沉重而笨拙,但伴随着它的每一次伸展,它那如同沸腾的热粥一般翻腾的表面都在变得越来越稳定,越来越具体。
无数小小的人类的面孔在那东西黏呼呼的表面浮现,然后迅速聚集于顶端,互相融合,成为一张清晰可辨的巨大女性面容。
美丽得无法形容。
圣洁,空灵,庄严,高贵,洋溢着圣母般的安详与柔和。
然后,在一阵扑面而来的馥郁芬芳中,那张巨大的面孔像鲜花般徐徐绽放。
矗立在那血肉巨花中央的,是一位身姿婀娜的美丽女性。她面容和刚才浮现在那巨怪表面的面容毫无二致,但这一次却出现于一个美丽的人类身躯,而不是一堆异形的可怕肉团之上。
颈部以下,她那修长的身躯被一层像腐烂的脓疮一样的烂肉所覆盖,但当她向面前四人款款走来时,那蠕动着的暗红色表面分泌出大量白色液体,凝固,变形,如同天使的翅膀般向身后潇洒地伸展开去,化为一袭轻薄飘逸的玉白色长裙,拖拽于地。
瀑布般的万缕青丝与洁白的长裙在空中徐徐舞动,她的面容圣洁而空灵,她的双眸亮如星辰,而在她的身体周围,却是无数异界而异形,即使在噩梦中也不会出现的恐怖怪物。
圣洁而高贵的美丽,恐怖而诡异的怪物,竟然是同一个存在的两个方面:一位异形的女神。
诸海之白麒麟,第一接触者佛雷卡。
长发白裙的少女和身后那血肉之墙上的无数只眼球一同凝视着那名叫伍德的中年男子,她身后的那巨花分解为无数的触手,朝他们伸展而来。在她婀娜的身姿和扭动的触手面前,四个中年大男人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只有其中一位四十多岁,名叫伍德的黄种男子神情最为镇定。虽然他的两腿也在抖个不停。
两人就这样对瞪着。5秒。10秒。15秒。
佛雷卡终于开口说话了:“你……是谁?”
费恩终于哭出声来了。完了完了完了,她竟然不认识伍德了!
伍德楞了一下,然后惊奇变成了愤怒:“我?我是圣诞老人,给你送礼物来的。”
佛雷卡点了点头:“很好,圣诞老人先生,你打算送给我什么礼物?上钩拳吗?”她上前一步,身子前倾,做出一副找茬的姿势:“敢打我就试试看啊,啊?啊?”
伍德的看来真的被激怒了,他用力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很不响亮的声音,做势欲打。
佛雷卡突然向后跳了一步,摆了摆手:“啊拉啊拉,我跟你闹着玩的,别认真嘛。”
伍德歪着头,斜着眼睛:“那么,说说看,我是谁?”
“让我来好好想一想,”佛雷卡夸张地抬头望天:“伍德……叔叔——这称呼你不会觉得肉麻吧?恩?”
女神的表情应该是冷峻而淡漠的,但佛雷卡却完全没有作为女神应有的那种威严感。
神的举止应该是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但佛雷卡充满凡人的气息。。
有时甚至比普通人更有人情味。
有人情味?
但伍德以外的三人却被她无视了。
伍德吁了口气:“你啊,快把我给吓死了。”
佛雷卡像个小女孩一样朝他吐了吐舌头:“都说了嘛,逗你玩而已。”
“真奇怪,一堆烂肉居然像个小女孩似的向一个中年大叔撒娇,你不觉得有种似乎违和感吗?”
一个巨大的触手突然从天而降,指着伍德的鼻子——然后那触手的尖端变形成佛雷卡的面部:“嘿!看到我这样一个怪物居然还想动手揍我,你不觉得自己才奇怪吗?”
然后她顿了顿:“你真是一点都没变,脾气暴躁的臭宅。”
“你不也一样?道貌岸然的闷骚人外娘。”
当触手佛雷卡和伍德交谈时,女神佛雷卡则将目光转移到另外三人身上。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位美国政府的大人物,好象要用眼睛对他们进行某种扫描。
当她看到艾德加时稍微停顿了一下,令他一阵砰砰心跳。但一根触手突然从他身后那已经变成蠕动着的烂肉的墙上伸出,砰地一声砸在他的头顶上,把他当场打倒在地,翻了白眼。
伍德赶忙阻止她。“先等等,不要伤害他们!”
开什么玩笑,美国人可是我们的提款机啊,不要把关系弄得太僵哦。
“这位是理斯特.费恩先生,总统的高级助理之一,代表白宫说话。”伍德指了指身后的费恩——总统助理先生缩在伍德背后——说道:“这位总统助理先生,可是答应过每月给我们100亿美圆的红包哦,他要出了什么闪失钱就拿不到了。”
“真的?”触手佛雷卡和女神佛雷卡同时朝费恩望去,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她们不怀好意地偷笑了起来。
“好吧,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详细说,”触手佛雷卡说着,她的躯体开始一分为二:“现在我觉得你们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比较好,比如……我的体内。”
分成两半的触手佛雷卡,膨胀成两个巨大的球体,然后像花一样张开,把伍德和费恩一口卷进那据她说很安全的体腔内。
那两个球体随即缩回那团翻滚着的烂肉中。
拥有美丽人类形态的女神佛雷卡缓缓隐没于虚空之中,她其它部分继续扩展,继续增殖,只把不省人事的艾德加和惊魂未定的霍夫曼教授丢在角落中。
而在基地上层,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战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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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接触者苏醒的警报并没有发出,但所有的人都立刻知道了这一点。
整个密斯卡托尼克2号内部,已经变成了烂肉的地狱。
攻击从每一个角落和每一寸空间发出,没有哪一个地方是安全的,也没有什么是可以躲藏的。
某种声音,某种仿佛没有歌词的圣歌般空灵的声音隐隐回荡在每一个生物的耳边与体内,在这诡异、单调但却又无比优美的歌声中,地板和墙壁变成了蠕动着的生物组织,然后迅速浮现出无数形貌恐怖的器官。基地内的守卫和工作人员纷纷惊恐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生长出无数的肿瘤和水疱,那些可憎的增生组织在几秒钟内便生长至鸡蛋大小,然后破裂开来——跃出无数形体细小,千奇百怪,如同虫子一样的东西。这些可怕的小怪物立刻开始四散开去,撕咬和吞噬宿主的身体。
从甚至连虚无的空气都受到了影响,到处都弥漫着异样的分子,空气化为有生命的腐臭气流在被血肉覆盖的走廊中缓缓游荡。
湿漉漉的触手和生满利齿的血盆大口从蠕动着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上伸向这恐怖地狱中徒劳奔逃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个会行动的东西。当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和灵巧捉住目标时,如同液体般流动着的表面会迅速生成大量长满利齿的嘴巴,一边疯狂地撕咬和吞噬猎物的血肉,一边慢条斯理地将他们拽入如同煮沸的肉汤一样翻滚无定的墙壁中。
大量蠕动着的,类似毛细血管、神经元或植物根须的东西纷纷如野草般从基地的每一个角落伸展而出。它们周围笼罩着朦胧的幽光,爬满接触到的任何物体的表面,然后钻进它们的体内,以毁灭性的速度将其吸收为自己的养分,无论是金属、塑料还是活生生的人体。
越来越多的人,无论是在巨大的恐惧中濒临疯狂的生者还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倒下的死者,所有的生物开始受到那歌声的影响,纷纷开始膨胀、爆裂、融化、分解,每一具实体和每一块血肉都开始发生变异,成为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怪物,挥舞着触手、利爪、节肢和更加可怕的武器,扑向周围正在恐惧中羡慕之前死于枪战者的人们。
基地其他部分仍然有很多士兵仍在抵抗,但无数幽灵般若隐若现,光怪陆离的恐怖形体从空间的彼方浮现,这些光怪陆离,千奇百怪的存在,有的酷似海洋软体生物,有的类似人类与野兽,但更多的则只是无可名状的一大团,一大堆,一大块朦朦胧胧,蠕动着的诡异实体——上的一部分。它们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能如同幽灵般直接穿过物体,但却又能随意干涉这一边的世界,捕捉自己的猎物。每当它们从另一个世界伸出无数触手或更加糟糕的东西,就会有无数士兵就这样消失在另一个世界那滴落着唾液的大嘴中。
突然之间,歌声突然变得高亢,无数张佛雷卡的面容从基地的各个角落浮现,她们从蠕动着的烂肉中具现成形,凝视着已经放弃自相残杀的天狗部队。她们表情各异,时不时地低声交谈几句。
天狗部队停止了自相残杀,无论是自由的还是被控制的,无论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基地,还是为了执行“消灭诸海之白麒麟”这个不可能的任务,此时都开始为了各自的目的而和四面八方的佛雷卡展开激战。
但很明显,他们的行为是不自量力这个概念的绝佳案例。
呼啸的子弹直接打进佛雷卡们的体内,但除了在佛雷卡们美丽的脸上打出几个迅速愈合的小洞以外,什么作用也没有。
无数等离子团在力场的束缚下扑向佛雷卡,爆发出无数明亮的蓝绿色火球。每一个这样的火球都高达上百万摄氏度,足以瞬间汽化最坚固的钢铁。但就是这太阳般的高温,却连佛雷卡们那覆盖着黏液的半透明表皮都没有烧伤。
无数张没有下颌的血盆大口像鲜花一样从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上张开,向天狗士兵们伸出无数舌头和口器,将他们拉进口中,然后开始咀嚼。厚重的外骨骼战斗服在那一圈圈刀锋般的利齿之间如同纸片一样脆弱,在短路的电弧中纷纷炸裂。
天狗士兵们立刻反击,密集的子弹和等离子的高温有效地伤害到了它们,漆黑色的能量刀锋毫不费力地切断了它们,但就是不能阻止它们。
一大团生满刚毛的节肢朝一个天狗士兵扑去,他的子弹在那几丁质的节肢上打出无数小洞,上百万度的等离子团将它们的表面瞬间汽化——但那节肢内部的柔软体组织却顺势变形成了柔软的触手,朝他继续扑来,卷住。他挥舞着四条机械触手和手中的黑色能量刀锋,将缠住自己的触手全部切断。但那些被切断的部分却又立刻释放出大量根须,毫不费力地钻进了他那由单分子纤维构成的装甲下,如同扭曲着的静脉般在盔甲中穿行。那天狗士兵抖动着,几秒钟后,他连同他身上的外骨骼战斗服一同化为蠕动着的烂肉。基本轮廓没有改变,基本能力也没有改变,但钢铁与机械却变成了血肉之躯——比钢铁更坚固,比机械更精确的血肉之躯。
它将手中已经面目全非的武器指向周围仍在抵抗的同伴,发射出无数像子弹一样的东西。而那些“子弹”,却是可憎的恐怖孢子,它们会在接触到的任何物体上生根发芽,将其变成自己的宿主和养料。
压倒性的力量,任何人都能知道天狗部队不可能与这种怪物对抗。但不知道是出于荣誉感还是在绝望中失去了理智,他们依然没有丝毫地停止攻击。
面对这些敢于挑战自己的渺小鼠辈,数十个佛雷卡在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纷纷化为巨大的触手像轱辘首般朝他们伸展而出。
那些生有美丽人面的触手表面覆盖着幽灵般的磷光和粘稠的液体,扭动着的蜿蜒身躯就这样轻蔑地顶着对方的火力,径直扑向对方。
佛雷卡们如同巨大的蟒蛇般将天狗部队们纷纷卷起,然后,她们张开了嘴巴。
佛雷卡的触手上能够随意形成各种口器,从吸吮敌人的体液到将敌人生吞无一不可。但是当她们以人类面容的形式生吞时,却表现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恐怖。
触手顶端的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的美丽,圣洁,高贵,但当她们张开嘴巴时,从里面伸出的却是无数生满倒刺的舌头。佛雷卡们像蛇一样将形体笨重的天狗士兵整个活生生地吞了下去。被生吞的天狗士兵在佛雷卡体内化为一个剧烈蠕动着的大团,然后在迅速缩小的过程中归于沉寂。
一分钟内,天狗部队的士兵们全部沉寂。留下的,只是佛雷卡身上那能够侵噬一切的烂肉。
而那团烂肉,仍在继续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周围侵噬,同化,吸收,膨胀。
为了和真正能够被称呼为敌人的存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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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密斯卡托尼克2号遭到攻击后的第8分钟,游弋在麻萨诸塞外海250海里外的美国海军第四舰队便知道了消息。但他们并不是通过无线电知道这个消息的,更不知道那是设施遭到了别国部队的袭击。
他们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那个东西。
当时汤姆.班克斯准将正在自己的房间里一边享用厨房刚刚烹制出来的火鸡一边看电影。正在精彩关头,副官的电话打扰了他的兴致。
“舰长,请您马上到舰桥来一下。”副官的声音有些颤抖:“有紧急事件发生。”
班克斯立刻跑了出去。他有不祥的预感。
作为第四舰队的指挥官,他对自己所在的美国海军第四舰队的主力,第四代航空母舰杰斐逊号充满了骄傲,他热爱这军舰胜过热爱自己的妻子。
此外,根据高层命令,第四舰队的活动区域被控制在麻萨诸塞外海周围00海里范围内。虽然并非一线力量,但却配备有质能转换弹,并且作为舰长的他被赋予了在情况需要时立刻使用这些可怕武器的权限。
舰队中只有班克斯知道第四舰队的真正职责,并且他希望自己不会遇到需要使用那些武器的情况。
在舰桥的指挥室里,班克斯准将发现这里笼罩在一片奇异的寂静中,所有的人都聚集在船舷一侧,用望远镜张望着。
而在甲板上,无数的人也在做相同的事。
当他走过时,副官的表情古怪。他没有敬礼,而是就这样把望远镜慢慢递给班克斯,然后用手指向人们目光的焦点。
班克斯举起望远镜,朝那个方向望去,然后他看到了——
触手!
在漆黑夜空的背景前,那些触手通体闪烁着诡异的幽光,顶端则如同火炬般燃烧着一团明亮的火焰。它们肆无忌惮地向天空挥舞着,仿佛可以摸到星星的触手!
在50海里外的地平线上依然清晰可见,长度至少超过5公里的触手!而且至少有三条!
我的老天!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那……那是……
难道……那就是那个什么第一接触者?
班克斯感到背脊上的寒毛全部竖了起来。
很明显,那是从密斯卡托尼克2号所在的那个岛上伸展出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始终没有接到任何警报信号。
全部都被第一接触者消灭了吗?
我的老天!我们该不会要和那种东西交手吧?
班克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下达什么命令才好呢?
他真希望能够尖叫着下令舰队全速撤退,能撤多远撤多远,最好撤到火星上去。
他相信自己即使面对俄国人也不会有丝毫畏惧,但他却不希望面对这种只存在于梦魇中的东西。
第一接触者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到底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和这种怪物战斗呢?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那些触手周围划过,一条触手当中断为两截,落入海中。
在这个距离上,班克斯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但很明显那东西正在和那些触手战斗。
被切断的触手迅速再生,其他的触手则以和其巨大形体极不相称的灵巧和迅捷疯狂舞动着,它们周围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晃动着,似乎连光线的行进路线都要因为它们的力量而改变。顶端的火炬似乎正在释放什么东西。
班克斯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象有一道强风朝自己迎面吹来。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窗外便有一道耀眼至极的电光闪过。
什么东西?闪电吗?
可是等他真正把目光移到航空母舰甲板上时,他不禁呆住了。
杰斐逊号足有100米宽的航空甲板,现在只剩下半边了——整艘航空母舰的一半连同整个舰尾已经如同被瞬间蒸发了一般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边缘光滑的巨大创口。
而杰斐逊号旁边,三艘新伯克山级重型驱逐舰和两艘半两栖战斗舰已经在海面上一道正在合拢的,足有几十米深的半圆形沟渠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天空中,则是一道由大气电离形成,如同极光般的绿色光带,向地平线的远方笔直延伸。
“舰长!我们受到攻击了!”
杰斐逊号那只剩下一半的庞大舰体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如一只垂死的巨鲸般哀号着向海面跌去。
班克斯纵声尖叫起来。
TOBE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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