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洋呆立当场,感觉一阵阴暗,太阳仿佛遥不可及,丝毫感觉不到炙热,近在咫尺的九牧堂化成一片阴影,恍惚之间,变成了林之禄那冷笑的面孔。
林之洋闭上了双眼,脑海里,父亲林西山那句话浮现:“如果你感到黑暗,不是这个世上没有阳光,而是因为阳光没有照到你。既然阳光没有照到我,那我就去找阳光。”
“哼哼,既然你不开门,当我不能开么?血钥魂匙,即使有一丝的可能,我也不会堕了金坚阁一脉的面子!”林之洋心中盘算,定下心神。
把身上的长衫脱下,仔细地叠好,小心地放在广场的边上,这已经是张明宇最宝贝的衣服了。
粗布的短衫露出里面精壮的肌肉,十五岁的少年,显露出身为体爵的健美体魄。林之洋面对牌坊,正中站定,伸手入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七颗木魂石吞服下去。林之洋没有小金的铁嘴钢牙,但是魂力运转之下,木魂石同样能够化作水木二气,在体内运行。
魂力催动的木魂石效果非常的明显,瞬间林之洋的面庞就开始发红。只见他,双腿微分,双臂舒展,手心向上,双目微闭,下颌微抬,是在默默的感受体内的魂力变化。
蓦地,林之洋双手食指一动,指尖出现一个针孔大小的洞,一滴鲜红的血珠瞬间凝成,凝结的血珠慢慢的浮起,飘在当空。血珠表面生成一团的血雾,阳光之下,血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但是血珠的却不见缩小,仔细观瞧,原来血珠的下方一条无色细丝连接指尖,源源不断的指尖血支撑着血珠的消散。
接着眉心轻皱,同样的针洞,同样的血珠,同样的血雾,同样的消散,同样的细丝,同样的支撑。三颗血珠,虚空三角排列。随着舌尖血的喷出,一个正四面的结构形成,
稳固的形状刚一形成,却见林之洋胸口鼓荡,“波”的一声粗布短衫破了个小洞,一滴心血凝珠,大小比将前三滴之和。只见林之洋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血珠在空中溜溜直转,片刻便结成心脉形状,鲜红欲滴,晶莹剔透,仔细观望,竟然心有七窍。顿时血雾大盛,五滴血凌空构成一个完整的箭头,舌尖血珠做箭头,心脉血做柄,指向沧桑的九牧堂。
七窍玲珑心一出,九牧堂表现出来的气势为之一变,博大沧桑的气机笼盖了天地,遮蔽了天光,堂前的这一方小广场立刻变得灰暗,四周望向这里,都觉一片朦胧,而包裹血箭的那层血雾,消散速度明显的缓慢下来,林之洋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些红润。
血箭已成,双目微闭的林之洋平稳了下心中翻涌的血气,意念集中在顶门的百会,束着的马尾无风自动,百会之上,一个五彩的小人渐渐成形,正是林之洋的独立灵灵魂体。灵魂离体,这种只有仙界存在的传说,竟然在秘法之下,现于人间。
五彩小人端坐虚空,林之洋的身体如蜡像般,呆立当场。意识完全集中在灵灵魂体上的林之洋,只觉得天地都变成了虚无,只剩下三个气机存在,一个温馨如家,抚慰心神,那是九牧堂,一个深邃如洞,吞噬心神,那是云木森林,另一个是巍峨如山,震慑心神,却是云木塔。
感受到云森的威胁,云木塔的震慑,灵魂体如婴儿回归母体,不自觉的靠近九牧堂。
云木塔的气机如巨人审视自己的领地,随时准备捻碎势力范围内的一切没有庇护的灵魂体。当林之洋的灵魂一出现,便被巨人的气机锁定,仿佛一声闷哼,一道无形之雷从天空落下,气势宏大,任谁都知道只要被劈中便是魂飞魄散。这时,九牧堂更像一个护子的母亲,气机凝结成盾牌的形状,顶在了林之洋的灵魂体之上。
虽然九牧堂也是英灵镇守,但毕竟不是云木塔这种几乎亘古存在的敌手,气机盾牌瞬间破碎。也许是同源同种的原因,云木塔的这次雷击只在声势,威力好像不怎么样,拼着九牧堂的气机盾牌破碎,竟然挡住了九成九还多的破坏力。
有了九牧堂的英灵气机的参与,云木塔便不再理会这个小小的灵魂,重新把气机锁定在了云木森林之中。但是,即便是不足古塔随意一击威力的百一,这股雷力却也不是林之洋所能够轻松抵抗的。无形之雷击中灵魂体,一股狂暴的力量在灵魂之中肆虐开来,只见那五彩的小人,颜色明灭,形状恍惚,如风中之烛,晃动着,随时会有熄灭的可能。空中的那道血箭,也是漂浮不定,几欲坠地。
这时,七窍玲珑心显示出强大的威力。林之洋心脉律动之下,精血从七个窍孔涌出,然后七股合一,直冲百会,透体之时,却变得非灵非物,只一道红光,向浮空的灵魂体射去,把魂与体连接在了一起。
红光入体,林之洋的灵魂便如生根的大树,即便风雨飘摇,也只是颜色明暗变化,身形却是岿然不动,同时血箭也坚定地指向九牧堂。
雷力过体,时间仅仅是那么一瞬,林之洋的灵魂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五彩小人仍然是盘坐虚空。但是伫立的肉身却是毫无血色,皮下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灵魂体不动,一道魂力逆着红光反补肉身,魂力催动,木魂石作用全部发动,身体的异状才见消除,脸上也重新附上了些许的红润。
身体暂时正常,五彩小人蓦地睁开双眼,同样的五道魂力涌出,化作一道魂箭。魂箭一出,牵引九木堂的英灵气机,笼罩了一方天地的气机变幻成一把布满玄奥纹路的大锁,锁眼正对林之洋。
魂箭再动,与浮空的血箭融为一体,血气翻滚之后竟然真的化作了一把古朴的钥匙,向那把气机锁飞去。血钥魂匙随行而大,正要插入锁眼之时,变得与锁眼相当,好像是原配的钥匙。
九牧堂前厅,主位上赫然端坐的就是九牧堂一脉的林氏家主赤魂王林岱,林之禄侍立下手。二儿子与林之洋的交锋只字不落的进入了魂王的耳朵里。气势恢宏的九牧堂也只是防外不防内。
老实说,林岱非常佩服林之洋的表现,如果他是自己这一脉,哪怕是再远的旁支,林岱也会尽一切可能的来培养他。只可惜,这样一个顶着天才名头的少年,身上镌刻着的却是那注定短命的林西山的烙印。
从林岱记事开始,就一直笼罩在林西山的光芒之下,自己开始锻体,林西山已经论技,自己开始种魂,林西山《玲珑心诀》已经大成,自己还在为突破魂爵而沾沾自喜,林西山哀之魂帝之名已经天下尽知。妒忌这东西一旦埋下了种子,就会慢慢的蚕食心灵,无论多么大度的心,最终都会千疮百孔。
林岱非常的庆幸,终南金坚阁一脉自开枝散叶以来,就一直是命运多舛。同心魂帝林朝英终身未嫁,之后更是一脉单传,难逃灾祸不断,却也跌跌撞撞传承下来。近百年前,宗祠金坚阁毁于天火,当时的新寡才女邹莲玉携幼子林天南托庇九牧堂一脉门下。随后林天南夫妇又战死沙场,留有一子便是林西山。养子教孙之功,成就了邹莲玉,玲珑塔中留名,这是多少林家子孙的夙愿,可是谁又记得默默供养他们的九牧堂一脉?
正在愤懑之间,林岱清晰的感受到了九牧堂的气息变化。作为九牧堂的堂主,林氏九牧一脉的家主,林岱的神魂早于九牧堂融为了一体。偷过九牧堂的心眼望去,林岱正好看见林之洋心血涌出化玲珑的一幕。
“七窍玲珑心!”虽然之前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并不妨碍林岱这个林氏的杰出弟子认出祖宗传说。
林岱呆立当场,脑子里一片的空白,只剩下三个字:“为什么!”这是控诉,控诉命运的不公。上天把林家的好运都集中到了这对父子的身上,林西山魂帝之名早已名扬天下,而如今他的儿子,曾经的修行笑话,竟然结成了传说中的七窍玲珑心,这是注定要领袖林氏的。
自己呢?长子林之福虽有玲珑心,但是痴肥一个,貌似与家主无缘,次子林之禄,鸿儒管施华的“窄心”之评已然在家族里流传开来!为什么是“窄心”而不是“宅心”?
林岱扫了一眼膝下的次子,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也不知道将长子遣往主宗送信之举是对是错。再看向堂前,心里陡然一揪,林之洋的血钥魂匙已经成型。按说一天之中,见识到家族里的两个传说,作为林家子弟应该庆幸欣喜才对,但是林岱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冰凉。
林岱知道,如果血钥魂匙顺利地插入九牧堂的气机锁里,那么林之洋顺利成为九牧一脉的第一主祭,无人能够撼动。在林岱心里,如果那样的事情发生了,就意味着九牧一脉易主,不复存在,即便是同样的林氏子弟上位。
当下,林岱身形一动,移形换位,瞬间出现在九牧堂正厅的供桌之前,双膝跪倒,以头触地,魂力涌动,神魂融入九牧堂的气机之中。
虽说九牧堂有英灵镇守,但是毕竟没有意识,只是凭借本族的烙印对林之洋表示天然的亲近和庇护。随着林岱的灵魂融入,九牧堂气机便如活过来一样。就在林之洋的血钥魂匙刚要插入气机锁眼地时候,气机锁忽然打开,然后“嘭”的一声轻响,气机锁就那么消散了,随即,九牧堂的正门“吱吱”地打开。黑洞洞的门口,像没牙的大嘴,咧着笑。
正厅之上林岱大口地吐血,以主祭之位强行打开他人引动的气机锁,所受的伤害倍于引动者。林岱吞下药物,强行压制伤势。
气机锁消散之后,自成的那一方天地也消失不见,堂前的广场再次出现在太阳之下。阳光直射之下,血钥魂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缩小。林之洋灵魂体晃动了一下,血线收缩,灵魂归位,血珠入体。
能够活动的林之洋再也站立不住,跌坐下来,头耷拉着,一口鲜血喷出。双手颤动着从怀里拿出那块准备当见面礼的噬魂蜂王浆结晶,哆哆嗦嗦的张口咬下。强行端坐,恢复神魂。
感谢王浆结晶的强大,半刻钟的时间,林之洋身体的表象已经恢复正常。
这时就听九牧堂洞开的大门里传来爽朗的笑声:“哈哈,之洋贤侄归来,不入我九牧堂,怎的打坐在门口,莫不是笑话我这做伯父的礼道不周?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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