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多正在大声鼓舞着士兵们,一边警惕地望着外围四周的骑兵队伍。
忽然,四周的空气仿佛一下子降低了温度,接着猛然一暗,好像是天空中那仅有的一点点晨光忽然凭空消失了一般,陷入了一片黑暗。但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艾尔多顿时觉得一种凉飕飕的感觉从脊梁骨上直透上来,他猛地转身,大吼一声:“小心!有敌人进来了!”
话刚出口,嗤的一声轻响,一道寒光飞旋着向他当胸袭来。他身法极快,原地把身子一扭,寒光贴着他的肋下飞了过去。在他左前侧的瓦伦丁忽然脸色一变,大叫:“小心!”话音未落,那道寒光在空中倒转了方向,向艾尔多后背刺来。
艾尔多“嘿”的一声,也不闪避,飞身而上,扑向立在圈子中央的黑衣蒙面人,速度竟不比那道寒光稍逊。瓦伦丁反而惊出了一身冷汗,定睛望去,原来是一枚回旋飞镖,只在艾尔多的背心里弄影,却始终差着一点够不着他的后背。
蒙面人眼神明亮如冰,伸出一只手来,动如脱兔,当胸一拳击向艾尔多。艾尔多叫了一声:“还给你!”右足一划,原地滴溜溜打了个转,那枚飞镖划过了他的虚影,径直射向了蒙面人迎面打来的一拳。
那蒙面人眼中露出一丝嘲笑的神情,变拳为指,在飞镖上一划。那道寒光斜了方向,去势却更快,直射穿了外围义军的人墙,一闪而没。然后,仿佛过了许久,人墙中才有一条直线上的四五人同时叫了一声,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接着才看到身上的血花喷溅而出。回旋飞镖在空中转了个弯,仿佛索命的幽魂又飞了回来。
而这当儿,艾尔多与蒙面人已经斗在了一起。圈中的空地不过半径三米左右的一个圆,只见两道身影交错在一起,不断地变换位置,耳中满是衣袂舞风的声音,偶尔夹杂着艾尔多的一两下冷哼声。内圈的义军士兵只能见到两人的大致身影,根本看不清他们是如何进招还手,个个一脸的茫然。欧恩低喝了一声:“小心骑兵!”士兵们猛然醒悟:“这个级别的高手决斗情况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洞察的,当下自己的责任就是守着人墙不失。”一个个立即收回了心神,专心留意着外围虎视耽耽的近卫军骑兵。
这时回旋飞镖飞进了两人交错的身影中。猛然间眼前亮光一闪,以十倍于先的速度从另一边飞了出来,直射欧恩的前胸!
欧恩手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寒光已闪到了自己胸前。他惊得面无人色,只来得及把身子一侧,当的一声脆响,胸前如遭重锤,一口气竟然上不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圈中人影一分,蒙面人退了半步,黑袍的下摆在不断地飘舞着。而艾尔多腾腾腾退了三大步,微微喘着气,狠狠地盯着对手,叫道:“你怎么样?”
这话当然不是问蒙面人。欧恩惊魂未定,觉得胸前凉飕飕的,伴着阵阵剧痛。低头一看,精钢打造的铠甲竟然被硬生生划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透过里面的皮衬里和军服,在胸口划了道伤口,倒还不深。不过,若非自己这么一侧身,再有铠甲这么一挡的话,这一下足够把自己开胸破腹了。飞镖受阻挡之力偏了方向,射在人墙中,从三名士兵的身上透了过去,却没有能够再度折转回来了。
欧恩喘了口气,道:“没事……我没事……”瓦伦丁过来扶起了他,替他包扎伤口。
蒙面人微微颔首,略显苍老的声音道:“你的运气不错。不过……下次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艾尔多慢慢挪动着脚步,直到把瓦伦丁和欧恩都护在自己身后,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与我们为敌?”
蒙面人用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看了他半晌,道:“这很重要吗?”缓缓抬起了右臂:“接招吧,年轻人,我已经没有耐性了。胜负立刻就要见分晓。”
艾尔多恨恨道:“来吧,我等着呢!”
话音未落,黑影一闪,蒙面人竟然一分为二,左右两道身影疾冲了上来,左边的斜切艾尔多左肋,右边的弓身直撞入他的怀里。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是什么魔法?
“一定有一个是幻影!”这当儿容不得多想,左路黑影凌厉如刀的拳风已到了身前。艾尔多大喝一声,斜身飞踢对方的臂弯。不过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右路的黑影擦着他的身子过去了。他这一脚踢在对手臂弯上,轻飘飘的毫无着力之处,果然是幻影,不禁暗叫一声:“上当了!”来不及去想幻影怎么能带出如此猛烈的拳风,身子一扭,右肘一肘顶向右路黑影的肋下。
再度出乎意料,右肘又顶了个空,蒙面人竟然没有趁机偷袭他。背后听得瓦伦丁闷哼了一声,接着是欧恩的一声怒吼。
扭身望去,瓦伦丁直挺挺地站着,一脸的愤怒,象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蒙面人搂着他的肩膀,亲热得象是一个几十年没见到的老朋友。而欧恩则斜瘫在一边,握着长剑的右臂斜耷拉着,看样子似乎是臂骨折了。
“游戏结束了,年轻人。你输了!”蒙面人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然后拍了拍身边瓦伦丁的肩膀。
“放开他!”艾尔多惊得四肢冰凉,“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卑鄙?”蒙面人难得地笑了一笑,“你太嫩了,年轻人。卑鄙只是赢得游戏的一种手段,而且往往是最好用的那一种。”
“你想怎样?”艾尔多反而冷静了下来,咬着牙。
蒙面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间一阵欢呼声响来,内城沉重的城门嘎啦嘎啦地开了,范泰伦一马当先冲了出来,后面跟着希路克和几十名骑兵。
苦战多时,内城的西区士兵终于夺取了西门的控制权,打开了城门。仅余的几十名骑兵率先冲杀出来,后面还跟着三四百名步兵且战且走。差不多同样数量的近卫军士兵仍在锲而不舍地衔尾追杀。双方原先都有一千多人,竟然剩得不到三成,而且个个带伤,浑身浴血,可想而知内城之战也是何等惨烈了。
“杀啊!”范泰伦还不知道场中局势,眼见四五百名义军被困在中央,精神一振,大吼一声拍马冲了过来。
城外的近卫军骑兵还有五六百人,见状也都吃了一惊——既惊于对方能够突围而出,也惊于双方所剩人马之少、战斗之惨烈。
克劳迪亚斯大叫:“围住他们,别漏了一个!”骑兵队中分出三个中队迎了上去。
双方骑兵都是轻骑兵,统一制式的马刀挥舞着。范泰伦和希路克的刀刃都已经砍得卷了刃,仍然强悍地劈倒了三、四个对手。可是双方人数相差太多,希路克生怕陷入包围,一声呼哨,招呼己方的骑兵退了回去,与步兵会合一处。而内城的近卫军也追了出来,把西区士兵围在了中央。两路义军相隔了不到一百米,呼喝之声在耳,但是被对方的优势骑兵在中间来回冲突,仍然无法会师一处。
艾尔多无暇去顾及其他,双眼冷冷地紧盯着自己的对手,再度咬着牙道:“放开他!”
“容易。”蒙面人面无表情,又拍拍瓦伦丁的肩膀,“只要修士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国王陛下磕头认错求饶,我非但不会伤害他,还会替大家向陛下求情。国王陛下宽宏大量,一定会宽恕大家的一时迷惑所犯下的罪行的!”
这些话说得也不是如何大声,但是他使了个传音的魔法,场中双方一千多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停下了厮杀。近卫军望向了国王克劳迪亚斯,而义军战士们则望向了瓦伦丁。近卫军想的是:“这样都能宽恕他们,那我们不是白费力气了吗?”义军想的则是:“这样投降的话,我们的兄弟不都白死了吗?”到了这个地步,双方士兵的心里都有点不死不休的感觉了。
克劳迪亚斯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但也还不是白痴,略一思索就知道了蒙面人的用意:先打击叛军的信心和士气,瓦解其内部的团结,然后再慢慢收拾他们。于是他哈哈笑了一声,道:“不错。先生所言极是,只要你们认错投降,我以皇帝的身份保证,既往不咎,大家还都是亚隆帝国的忠诚子民。”
双方士兵们一听,心里都满不是滋味。而义军士兵则更捏了一把汗:如果瓦伦丁真的投降的话,他们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根本不相信克劳迪亚斯这个睚眦必报的暴君会放过自己——就算他今天放过自己了,以后总有一天自己还是要死在他的手上,区别只在于时间和方式而已。
于是,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瓦伦丁身上。蒙面人解开了他身上的魔法,让他可以大声地说出话来。
瓦伦丁脸色非常平和,丝毫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样子,环视四周,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
“三天之前,有一位小伙子,带着他的未婚妻找到了我,请求我为他们主持婚礼。我答应了他……”瓦伦丁缓缓开口,仿佛在说一个故事。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所有人都用着诧异的目光看着他,“就在不久前——在我们发动总攻之前,他又找到了我,要求参加第一波发起进攻的敢死队。我非常惊讶,我问他:‘你才刚刚结婚三天,怎么能够就这样离开自己新婚的妻子上战场?’他说:‘修士,我很感激您为我们举行了婚礼。是的,我才结婚三天。三天时间,真的好短。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希望能够和我的妻子永远地在一起。可是,我也知道,在整个帝国中,不知还有多少象我这样的人,结婚对他们来说,成了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想。我能够拥有三天,而他们,却连一分钟时间都得不到。所以,我知足了。我希望到最前线去,到反抗暴君的最前线去,用我一腔热血,吹响进攻的号角!如果用我的生命,能够给更多的人换来三天,乃至一辈子的美好时光——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
不知什么时候,整个场中变得鸦雀无声。近卫军们呆呆的,仿佛在听一个神话。而更多的义军战士们,则暗暗地流下了热泪。
瓦伦丁脸上也满是泪水,他缓缓抬起手杖,指着高耸的城墙:“今天在这里,我目送着他义无反顾地走上战场,成为第一个倒在城墙下的勇士。他的妻子,从此再也见不到心中期盼的那一道身影。我问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不能和自己的妻子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我们的努力,我们的奋斗,我们的牺牲,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瓦伦丁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克劳迪亚斯身上,“今天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只要克劳迪亚斯还在一天,只要亚隆帝国还不能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就算我肯下跪、我肯投降,我心中流淌着的热血也不会答应!我身边的这些英雄和勇士们也不会答应!亚隆帝国千千万万屈死的冤魂也不会答应!!”
“打倒暴君!亚隆帝国万岁!自由万岁!!”范泰伦挥拳高吼一声,所有义军士兵们也都挥拳齐声大吼,一时之间士气提升到了颠峰。
克劳迪亚斯铁青着脸,歇斯底里地狂吼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近卫军们如梦初醒,再度发动了围攻。义军士兵们则是一边高吼着,一边奋勇争先地与对手拼杀。刀刃圈了、长矛折了、剑锋断了,仍然怒吼着用自己的身躯扑到敌人的刀刃上,用手抓、用拳头砸、用牙齿咬。有的甚至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了,仍然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疯狂地反击着,撑着一口气迟迟不肯倒下去。
蒙面人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狞笑,盯着艾尔多,以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我为你们造就了一位永恒的英雄,感激我吧!”说着身形一晃,冲天飞起,衣衫飘舞,象一只正待临风飞去的秃鹫,轻飘飘地落到近卫军的人群中去了。
艾尔多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慢了半拍,正待追上去时,只见瓦伦丁在原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背后插着一把匕首。
“不!!”艾尔多嘶哑着怒吼了一声,如箭般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瓦伦丁的身体。
瓦伦丁脸色苍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染在了花白的胡子上。
“老朋友,你挺着点!”艾尔多脸色也变得白了,把他抱在怀里,探头看了看他背上的伤。匕首斜插在他的后心,深至没柄,鲜血正汩汩地直涌出来。一望之下,他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绝望和悲痛:这绝对是一道足以致命的重伤!他甚至不敢拔出匕首,不然瓦伦丁立马就要丧命当场。艾尔多只能用力按着伤口,希望能够阻止他的生命随着鲜血而流逝,然而殷红的血仍然如泉水般,不断地沿着他的指缝涌出来。
“修士!你……你怎么样?”欧恩也一脸的关切和焦急,挣扎着,站不起来,就爬了过来。
这时内围的义军士兵才发现了异样,个个惊呼着:“修士!修士!”
外围的士兵还不知道情况,听得内围大乱,顿时也慌了神,被对方骑兵一阵冲杀,个个手忙脚乱,溃不成军。一会儿之间死伤大半,防守圈缩减到了三分之一。
范泰伦听得这边阵阵惊呼一片凌乱,心里也是一凉,大叫道:“修士怎么样了?”希路克大喝道:“冲过去!”西区士兵们人贴着人,肩扛着肩,奋力向另一支友军的方向冲击。
欧恩勉强用左臂抱住了瓦伦丁,一看他后背的伤口,脸上顿时也惊得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瓦伦丁艰难地笑了一下,动了动嘴唇,用似有似无的声音道:“我没事……带……大家杀……杀出去……”
“修士!”欧恩低呼了一声,拼命地按住他背后的伤口,悲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艾尔多没有说什么,缓缓站了起来,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跳,瞳孔似乎都缩成了一条缝:那是我最好的朋友的血呀!
他回过头去,冷冷地望着克劳迪亚斯和他身边如幽灵般的黑衣蒙面人。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仿佛疯狂燃烧着的火焰,而目光偏偏又冷得象万古不化的寒冰,整个人也笼罩在如冰与火交织着的强大的杀气之中。
远远地,仿佛感受到这股令人窒息的强大杀气,克劳迪亚斯的坐骑焦躁不安地撅起蹄子,发出了一声嘶鸣。
“伟大的自然之神……”艾尔多喃喃地念着咒语,“——请允许我使用,来自您的意志的强大力量,清洗人世间的一切污秽,回归大自然静寂之永恒……”
蓦地,他仰起头来大吼一声,整个身体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白光。在白光之中,隐约可见他的身形在迅速地改变着……
不过是千分之一秒的瞬间,白光一闪而没,艾尔多的身体已经彻底变了——
变成了一只足有两三人般魁梧的金毛雄狮!
雄狮抖着自己身上的毛,龇着牙,不变的是那充满着仇恨和悲愤的冰火交织的目光。从来没有见过德鲁伊变身的欧恩顿时惊得呆了。
没等他回过神来,艾尔多——金毛雄狮抬起头来,向着苍天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
狮子吼!
来自满腔悲愤的万兽之王的怒吼!
如万钧雷霆轰响在耳边,靠得近的战马纷纷悲嘶着倒地,有的屎尿齐流,有的口吐白沫,把马上的骑兵摔了个嘴啃泥。外围稍远的战马则是如发了疯一般,疯狂地上窜下跳,不管马背上的骑兵怎么拉扯都无济于事,直到把骑兵整个儿象烂沙包一样摔下来,然后向着远处飞快地逃开了。所有战士也都捂住了自己的双耳,痛苦地呻吟着。
在万兽之王的神威之下,一时间整个战场上人仰马翻,此起彼伏的都是战马的悲鸣。近卫军数百匹战马死的死,倒的倒,跑的跑,一下子折损了大半,满地都是被摔得直叫唤的骑兵。义军的骑兵因为隔得远,数量又不多,反倒没有什么损失。希路克一见机会难得,指挥士兵们一阵冲锋,趁乱砍死了几十名来不及爬起来的近卫军骑兵,杀了过来,两股义军终于会合在一起。
远处,克劳迪亚斯差点被受惊的骏马掀翻在地,他一边安抚自己的坐骑,一边惊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蒙面人的脸色第一次变了,眼中露出了一丝难以致信的神色,喃喃自语着:“黄金狮子?真的有人可以使用最高深的自然原力?不可能,就算是德鲁伊部落的高级长老,也只能变身为狂狼,为什么……难道说……”
这时,艾尔多从人群中一跃而出,冲入了近卫军之中。近卫军士兵早已经惊得手脚发软,一个个下意识地纷纷后退。退得稍慢撞上了的,不是被他一爪子拍飞出六七米远,就是当头被撕咬得血肉纷飞。黄金狮子迅疾如风,几个起落之间,已经逼近了克劳迪亚斯的御驾。
克劳迪亚斯惊得差点掉下马去,一下子慌了神,叫道:“快快……快给我挡住他!”
近身护卫的几名骑士纷纷拔剑,正待上前阻击,蒙面人冷哼了一声,道:“让我来!”黑影一闪之间,已经迎上了去。一黄一黑两道身影一碰,嘭的一声闷响,各自向后退了几步。
黄金狮子抖了抖长长的鬃毛,前爪轻轻地抓着地面,龇着牙低吼着,双眼紧盯着蒙面人。
蒙面人也盯着他,缓缓道:“正要领教一下德鲁伊的自然之力!”
艾尔多低吼一声,猛扑了上去,双爪飞扬,爪尖的寒光在空中飞快地闪动着,划出了六道夺目的光华。
“这是狂狼六连击(Fury)!”蒙面人大喝一声,把手一挥,唰的一声白光闪耀,不知从何而来的六道剑刃在他身边飞舞着,仿佛一道剑盾,迎上了艾尔多的利爪。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艾尔多扑击的身形竟然又被挡了回来。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蒙面人微微冷笑,“你也不过是刚刚领悟到了黄金狮子的变身术,用的仍然是狂狼变身术的技击。离真正的万兽之王自然原力还差得远呢!”
艾尔多不能说话,只是盯着他,又望向克劳迪亚斯。两名护卫骑士纵马冲了过来,被他扬起双爪,把两匹战马的脑袋抓了个稀烂。马上的骑士根本煞不住去势,一下子摔了个倒栽葱。艾尔多趁势飞起,十分灵巧地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向克劳迪亚斯扑去。
蒙面人大喝一声:“来得好!”左手成爪凌空抓出,右腿飞起,带着一阵沉闷的破风之声,踢向黄金狮子的胸腹。
疾如闪电,在不及眨眼的瞬间,两股力量再度正面相遇,发出一声更加沉闷的巨响。凌厉的狂风卷着沙土,在四周的空气中划出了一道涟漪般的波纹,把靠得太近的近卫军都掀翻在地。黄金狮子嗷的叫了一声,凌空翻了两个大跟头,才落到地面。而蒙面人也腾腾腾地直退了三四步。
“以你现在的修为,还过不了我这关。”蒙面人长吸了口气,微微喘息的胸口就又恢复了平静,“不过,我也拦不住你离开。咱们就此作罢吧!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
艾尔多恨恨地盯着他,半晌,仰头发出了一声极不甘心的怒吼,然后掉头向人群中杀了回去。
包围圈中央,范泰伦非常小心地把瓦伦丁扶在马背上,希路克则扶着欧恩,大叫一声:“向西门杀出去!”
艾尔多在当先开路,近卫军的士兵们早被他吓破了胆,仿佛一群可怜的羔羊,根本够不成有效的威胁,被他轻易地杀出了一条路。义军士兵们紧随其后,杀出了对方的包围圈。蒙面人完全没有一点要追击或者阻拦的意思。克劳迪亚斯不能直接对他下命令,自己的手下又实在挡不住黄金狮子,他也就只能勉强接受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义军士兵们一路顺利地冲出了西门,后面是数千名由南北两区守军组成的“追击”士兵。南督莱昂和北督林斯顿既不愿对抗叛军,又不敢明确违抗国王陛下的命令,于是他们选择了在这样一个非常“巧合”的时机赶到了现场,对溃逃的叛军进行了“卓有成效”的追杀——事实上,他们与其说是去追杀的,还不如说是去护送义军出城的。不过,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既然连王国最精锐的近卫军都无法阻拦对方突围,我们又怎么能有这个能耐呢?”
※※※※
没有鲜花,只有野草在风中摇曳。
在神庙外的山岗上,亚隆帝国最崇高的修士瓦伦丁走完了他的最后一段时光。
昨晚未揭开的谜底已经很明显了。在蒙面人的刻意“安排”下,在义军攻击西区的同一时候,克劳迪亚斯带领的近卫军轻骑兵也包围了银松神庙。留在神庙中的两百多名老弱妇孺被屠杀殆尽,只有后山营地里几十名新婚不久的女孩借着夜色和山林躲过了一劫。表面上看,蒙面人是在帮着克劳迪亚斯,可偏偏又不帮到底,故意留出了时机好让义军能够杀入塞奥克城,与近卫军打得两败俱伤。到底他的用意何在,现在却还没有人能够解释。
能够盼得到夫妻俱平安的,不到十个人,他们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几位盼不到丈夫归来的妻子在无声地啜泣着,见不到爱人迎接的小伙子抱着她的遗体在默默地流泪。而更多的,是无人认领的尸体——她们的丈夫或是情人在战场上英勇捐躯了。残存的战士们也都潸然泪下。
在所有人默默簇拥着的中央,艾尔多抱着瓦伦丁,让他的身体斜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鲜血悄无声息地滴落在草地上,瓦伦丁的脸色苍白而带着一丝死灰,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他望向艾尔多,目光闪烁着。艾尔多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道:“放心吧,自由的力量永远都不会消亡。总有一天,我们会成功的!”于是瓦伦丁的嘴角轻轻一动,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他想说的,艾尔多都已经知道了。
他又望向四周的人群,目光在欧恩、范泰伦、希路克等人和一众战士们的脸上缓缓扫过,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他的眼皮低垂了下来。
范泰伦惊呼一声:“修士!”
旁边的所有人也都叫道:“修士!!”没有人下命令,所有人都向着他跪了下来。
瓦伦丁的双眼猛然一张,似乎反而有了精神,本已完全苍白的脸上也涌起了一丝红晕。艾尔多心里猛的一跳,他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瓦伦丁的嘴唇抖了抖,似乎想对所有人说什么,可是他实在太虚弱了。于是艾尔多施放了一个小型的扩音法术,让大家都可以听到他最后的遗言。
“孩子们……我的朋友们……”瓦伦丁用着全身的力气,艰难而又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记住……除了自己……再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们……放弃追求……爱……与自由的……希望……”
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和遗憾,他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些与他同生共死的战士们,然后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修士!!”所有的人一个个都泣不成声。
※※※※
孤独的荒冢,只有一个简单的十字架耸立着,上面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艾尔多轻轻拍着十字架,仿佛拍着自己老朋友的肩膀,忍不住再度落下泪来。
残存下来的三百来人静静地围在四周,默默地哀悼着,泪水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纵横。
良久,艾尔多回过身来,环视着众人,道:“都走吧!”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塞奥克周围都太危险了,不是久留之地,你们必须离开。”艾尔多说着,叹了口气。
一阵沉默,在所有人的心里,谁都不愿就此离去。
过了许久,艾尔多又叹了口气,握紧了双拳,大声道:“走吧!修士不会白死的,亚隆帝国也不会失去希望的!明天,在帝国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反抗的号角重新响起!”
“是的,我们要走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把修士的事迹永远地传颂下去!”范泰伦握着拳头,脸上泪痕阑珊,却已露出了坚毅的神情,“我们要告诉所有的人,在暴君的巢穴里,崇高无私的瓦伦丁修士和他的战士们是怎样不畏残暴、前仆后继地战斗着,用他们的鲜血染红塞奥克的每一寸土地!”
“不错!”希路克低吼着,“我们要号召全帝国所有正在受苦的人们,一起起来反抗暴君!”
“是的,我们要继续战斗下去!推翻暴君的统治,以此来告慰修士的英灵!”欧恩也高叫道。
艾尔多环视着四周每一张充满了斗志和坚决的脸,心里明白:虽然塞奥克反击战失败了,虽然瓦伦丁修士就此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这样一个打击非但不能让反抗的勇士们倒下去,还将让更多的人勇敢地站起来。
可是,战斗也还没有结束,注定还要有更多的人献出生命,还要有更多的人忍受生离死别的悲伤和痛苦。
“何时才是一个尽头呢?”他喃喃自语,目光茫然地望向远方,却什么都看不到。
人群终于渐渐地散去了。
从这里离开的每一个人,都将走遍天涯,把瓦伦丁修士的故事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不管怎样,种子已经洒遍天下了。不是吗?”希路克轻轻地道。
“是的……”艾尔多淡淡一笑,“修士说得对,不管怎样,我们也不应该放弃追求爱与自由的希望。不是吗?”
※※※※
一年之后,三路起义军攻入了塞奥克。显赫一时的克劳迪亚斯政权在千千万万平民百姓的愤怒声讨中土崩瓦解。
第二年的春天,在瓦伦丁修士罹难的那一天,数以十万计的百姓,浩浩荡荡地从四面八方自发地赶来,在他的坟前举行各种活动,纪念这位为爱与自由而献身的伟大修士。人们惊讶地发现,在修士长眠的地方,长出了一棵开着红花的杏树,花瓣儿飘满了整个山头。在树下,盛开着一丛丛红色的玫瑰,红得如热血一般的艳丽夺目。而埋葬着他遗体的山岗上,遍野开满了一种淡紫色的野花,小小的花瓣儿,非常惹人疼爱,人们把它叫做“情人草”。
一束情人草,簇拥着一支美丽的红玫瑰,小伙子们把它送给自己深爱的姑娘,以表达自己的倾慕和心诚志坚、至死不渝。而瓦伦丁修士的传说,也随着这个习俗传遍了天涯海角。
在千百年之后,人们再也记不得克劳迪亚斯的大名,记不得他那沾满了鲜血的权杖和宝剑,但是人们永远都不会忘记瓦伦丁修士。
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修士,人们把他罹难的这一天——二月十四日,渐渐发展成为一个节日。在这一天,小伙子们会将一枝半开的红玫瑰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孩,而姑娘则以一盒心形巧克力作为回赠的礼物。
人们把这一天叫做“圣·瓦伦丁之日”,那也就是情人节(SaintValentine‘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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