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跑了大半个都柏林城，经过了一下午的‘深思熟虑’之后想出的办法？”帕特站在城市中心的一块公告栏面前，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一直咬合着牙齿瞪着夏克。
夏克做出轻松的神色，耸下肩，摆下头，语气轻快地说：“好吧，就是这样。我们可以得到免费的住处，还有免费的三餐，薪酬也……差强人意。”
帕特窜到夏克面前，双手紧紧抓住夏克的肩膀，他气急地说：“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个庄园招的不是家庭教师，也不是护卫，而是侍从啊！”
夏克躲开帕特的目光，说道：“事实上，我想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夏克又瞥了一眼公告栏上张贴的双语招聘启事。
致浅滩城的公民，
由于友人入住，本庄园暂缺人手，现特聘男侍从一人，侍女两人，男女仆役各两人。有经验者或受举荐者优先。告示至本年万圣节前夜有效。有意者请前往城外南郊船湾庄园，正门可入。
沃特福德伯爵大人名下船湾庄园
管家雷蒙德
帕特看着告示越想越气，本来担心夏克入城之后花钱没有下限，现在反倒要担心夏克放低身份的下限了。帕特忽然平静下来，他向夏克发问：“如果男爵大人知道你要这么做，他会怎么想？”
夏克嬉皮笑脸地答道：“他会为自己儿子的勤劳能干而欣慰。”
“要是雷夫人知道了呢？”
“她会为她的骑士候的聪明机智而高兴。”
“要是陈筱筱知道了呢？”
“会笑话死我吧……她…小丫头片子一个，我管她干嘛……”
“要是男爵夫人知道了呢？”
这次夏克敛去了嬉皮笑脸。沉默了半晌，他才重新开口。“母亲会因为我受人驱使而伤心落泪……”夏克把头低了下去。
帕特舒了一口气，“看来要回去了，希望归途一路平安……”帕特默道。
然而出乎帕特意料，夏克抬起头，眼神锐利，灼灼地凝视帕特。
“帕特，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大学考核在万圣节前夜就会截止，错过就要等到明年初夏。而且我不知道骑士候参加大学考核虽然有加分，却要加试法语。没有费瑞大师的帮助，那就只能靠自己。伯爵名下的庄园藏书量远非我家那个小书架可以相比，而且贵族也愿意将书借给……侍从，进入庄园之后，既可以安身赚钱，我也可以自学一些东西，我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帕特努力做最后的劝告：“夏克，你是男爵继承人。”
夏克摊开两手。“我的兄弟，你认为我以我的家境，我会在这一方面把自己当作贵族吗？”他又轻拥了一下帕特，“本来你可以在浅滩城得到一份体面工作，现在这个承诺不能兑现了。你回云杉镇吧，你的父母早该想你了。”
“回去，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可能。”帕特摇摇头，继而说，“船湾庄园怎么走？我们动身吧。”
……
临近南郊，两人才了解到庄园名称的来历。庄园靠近绿岛第三大造船厂，造船厂附近又有一座沃特福德伯爵出资兴建的船舶博物馆。庄园也由此充满了帆樯的元素。
进入庄园内征聘的屋舍，夏克还在回想庄园大门两个柱子上精致的帆船石雕。他前面的一人正在向庄园的第一男侍汇报自己的情况。看到这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夏克不免觉得这人自信过了头。
轮到夏克，这人还抬起脸斜视了夏克一番。夏克无视了他，端坐在第一男侍面前。
对方先开口：“你好，可以叫我雅各布，你需要介绍自己的姓名，年龄，家庭状况，住址，以及你的一些相关经历。”
“我的名字是萨拉弗雷，16岁，家中有父母，家在芒斯特省凯里郡的云杉镇……”
刚刚汇报完的那人嗤笑了一声，第一男侍雅各布身边的女性也不住说了一声“好偏远”。
雅各布轻敲了一下桌子，女人马上噤声。雅各布示意夏克继续。
“我曾是云杉男爵之子的贴身男侍，了解礼仪知识。我想，一枚离职之后没有被收回的家族徽章足以证明这些。”夏克说罢递过去一枚银制徽章，徽章样式是十字剑斜挡在轻盾前面，雅各布接过，看了几眼后还给夏克。
“虽然离职后被贵族赐予家族徽章可以证明你在先前的庄园中深得贵族赏识，但是，你应该知道，庄园任用侍从原则上是要从本地人中遴选，我们需要见到侍从的住宅与亲属。这是对雇主的负责，希望你谅解。”
夏克不在意雅各布话中的含义，他问道：“庄园是否是为暂居在此处的阿斯隆子爵之子招聘侍从，关于这点能否告知？”
雅各布摇摇头，“弗依少爷的贴身男侍随他一起到来。庄园的第二男侍离职，所以人手不足。”
夏克颔首，“能否通报一下，让我见一下弗依家族的人？”
雅各布目光停留在银制徽章上面片刻，点了下头，“我们可以通报，稍等。”
于是夏克听着刚刚那人的轻声嘲讽以及帕特笨口拙舌的回击，静静等待。时间过得不快，庄园的管家以及弗依家族的贵族终于出现。
夏克看到弗依家族的四小姐年龄与身材和陈筱筱特别相符，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位贵族小姐首先开口：“你好，萨拉弗先生，我是莉亚弗依。请问……”
夏克不说话，从怀中口袋里拿出一方叠着的手帕。小姐看到手帕上熟悉的樱瓣图案，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夏克打开手帕，一件小型绿松石人物雕像挂件出现在众人眼前。
古希腊神话中的妖精女神泉水宁芙，披着薄纱的躯体栩栩如生，伴着绿松石的蜡状光泽，促使着人们对这一饰物发出赞叹。
莉亚小姐的表情变得惊讶无比。她快速转向管家，问道：“雷蒙德叔叔，可不可以去另外一间房子。”发福的管家一捏他的双下巴，“当然可以，我的小姐，但我希望我可以跟随在你的身旁。”
……
另外一间屋舍里。
夏克进门还没有找到椅子坐下，莉亚劈头就问：“这是我姐姐的挂饰，你怎么得到的？”
“我在那个商队中。”夏克感觉说到这里就可以了。
莉亚了然，但仍继续问道：“那…姐姐为什么要送你这个。”
夏克眼睛一转，“也许是因为她手上的克拉达戒指不方便送人……”
莉亚大皱眉头，“先生，这句话一点也不幽默。”
夏克抱歉地笑了一下，“只是一件对卫士的谢礼，雪莉尔小姐希望她的善意可以在类似这样的场合帮到我。”
莉亚想了想，轻轻点了下头。“萨拉弗，你需要庄园里的职位？”“是的，小姐。”
莉亚拉一下管家的衣袖。“我可以做这位先生的举荐人，雷蒙德叔叔？”
雷蒙德轻咳一声，“没问题，小姐，我完全地相信你——萨拉弗，依据规定，三天考察之后正式开始工作。”
莉亚问：“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夏克微微一欠身，说道：“是有些请求。我想为我的同伴谋一份庄园内的工作。”管家点头同意，夏克继续说：“我携带着弓箭，按规定自然要由管家代管。还有一把短剑……工艺品，希望可以破例留在身边。”
管家再次一捏下巴，考量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
黄昏，庄园城堡内，侧楼侍从起居室区。
帕特坐在夏克房间里唯一的木椅上。“连侍从的房间都这么好，衣柜，小柜，铺着垫子的板床……”
夏克将银制短剑锁进小柜抽屉里，“怎么，仆役的房间不好？”
帕特急忙摆手，“不不，虽然是两三人一间，衣柜共用，但是也挺不错，和在我家里时待遇差不了多少，以我的心思，就算真在这里长时间工作也很好。”接着他冲夏克一脸坏笑，“夏克，你撒谎时真的一点也没脸红啊。”
夏克故意一板脸说：“什么叫撒谎，我只是没把话说全。我的自取名真的是‘萨拉弗’。而且，借助自己骑士师傅的姓氏化名，这是我‘不列塔尼亚’境内骑士的传统。”
帕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你能说会道，随你了，我会注意不说漏嘴的——不过，你听没听到船湾城堡内仆从们的传言呀？”
夏克一脸的不在意。“闹鬼？我不信呀。力论、炼金还有唯物主义都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了，教廷都承认了现今的知识体系。”
“可是，”帕特的目光探向锁着银制短剑的抽屉，声音低沉，“在商队，你不是遇上了认知之外的事物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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