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天使镇魂曲 > 第二十九章 结伴
    清晨,阳光灿烂,晴空万里,沐浴在日光下的七目嶂,安详而又宁静。

    若换在平时,或许又是一个鸟语花香,生机盎然的普通一天的开始,然而,七目嶂主峰的望月台以下山腰,却是另一番光景。

    昨晚烈焰肆虐过后的痕迹尚且历历在目:焦黑的断树残根、未散的漫天烟雾、令人窒息的焦臭味、一簇一簇的残枝败叶在未熄的山火淫威下痛苦地呻吟着……若往远处看,这整片地带仿佛是突然火烙在山峰身躯上的一个巨大伤口,令人触目惊心。

    在这鸟兽都不敢靠近的险地,从那弥漫在四周的呛人烟雾中,一个少年的身影却逐渐清晰起来。

    然而,他神情木然,步伐踉跄,如同丢失了灵魂的木偶。

    他就是凌月缘。

    ……

    已记不清自己在这令人作呕的焦臭地狱中蹒跚了多久,凌月缘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沉重得像一块大石头般几乎压垮了自己的脖子。不断有各式各样激烈的记忆碎片闪入他的脑海,几乎让他头疼欲裂。

    他隐隐约约还记得一些画面,记得昨晚他射向那眼前青衣男的火球,不知为何竟被反弹回来。然后,就是数道汹涌而至的火龙射向自己和欧阳小芯,所幸欧阳小芯奋力推开了他,但那高耸而起的火墙也旋即分隔了两人。少顷,当他回头一望,却见身后的林馨音等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火海之中,只能模糊地听到欧阳小逸呼唤大家尽快下山的声音。虽然他左冲右突地逃离了火海的包围圈,但他却完全认不得下山的原路,只记得在不绝于耳的跑步喘气声中,眼前那跳跃着的红艳火光逐渐染成了漆黑的静夜;再然后,疾跑的脚下似乎撞到了一块石头,一个踉跄,眼前一黑,自己便不省人事了。

    当翌日清晨的阳光挠动在他的脸庞上时,凌月缘才逐渐恢复了意识。然而,睁眼所见,四周却是那么的陌生,仿佛他又降临在另一个世界一般;可这一次,他的身边却再也没有了林馨音的陪伴,这让他感到了如入冰窖般的刺骨寒冷和孤独感。可他却不知该怎么绕回昨晚大家系马的地方,只好重新爬上山去。然而,眼前所见,除了如台风狂扫过后的满地狼藉之外,已再无其他。

    他捏着鼻子,强忍恶臭凑近几具已成乌炭的焦尸细细看过,发现那应只是昨晚激战过后的飘云居帮众遗体而已;他甚至冒险躲在靠近望月台的树林中往前侦查一番,但那里除了战斗过的痕迹、未散尽的硝烟以及另外几具死尸之外,也没其他活人迹象。

    别说是自己人了,连敌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这附近连只鸟影都不见一只。

    吱吱作响的余火,只会让这峥嵘可怖的环境显得更加死寂。

    凌月缘失魂落魄地回到烟雾密布的山中,呆呆地站立在昨晚印象中林馨音似乎站过的地方附近,看着倒塌在地的烧焦的树干,心中的恐惧、孤独和无助成百倍地膨胀着,蚂蚁般嘶咬得连他的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他已习惯了每逢险境必有林馨音的包容和庇护……可现在,她人在那里呢?

    “小音,小音……”凌月缘颤抖着声音喃喃低语,他的思维仿佛已经断流,只觉得自己犹如正逐渐深陷于无底的深渊,他很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让他不至于坠落到地狱深处,然而,这根稻草又在那里呢?

    ……

    “咳……咳!”

    一阵清丽的女声,穿透迷雾而至,宛若天籁之音,拯救了正处于崩溃悬崖的凌月缘。

    仿佛被春风拂过一般,凌月缘直觉得原本如深处寒冬的心灵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如遇烈日的冰霜般溶于无踪,他猛然地循声扭头望去,原本已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也挥洒在了清风之中,睁大的双眸终于捕抓到一个逐渐清晰的少女轮廓出现在了浓雾里。

    “小音?小音!”凌月缘仿佛已看到了林馨音在对着他微笑,事实上他现在的脑海也已全被林馨音的身影所占据,他只想着赶快好好抱紧她,先哭一场再说。他甚至没有去细想那少女究竟是不是他所挂念的人,便拔足朝着那少女奔跑而去。

    “咦?啊……!”那少女看到有个人影朝她疾奔而来,顿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身子便被凌月缘牢牢抱住。

    凌月缘还没抱紧超过一秒钟便觉得不对劲:他怀里的少女身体僵硬得宛如冷冰冰的石头,她的惊叫凑近一听根本不是林馨音的声音,她的额前似乎还有两束毛发拂过自己的耳朵……

    惊觉过来的凌月缘双手刚一松开,便听到一阵咬牙切齿声,跟接着小腹已被那少女顶起的膝盖猛然一撞,一阵疼痛传来之际,身体又再往后一倒,整个人已被对方又一脚踹翻在地;当他刚刚挺起腰身,尚未开口之时,只见少女那飘渺的身影已闪至其左前侧,随着一道银光逼至其喉咙边上,一声娇喝紧跟而至。

    “你想干什么,色狼!”

    凌月缘睁大双眼一看仔细,却见那少女俏脸飞红,杏眼怒视,贝齿紧咬,柳眉颤蹙;额前两束蝶须一上一下地猛跳,节奏几乎跟因惊怒而起伏着的娇躯一致,那对纤手紧握着的两柄短刀流光溢彩、晶莹闪烁……这不正是欧阳小零?

    这可真是误会大了!凌月缘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抱错人,偏偏这人还是他最讨厌的那个!但他已来不及去解释什么了,因为他发现欧阳小零的双眸里所闪现的意思虽还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那柄本离自己喉咙已不足数寸的蝶翼刀却在逐渐逼近,当下不容再做考虑,便赶紧使出瞳术!

    “魔眼·摄魂—!”

    眼见粹不及防的欧阳小零的双眸霎时失去了神采,手中的蝶翼刀也跟着僵硬在了半空,凌月缘托在地上的双手两脚抓紧时机协作并用,仿佛爬行的螃蟹一般迅速把自己推离到距那闪亮刀锋的半丈之外,身体靠在了背后的一棵树上。谁知,他才刚刚松一口气,眼睛稍一放松,前方那醒过神来的欧阳小零,又提着刀猛冲过来!

    “你,你还敢对我使用邪术!我杀了你个淫贼!”欧阳小零怒火更盛,圆睁着的双目喷出的火焰几乎要把凌月缘烧成灰炭,她的理智似乎已尽被愤怒所吞噬,步法凌乱,动作无章,仿佛只是一个手持利刃欲将眼前的无耻之徒剁成碎块的村野悍妇。

    被欧阳小零凌厉的气势吓得几乎猛跳起来的凌月缘,胆颤心惊地再度祭起瞳术!

    “魔眼·摄魂—!”

    “停!”凌月缘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右手反射一般地伸直,似欲以张开的手掌阻挡眼前那即将劈下的刀刃。

    一对上凌月缘那血红的双瞳,欧阳小零的魂魄顿时又被抽出了身躯。她动作本就散乱,这一下子更是左脚绊倒右脚,身子猛地往前扑倒,扬起了一地飞尘,手中的双刀也脱手往前飞去。

    “咻,咻!”

    凄厉的声音一前一后破空而过,凌月缘只觉得眼前闪过两道银光,便有两柄飞刀一上一下插在了距自己头顶仅五寸至七寸左右的树干上。刀柄颤动不止,刀声尚绕于耳,冷汗直冒的凌月缘这一刻却连动都不敢动,只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飞刀表演的活靶子——可那掷飞刀的人却完全是业余的。

    待得看到眼前的欧阳小零挣扎着爬起身来,猛地回过神的凌月缘赶紧起身拔出插在树上的小蝶翼双刀,持刀护于身前,威风凛凛地大吼一声!

    “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抱错人而已!”有武器在手的凌月缘,底气十足,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八度,仿佛在审判眼前的罪人。

    “而已?你个发春的死猴子,你怎么不去枹树?!”气极的欧阳小零狠狠地骂了一声,没刀在手的她盛怒之余却无计可施,反而能稍微理智一点地思考问题,她隐约记得当时凌月缘似乎喊了“小音”两字,也记得凌月缘放手得很快,可难道就能这样算了吗?

    “那我就向你道歉好了!你还想怎样?!”凌月缘很难得地开口致歉。其实他也能理解欧阳小零的想法,换做以前的他,忽然被一个讨厌的男生随随便便地抱了,他的反应难道不是跟欧阳小零一样,先把对方拳打脚踢一顿再说吗?不,或许还要更激烈!可他现在也有说不出的委屈啊?他几个月前也是一个女生来的,难道他就喜欢抱女生吗?

    “我想怎样?是你想怎样吧!”冷静下来的欧阳小零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眼前这人一无所有,她能让他拿什么来做补偿?砍下他的脑袋吗?可是他似乎还罪不至死吧!更何况蝶翼刀还不在她手上!揍他一顿么?可她却没有欧阳小逸那么刚烈的拳劲,以她那仅能勉强自卫的近身功夫,打他是否反而是某种意义上的被多占一次便宜?欧阳小零一时踌躇莫展:如果她有一条鞭子就好了,可以狠狠抽他一顿!

    “我还能怎样?”凌月缘苦笑一番,对着犹犹豫豫而又怒气渐熄的欧阳小零试探道:“你不想怎样,那就这样,算了啊?”

    “……把蝶翼刀还我。”欧阳小零紧咬着樱唇哼出一声。她实在想不出能怎样,事实上她不想也不敢再深入去想。她现在只想着把宝刀重新取回手里,已唤回那逐渐散失的安全感。

    “不行!”凌月缘斩钉截铁地回答,因为他仿佛看见了欧阳小零那眼眸里正要重新点燃的怒火:“谁知道你会不会杀我?现在不能给你!”

    “无赖!”欧阳小零狠狠地一跺脚,转身甩给凌月缘一个大背影。此刻的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在清远福来客栈的时候,她姐姐明明说过,要是这臭猴子对她动手动脚了,就和小逸一起帮她把这猴子打一顿的……现在她不仅被人非礼还给抢了蝶翼刀,可她姐姐和小逸都在那里呢?为什么这时却偏偏只剩下她一人呢?

    “都是骗人的……”欧阳小零在心里呜咽着,低头搜索起附近的焦树黑草,仿佛在重行凌月缘适才的轨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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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找了。我已经找过了,那里什么人都没有。”看着转了几圈的欧阳小零试图猫着腰潜入望月台旁边的树林,凌月缘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忍不住劝停她重踏自己的旧辙。他本来还想问她是否遇到林馨音等人,但看样子恐怕她也是跟自己一样,都是孤身一人来搜山的吧?

    “什么?那你……”大失所望的欧阳小零转过身瞟了凌月缘一眼,紧蹙的眉间扬起的厌恶尚未散尽,开了又闭的嘴唇似乎想问凌月缘什么问题,却又戛然而止。她似乎对他有着极大的嫌恶,却又偏偏不得不问他一些关键问题,这让她一时矛盾不已。

    “哼。我没见着小芯和小逸。我估计你也没遇到过小音吧?”凌月缘敏感地捕抓到欧阳小零神情所隐藏的意思,出口回答了她未曾说清楚的问题后,便迈步朝着山下走去。

    “啊……你去哪里?!我的蝶翼刀!”凌月缘的答案让欧阳小零感到自己似乎表现得太小气了些,可看着他就这样带着蝶翼刀大摇大摆地离开,欧阳小零顿时一惊。她自然不是关心他想去那里,问题是他想把她的宝刀拿到那里去?!

    “你的刀?哼……”凌月缘心里也有气,头也不回地扔给欧阳小零一句话:“下山后若能遇到小芯,我自会交给她啊,你放心好了!”

    “你……!可你认得下山的路么?啊,现在应该先回昨晚大家系马的地方吧!”凌月缘的话倒是提醒了欧阳小零。可她刚一站定,伸手一指凌月缘,却见对方不理不睬地加快了脚步,结果自己也不得不赶紧提步跟上。

    欧阳小零和前面的凌月缘保持着三丈左右的距离。她身怀飘逸灵动的絮风身法,要追上他自不是难事,但她却不想跟他并肩而行,也不想走在他的前面。事实上,她之所以追着他走,只不过是不想丢失她那把极少离身的蝶翼刀而已。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好一段时间内都是一路无语,仅有脚下的落叶杂草被踩过后发出的细碎声响回荡在树林之间。

    偶尔一阵鸟鸣蓦然而起,却又悄然而逝,使得山林愈显寂静。

    ……

    这都走多久了?

    欧阳小零抬头透过树林枝叶的空隙仰望天空,但见那太阳似乎已越升越高,心里的烦躁也在逐渐加剧,这令她忍不住先开口打破沉默:“猴子!你到底识不识路的!再走下去都太阳落山了!”

    “下山还需要识什么路?不就一直走就行了么!”凌月缘的额头已有微汗,他说是这么说,却觉得自己走过的轨迹似乎是斜路多过直路,但他又不想认输,于是便只好硬撑着走下去。

    “一直走?我记得昨晚上山也没花这么久时间啊!我看你根本就是个路痴吧?!”愈发烦躁的欧阳小零,终于开始冷嘲热讽。

    “我是路痴,那你又是什么?你又为什么会走剩一个人?”凌月缘立定转身,回敬一句,心里暗想:哼,这猪头没准也是跟自己一样,都是在昨晚逃命的时候不认路,结果走散了不说、还不慎摔跤后昏到天亮,落得自己孤身一人……

    “我,我!”欧阳小零涨红了脸,说话也跟着口齿不清起来:“我……就是昨晚走散了而已……又不小心摔了一跤……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天亮了,然后就发现只剩自己一人了……你以为我想呀!”

    ……得。凌月缘彻底无语,真的全给自己猜中了,不过就是欧阳小零还在硬撑没说自己不认路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说谁了……

    再行一段路后,前面便出现了岔口。就在凌月缘开始思索方向的时候,后面的欧阳小零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声。

    “转左啊!发什么呆?笨蛋!”心情急躁的欧阳小零已经把凌月缘认定成路痴,她已经忍不住想夺过带路的指挥权,却不曾想这话反倒激起了凌月缘的逆反心理。

    “哼,我就偏要往右!”凌月缘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举步便行。

    “啊……你……”欧阳小零一愣,满腔怒气,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如果她的蝶翼刀不在凌月缘手上,她又怎会这么憋屈地跟着走?她甚至开始想着是否要猛地把凌月缘推下山去,让他跌个四脚朝天,再乘机夺回蝶翼刀,走自己想走的阳光大道去……可问题是对方有能制人的邪术……她的计划能顺利试行么?如果不能,岂不是自找危险?一时半刻想不出法子的她,只能拿语言做武器猛刺凌月缘:“你又不识路,你这个路痴!”

    “我是路痴,你是大路痴!”凌月缘反击。

    “你是特大路痴!”欧阳小零不甘示弱。

    “你是人见人吐车见车撞猪见猪拱狗见狗吠草见草枯花见花射树见树倒地见地震天见天塌的宇宙霹雳无敌超级大路痴……”凌月缘深呼吸一口气再层层加码,直至说得自己透不过气来为止。

    “你你你……”欧阳小零脸红耳赤,却一句话也不说出来。彻底败下阵的她拼命在脑海里搜索反击的词汇,却愣是想不出半个字。

    “哼哼哼……”凌月缘扳回一局,扬起嘴角轻笑几声,心情倒也好了不少。

    ……

    就这样,两个路痴一边吵架一边赶路,不知不觉间却拉近了距离,吵吵嚷嚷的声响飘落于一路,反而给沉寂的山林平添了几分生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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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渐盛。虽说三月底的深山老林里依然阴冷,凌月缘此时却觉得口干舌燥。从昨晚起到现在他都没喝过一口水,刚刚又跟欧阳小零吵了一路,这会他直觉得仿佛整个口腔都被烧干,却又只能勉强吞下口水浇浇快冒烟的喉咙,然后继续走路。

    身边的欧阳小零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许多,瞧样子也是口渴得说不出话了吧?

    凌月缘现在的脑里全被水字塞得满满的,他多希望能看到一条溪流,听到一阵水声,但已经头晕脑胀的他现在却只能在心里胡乱地祈祷:神啊,上帝啊,请赐给我救命的圣水吧……只要你给我水,我就认你做爹……啊不,我就是你忠诚的奴仆了……

    不知拖着疲惫的脚步再走了多久,本已低头丧气的凌月缘,忽然双耳一动,惊讶地抬起了头。

    是水声。淅沥沥的流水声,宛若唱诵着欢乐曲的林间精灵,跳入了耳朵。

    精神大振的凌月缘,加快脚步,循声而去,双手扒开前方挡路的丛林,往前一望,顿时眼前一亮。

    前面真的出现了一条溪流!

    “水,水啊!”大喜过望的凌月缘饿虎下山一般朝着溪流猛扑过去,就差把它当成游泳池跳进去了。

    随着清凉的溪水拍在脸上,流入口腔,凌月缘终于恢复了几分生机。

    这时,欧阳小零也蹲在了溪流的另一边。她的眉角眼眸也挂着几丝欣喜,但没表现得兴奋异常,只是先掏出手绢在溪流里浸过一会,拧干之后再轻轻点过几次杏面娇靥,而后才挽起衣袖,在清澈的流水中细细抹过自己的小臂和纤指,洗去那不慎沾上的黑灰和尘埃。她虽自称行走江湖的侠女,此刻却也留露出一点小女子的姿态。当她不经意间一瞥,却看到凌月缘双手合掌,闭目不知在默念些什么东西。

    “你在干嘛?”欧阳小零大奇。

    “在感谢神赐给我们圣水……”凌月缘装模作样地扮虔诚,心中却在暗思:神啊,你真伟大……以后我就是你奴仆了……不过你没需要的话也不用理我的,我不介意……

    “……有病……什么圣水。”欧阳小零不以为然:“这水又不是凭空出现的,你是在感谢山神么?”

    “哼……肤浅。”凌月缘并不搭理她,只是自顾自完成所谓的祈祷。

    喝过几口凉水的凌月缘,忽然觉得肚子空得慌。他直到现在还没吃过任何东西,肚子也开始咕咕叫抗议了,但他却兴奋地发现了溪流里摆尾游过的鱼影!双目放光的他,立即把手里倒持的蝶翼刀当成鱼叉,猛地刺向那漂浮不定的鱼儿!

    “砰”的一声响过,两柄刀尖稳稳插在了溪沙里,那狡猾的鱼儿扭腰从刀锋附近滑过,若无其事地游向下流,摆动的尾巴似在嘲笑凌月缘的失手。

    “你干嘛啊!”欧阳小零见状,心头大痛,跃身而起。

    “抓鱼……然后烤鱼吃啊,你不饿么?”凌月缘继续紧盯溪流里的鱼影,提起蝶翼刀准备再接再厉。

    “你这样乱来会把刀弄坏的!”欧阳小零大急,朝着凌月缘伸出了手:“把刀给我,我来抓鱼!”

    “难道你就会用刀抓鱼?”凌月缘将信将疑:莫不是要把刀骗回去吧……?

    “当然!我练刀法那时,就曾拿鱼当过靶子!快把刀给我!”欧阳小零信心十足,气势逼人。

    凌月缘看看刀子,瞄瞄肚子,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把刀递了过去,同时在心里抚慰自己:现在也算过去好一段时间了,那猪头应该不会一持刀就行凶吧……?

    真看到凌月缘递过来蝶翼刀,欧阳小零倒是愣了一下。她踌躇一会后,快速伸出双手把两刀抢回,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凌月缘的手指……那陌生的热气和触感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慌张,于是赶紧转过身子,重新蹲在溪流边上,同时又絮絮叨叨起来,以掩盖自己的心慌。

    “连抓鱼都不会,真是笨得可以……要不是披了副臭皮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男人……”

    “你……”凌月缘又气又憋屈:他本来就不是男人啊!可他现在能大声地喊出这个事实么?那岂不是自取其辱?怒火上脑的他猛地站立起来,左手叉腰,右手直指欧阳小零,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姿势正想叽里呱啦狠损她一通,却不料一段句子到了口边,只吐出了一个字,其余部分便又硬生生地咽下喉咙去。

    他没看到背对着他的欧阳小零的表情,却只见到她双手持刀,刀锋互磨,一阵凄厉的金属交响曲凌空而起,明晰如镜的刀身隐约闪过对方一副磨刀霍霍的摸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离她似乎有点过近了,近得只怕来不及启用瞳术!凭她昨晚诛杀对手的手段和身法,杀他还不是一瞬间的事?

    “我怎样?继续说啊。”有刀在手的欧阳小零语气反而温柔得吓人。

    “你,你这么有能耐就秀来我看看……啊。”凌月缘换个温和的说话,同时往后退多几步,以给自己省出能使用瞳术的时间和空间。

    “哼,那你就看仔细了!”欧阳小零鄙夷地瞥了凌月缘一眼,又将目光集中于流淌不息的溪流之中,接着,提气纳息,聚精会神,下一刻之后,便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和流水声。

    忽然,欧阳小零双眸精光一闪,仿佛在这一瞬间,溪水断流,鱼影静止!

    “嘿!”

    一声娇喝过后,欧阳小零手里的双刀疾如闪电般刺向水中,跟接着两臂往上一挑,泼起两道清流的同时,两柄刀尖已多出两尾挣扎着扭动身体的鱼。四溅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少顷又归落于溪流之中。

    “怎样?”摆出胜利者姿势的欧阳小零柳眉一挑,向凌月缘示威般地扬了扬两手的双刀双鱼。

    凌月缘张目结舌,说不出话。他也不想说话,更不想夸欧阳小零。

    “哼……我看你就是个笨蛋,什么都不会,真没用……”看着凌月缘不服气又不说话的摸样,欧阳小零觉得自己虽然赢了一道却又没有胜利的快感,于是便低头一边讽刺一边处理起手里的猎物。她细心地用刀削掉鱼鳞,剖开鱼肚,挖出内脏,在水里洗净鱼肚,接着又就近取了两根适宜的树枝贯穿鱼身,同时又不忘在其上划多几道口子,就差在上面抹盐了。她手法熟练,动作流利,似有过下厨的经验。

    “好了!”最后,欧阳小零将处理好的生鱼递给凌月缘:“笨蛋!生火啊。”她身上没带火石,随身行李也不知所踪,但她还记得昨晚看过凌月缘放火的摸样。

    “你什么都会,怎么不自己生火?可以钻木取火啊,要不直接吃生鱼也行呢!”凌月缘已无法忍受欧阳小零挥来唤去的跋扈口气了,当场顶回去一句。

    “你……你又想吵架?”欧阳小零的火气也开始升腾。

    “非也!不过,你要求人做事,是不是语气要礼貌点比较好啊!”凌月缘老被她笨蛋来笨蛋去地叫着,心里早一肚子气了,此刻也开始火山爆发,同时又不忘做好使用瞳术的准备。

    欧阳小零咬着牙紧盯着凌月缘。要不是落得今日今时的地步,她甚至都不会跟他说一句话!还要她出口求他?开什么玩笑!

    两人对视片刻,欧阳小零狠狠地出声:“好!那你就自己抓鱼去烤,我就自己吃生鱼,谁也不烦谁!”一说罢,她便真的出刀削下一片鱼生扔进了嘴中,缓慢地咀嚼好一会,才艰难地哽下。她俏眉扭曲,面容僵硬,脸色转白,双瞳却仍是透露着出奇的倔强。少顷,她又切下另一片鱼生来吃,但这次只嚼了几口,便有一种强烈的反胃感涌上了口腔。

    “恶……”再也强撑不住的欧阳小零,转身低头朝着溪流里一阵干呕,双肩颤动不止,身子抽搐了好一会。

    “啊……”凌月缘显然没想到欧阳小零真的会去吃生鱼,他还以为她最多也就装装样子而已,没想到真的吞下去!对于讨厌的人,他最多也就是不去搭理人,并不会主动去欺负人,可现在他却实实在在地扮了个大黑脸,只因他没想到欧阳小零竟会倔强到这一步。

    “好了!是我不对!我道歉!”凌月缘今天是第二次道歉了,无可奈何的他伸手抢过欧阳小零的生鱼,召唤出赤焰,老老实实烤起了鱼。

    对于主动认输的凌月缘,欧阳小零却没搭理一句话,她就这样背对着他,不知心思何物。

    一段难熬的无语时光流淌过后,凌月缘拿着烤好的鱼递给欧阳小零,并对她彻底认输:“我不该使性子!我应该和你合作才对,对不起!”

    欧阳小零也不说话,转过身来,抢过烤鱼埋头就吃,双眸却变得通红。

    两个互相讨厌的人,此时此刻,一个只会抓鱼,一个只会烤鱼,这样的组合,能怪谁?

    凌月缘不知说什么好,也默默吃起了自己的那一份。以前都是林馨音在包容他的任性,现在他却要学会去包容另一个女生……难道做男生就该这么委屈吗?那小音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啊……?以前的自己……是不是一个招人讨厌的家伙呢?凌月缘越想越觉得混乱,仿佛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无法再转动。

    哎……小音,你又在那里呢……?

    凌月缘叹了长长的一口气,盯着不知流向何处的溪流发起了呆。忽然,他的眼睛却捕抓到一个特殊的影子。

    前方,那深入溪流中的树枝似乎勾住了什么东西。

    是……一块布?什么来的?

    手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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