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亲自吸取一百凡人精气。”
凡人吗？
自己曾经不就是凡人吗，而且还是一个凡人中的凡人，凡人中的蝼蚁。
在走回住处的路上，叶梦怅然若失。
刑法长老提出这条件，自然是想把自己与魔修画上等号，将自己牢固栓在血蝠宫里。
“呼！”叶梦轻声一叹。
为了活下去，自己走上修行之路，从一个凡人逐步成长成一名修行者。进入血蝠宫之后，全身心投入修行，只为报父母之仇。没人知道自己这些年吃了多少苦。报仇之后，自己也立誓，报答血蝠宫收养之恩。
自己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
自己少时虽然深感世态炎凉，却不是没有感受过温馨。李婶、张叔…幼年与父母共同生活时，身遭的许多婶伯对自己极其喜爱。
叶梦小时候，村里的大叔大婶，每天农活后的闲暇时辰，便会在各自家门口，搬一张小板凳，看着村口广场上各家小孩们戏闹。
小叶梦是众多小孩里最可爱的，也最讨大家喜欢。每到玉米收成时候，大人们就会拿出自家烘烤的玉米，逗着小叶梦，“叶家小子，来来，到俺家来吃，吃完之后就成俺家的小子了。”
小叶梦总会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痴痴笑着接过婶婶们递过来的烤玉米，大声道一声，“谢谢婶婶！”又蹦蹦跳跳地跑开，逗得满院子人哈哈大笑，“好滑头的叶家小子。”
虽说加入血蝠宫以来，叶梦有许多温馨的体验，但是最令叶梦怀恋的，还是自己幼年时的那一段快乐时光。
叶梦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面对着自己的李婶张叔，自己怎么能够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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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叶梦踏进院子时，已有一微胖的中年男子站在院子中间。正是胡连三。
胡连三转过头来，看着叶梦，露出了一丝笑容。
胡连三环顾了庭院的四周，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到你的院子里来。”说着，用手指了指角落里的血池，几颗头颅还漂浮在血池之上，“没想到你还是把炼魂池用上了，这炼魂池专炼修士之魂，让其精魄不能散入天地，永世不得超生啊。”
叶梦点了点头：“看到父母惨死的样子，我就发誓，一定要替他们报仇，要让杀害他们的人受尽痛苦而死。”叶梦咬了咬牙，“我本以为，颜一刀那狗贼是罪魁祸首，可是，那日颜一刀死前却说他也是受人指使的。”
胡连三爱怜地看着叶梦，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梦儿，你幼年时，看尽凡人世界的世态炎凉，性子比较冷淡。为师知道，若非家仇所困，你也不会来我血蝠宫，不会练那些阴毒功夫，不会有这炼魂池。”
看到叶梦沉默不语，胡连三继续说道：“愿意修习《梦魇秘典》，你也更多的是为了报恩，报这血蝠宫收留之恩。”
“师父，我…”
“不说这个了。”胡连三拍了拍叶梦的肩膀，指着旁边的石凳，示意叶梦坐下，“今天咱爷两好好聊聊。”
两人走到石桌旁，坐定之后，胡连三挥了挥手，在石桌上摆出一瓶水酒和两个酒杯，慢慢往酒杯里斟满酒。微笑地看着叶梦，伸手示意了一下酒杯。
叶梦接过杯子，对着师尊一敬，两人酒杯轻轻碰了碰，将这杯中液体一饮而尽。
“来血蝠宫快七年了，这还是咱爷俩第一次喝酒。”胡连三看着叶梦，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叶梦站起身，将两个酒杯倒满，“师父，弟子听着。”
胡连三端起酒杯，却没有再喝下杯中之酒，只是拿在手里不停把玩着。
“大约一百五十年前，沧澜行省三大门派之一的沧澜宫里发生了一件喜事，该派掌门的一个妾终于怀孕了。”胡连三缓缓地陈述开来，面容带着一丝追忆。
“沧澜宫作为沧澜行省三大门派之首，更以宫名命名了行省之名，足以见其势力之大，派内高手如云。”
“像我派长老，聚元三星修为即可当选，金丹修为仅我一人。而在沧澜宫内，聚元境只能是一般弟子。高深弟子修为更是已臻至金丹境，派内长老修为几乎都为金丹，沧澜宫掌门乃是金丹九境修为，乃当时我沧澜行省名副其实的第一强者。”
“沧澜宫门派传承方式与大多门派并不一样，历代掌门无须通过长老会选拔任命，而是一脉相承。”
“宫内有一套《大洪荒龙拳》，乃是掌门家族不传之谜，是十分罕见的鸿阶功法。无论功法宝物，都与人之修为大抵相映：凡修、筑基期之于新，属于初级的功法武器；聚元、金丹境之于炼，取器已百炼，锋刃自现之意，但仍属凡物；而若功法宝物达到“鸿”境，即有翻天覆地差异，凡是鸿境宝物，必定有“神”，只是何为“神”，却不是血蝠宫这等小门派所知道的事了。那《大洪荒龙拳》威力极大，传说与远古神龙有关。而掌门之位，便由历代掌门的子嗣中，修行龙拳最高深者接任。”
“这套《大洪荒龙拳》在沧澜宫传承已久，全书共分三篇，‘洪荒篇’，‘引龙篇’，‘武技篇’。在千余年前，《大洪荒龙拳》曾经失窃过，被盗的部分正是那最为关键的“引龙篇”，当时沧澜宫几乎将整个沧澜行省掘地三尺，却仍未找到。最后只有不了了之。”
“也亏沧澜宫后世连出几个天才，穷毕生之力，创造出‘引兽篇’，汲取沧澜宫内远古屠犀精气。融入‘引兽篇’之后的《大洪荒龙拳》，虽不能与之前相比，但仍然是沧澜省数一数二的功法。”
“当时的掌门年轻时与人斗法，曾留下了一种很奇怪的内伤，对修行影响不大，却使人无法生育。当时掌门并未发觉，直至中年，膝下仍无子嗣，才开始求医问丹，治疗自己这不育之症。”
“掌门修为已至结丹九境，寿命足足五百有余，直至自己四百九十岁时，才有了自己的一个小妾怀孕的消息。”
“全宫上下自是十分高兴，甚至举行了一场盛大庆典，邀请了沧澜省几乎所有的大型门派，甚至还有外省豪强参加。我沧澜行省位于东南一隅，非中原繁华之地，被中原众多门派视为蛮荒之地，与外界交流极少。”
“沧澜宫能请到外省大型门派，一方面是当时沧澜宫势力如日中天，得到一些中原门派认可，另一方面，也证明了这个后代对于沧澜宫的重要性。”
“小孩出生后，便得到了宫内，特别是自己家族的大力培养，因为当时掌门已近暮年，留给小孩接任的时间已然不多，所以其在七八岁的光景，便开始接触《大洪荒龙拳》。”
“小孩也很争气，十三岁便行至聚元，乃我沧澜行省绝对的天才，且其龙拳修习也极为出色。可以说，这小孩已具备了接替掌门的一切条件。”
“在这小孩十六岁时，前任掌门逝世，全宫上下开始筹备新任掌门的接替仪式。”
“然而，一场大变故却突如其来。”说道此处，胡连三声音渐渐冷了下去。
“一夜之间，一条消息传遍全宫上下，这小孩不是前任掌门亲生，乃是那小妾所致。”
胡连三声音突然有了些咬牙切齿，陷入了沉默，不久后缓缓叹了一身，幽幽地说道：“消息传得很猛烈，按理来说，当时宫内长老团应马上开会商议，判断这事真假。然而，长老们开完会后，直接放出一条消息，将那小妾打入冷宫，处死这小孩，掌门另选。”
叶梦一惊：“这是为何？”
胡连三苦笑一声：“为何？因前任掌门绝后，当时的掌门家族已经拿不出一个像样的强者了。那些人，是筹划已久啊。”
胡连三痴痴地道：“可能是因为他还是小孩，也可能是为了杜绝外界的闲言碎语，长老团决定将其废去修为，打残双腿，扔至沧澜宫后山，还美其名曰‘上天有好生之德，’说给其一线生机。”
“那后山是沧澜宫圈养妖兽之地，一个毫无修为的双腿残疾之人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可是，上天却真留下了一线生机。”胡连三苦笑一声，“或许是因为他自幼习学《大洪荒龙拳》，身上留下一丝洪荒气息，数次幸运地躲避掉妖兽，那小孩竟然混出了沧澜宫。”
“那小孩只有用双手慢慢爬，出了沧澜宫后，每天风餐露宿，花了大半个月，终于爬到了一个人类城市。”
说道此处，胡连三终于露出了一丝豁达的笑容：“梦儿，你说，咱师徒俩是不是有点相像啊，都是两个家破人亡的小瘸子。”
“师尊。”叶梦看着胡连三，多年来第一次了解到那个如此照顾宠爱自己的师父，竟有如此凄凉的过去。
“梦儿，整个大陆，无论你是个平凡之人，还是一个修士，又有多少正魔之分。正宗道统里每日多少刀光剑影，谁说魔道修士又一定要行那伤天害理之事？”
胡连三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血蝠宫虽是魔门，但除了像孙浩、孙炬那样的少部分人，大多数长老和弟子也无非就是利用魇石修行罢了。”
“即使杀人，我人族九子，在边界不知道杀了不少异族，能说他们是十恶不赦的恶徒？”
叶梦沉吟。
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却也是一时之间无法正确面对这世间善恶本质。
良久，叶梦站起身：“师尊，徒儿明白了。”
胡连三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用手拍了拍叶梦的肩头：“陆月轩长老虽掌管我血蝠宫刑法，却也并非嗜杀之人，当年他加入我血蝠宫，其中也有许多波折。”
“这次陆长老让你去取一百个凡人的性命，还叫你记下每个杀人过程，你道为何？”
叶梦微一沉吟：“陆长老是担心弟子并未亲自出手，想让弟子留下一些佐证。”
胡连三笑着摇摇头，道：“陆长老精通血系功法，你杀人与否，一观你身上血气便可得知，又何苦多此一举。”
“那，陆长老这是为何？”
胡连三哈哈笑道：“梦儿，陆长老让你用秘法汲取一百凡人精气。其实是为习得《梦魇秘典》打下基础，他作为宫内执法长老，自然要考虑到其他弟子的感受。他所传你秘法，其实正是秘典的开篇。”
“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说到此处，胡连三深深看了一眼叶梦，“是为了正你的道心。”
叶梦疑惑道：“道心？”
胡连三道：“没错，正是道心。道心是影响修士日后成就的关键，其作用由在天赋对于修士影响之上。无数修士，无论修为强弱，天赋高低，总有一颗道心，入世是为道心，出世亦为道心，杀人因道心，救人亦因道心。”
看着叶梦听得混混沌沌，胡连三哈哈一笑：“也罢，你秉性纯良，对修道险恶接触不深，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你只需记住，无论是这次完成陆长老的任务，还是以后踏上真正的修道之路，切记坚持本心。”
叶梦深深一鞠躬：“师父，弟子谨记。”
胡连三端起酒杯，微微一抿。忽地右手一挥，叶梦院子四周似乎竖起一道暗红色的结界，看着叶梦，轻轻地说道：“梦儿，你可愿修行《大洪荒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