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沫没有继续开口,阿诺也静静的仰头望着天。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驿站士兵跑了过来,“王妃,太子殿下已经到了。”
两人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相视一笑。这笑容之中有着无奈,有着信任,更多的或许是谅解。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们这就过去。”徐晓沫缓缓的道。
小士兵忙转身跑走了,这次太子殿下来他们的驿站歇脚可是丝毫不能怠慢。
阿诺伸了伸懒腰,“走吧!”
徐晓沫点头,两人一起朝驿站门前走去。
真金坐在车里,双目紧闭似在养神。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车帘被人挑开一条缝隙。
哈森的声音低哑且沉稳:“爷,已经到了。”
真金睁开眼睛,那深褐色的眼眸如同被一团薄雾遮挡让人瞧不清新。
哈森面带忧色,将车帘缓缓放下。最近真金越来越沉默了,他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可是却能猜测出这一切都同阿诺脱不了干系。自从钓鱼山之战结束,真金同阿诺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使得两个人的关系疏离了很多很多。
徐晓沫同阿诺一起走出驿站,正见哈森放下车帘。阿诺望着那辆马车,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有那双眼眸越来越幽深。徐晓沫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对她点了点头。阿诺挤出一个笑来,可笑容里却带着无奈和一种让人瞧不明白的东西。
“太子殿下,臣妾有失远迎,请殿下赎罪。”
真金下了车,目光在瞧见阿诺的时候顿了一顿,他移开目光望向徐晓沫,“王妃客气了。”
“见过太子殿下。”阿诺微微行礼,目光望着前方却不看真金。
哈森听见这句话,手一紧。
真金只是笑了笑,并未回阿诺的话。可即使他在笑,可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缓缓的裂开。究竟是为什么成为如今这样的局面,让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再喊一句。他的眼眸再一次深沉了一分,可依旧维持着那个已经有些僵硬的笑容。“原来阿木尔也在。”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春日的风一样萦绕在耳畔。
阿诺笑了起来,“出门打猎,刚好遇上安息王妃,所以就来驿站歇歇脚。”
“原来如此。”真金依旧挂着笑容,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有细致的人才能发现他的瞳孔似乎都在颤抖。
“太子殿下,驿站已经收拾妥当,不如进去休息下吧!”徐晓沫忙岔开话题,引领着真金进驿站。
真金大步走入驿站,余光却一直在阿诺的身上。无论她对他如何无情,可他心里还是一直难以放下。他想了很久,思索了很久,仍旧是无法割舍。或许,他就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再也也无法对她冷酷起来。一次已经失去了很多,他不想再失去的更多。
阿诺紧紧跟随,忽然觉得有一道恼怒怨恨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她凭着感觉望过去,正见哈森一脸震惊的望着他。在他的眼里,此时的她竟然是那么的陌生。
哈森瞧见阿诺望过来的目光,将自己的情绪收了起来,他头也不回的大步跟了上去。
阿诺心里明白,哈森是在怨她,或许还有些恨他,讨厌她。她深吸一口气,自己明白自己心狠,可是若再继续牵扯下去那么她身边的人受到的伤害就更多。若不是她太过于相信真金,那么文应允也不会死在江中连尸首都没留下。
阿诺的脚步顿了一下,她转过身朝身后望去,只见一辆马车被人严密的看管着。此时,车内的人才开始下车,那人正是当初要杀她的那一名内侍。一股愤恨从心底生出,果然,同她猜的一样,真金没有杀掉这个内侍。
那内侍察觉到有人看他,豁然望过来。
阿诺忙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过身大步进了驿站。
夜渐渐降临,整个驿站都很安静,远远瞧去除了比平日多了一些灯火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可这驿站里的人都知道,当今太子真金同安息王妃均落脚在这驿站之内。驿站前厅里,此时正在享用晚膳,一片安宁。
“安息王妃,为何没有见到阿木尔前来用膳呢?”真金放下酒杯,旁边的侍者立刻躬身添满酒水。
“她有些不太舒服,所以在房间里休息。”徐晓沫缓缓的回答,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太子殿下,这驿站虽小但今日晚宴的菜色还是很地道的安息府特色,殿下可以细细品尝。”
真金点头,“谢谢王妃,我会的。”
此时,大厅门前一名士兵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哈森大人在吗?”小士兵走到大厅门前,对着一名把守的侍从说道。
那侍从望了他一眼,“你稍等一下,我去告诉他。”
那小士兵脸上的神色极其不自然,还好哈森来的比较快。
“出了什么事了?”哈森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大人,陈内侍死了。”小兵低下头,声音小的恨不得风一吹就能散的无影无踪。
哈森脸色一沉,“我知道了,这就跟你过去看看。”说罢,立刻同小士兵朝着关押陈内侍的小院落走去。虽然此时还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哈森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个时候,死的还是陈内侍,那么要杀他的人只有一个。
哈森咬了咬牙,为什么她就不能放过陈内侍?为什么她就那么的狠心?为什么她还可以如此不用顾忌的想动手就动手?她依仗着真金对她的宠爱为所欲为,这样真的好吗?
小院已经由士兵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守起来,看见哈森前来脸上的表情各异,有担忧、有害怕、有不安。
哈森踏入屋子,一股血腥味弥散在屋子里。小屋不大,却算是干净整洁,唯一刺目的便是那地上的尸体,满身的鲜血染红了地板。手段残忍,陈内侍身上有数十处刀伤,刀刀入骨。可那些伤口很显然都是在陈内侍死后留下的,可见恨意有多深。
哈森叹息,她就这样恨他吗?以至于用这样的手段告诉他,她的不满她的恨意,和她与他之间的势不两立?
“大人,那是否要禀告给太子殿下实情?”小士兵追了出来,一脸的忧色。
哈森脚步微微一顿,“我自会禀告给太子,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哈森大人,我们是否要即刻禀告给太子殿下?”那士兵脸上满是害怕,这是太子殿下令看好的人,可是现在却死的那么的惨。
“这里刚刚有没有谁来过?”哈森声音冷的如同结了冰,目光里更是透着凌厉。
“回大人话,阿木尔来过,不过却没有进院子,只是路过。”一名小士兵缓缓的回答。
“你确定只是路过?”哈森声音沉沉的,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确定了陈内侍是被谁杀害的,因为这个时候死的太过于明显。只是,若是阿诺进入房间陈内侍死了也就死了,可这个时候士兵却说阿诺并未进去。
哈森仔仔细细的将这一切理了一遍。阿诺不会武功,她想要杀掉武功不错的陈内侍根本不太可能。可是如今来的还有忙哥刺的王妃,听说那个王妃同阿诺是很要好的姐妹,会不会是暗中援手呢?
“大人,阿木尔姑娘只是路过,连看都没看小院一眼。”小士兵声音有些颤抖,哈森的脸色实在是阴沉的可怕。
哈森又望了一眼死相恐怖的陈内侍,“将陈内侍的尸体收拾一下,将这间屋子打扫干净。”说罢,大步出了这血腥味极其浓重的房间。
出了小屋,哈森直接奔着前厅走去。
刚入前厅便发现厅内多了一人,阿诺规整的坐在徐晓沫身边,慢悠悠的吃着桌上的东西。见他进入厅内,缓缓抬眸瞅了一眼,嘴角弯起的弧度似笑似不笑。
哈森步子一顿,不知道为何原本打算将陈内侍已死的消息告诉真金的念头立刻压了下去,这个时候说这些肯定不是对的时间。
真金也见到他回来,侧头低声询问,“哈森,出了什么事吗?”
“回主子,没什么事。”哈森恭敬的站在那里,目光却忍不住常常朝着阿诺的身旁瞟去。若不是阿诺动手,那会不会是安息王妃动的手?然而,无论他如何盯着两人瞧都无法看出任何破绽。
徐晓沫轻轻举起酒杯,同阿诺碰了一下,“喝几口酒,晚上睡觉的时候身体暖和一些。”
“我今天晚上不打算睡了。”阿诺缓缓的道,声音不大却能让人听的清晰。
“大晚上的,不会是打算出门吧!”徐晓沫轻声问道。
“我打算立刻赶路回京兆,刚刚有人传讯说我爹病了,情绪不太好。”阿诺幽幽的道,“你知道我爹的脾气,如今他是降将一直都想不开,所以我想回去劝劝他。”
“既然如此,不如我同你一起回去。”徐晓沫放下酒杯,郑重其事的道。
阿诺想了想,“也行,我们坐马车回去,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城。”说罢,她又笑了起来,“我原本过来是打算跟你说一声的,没想到却变成拉着你一起走了。”
徐晓沫笑了起来,“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能放心。”说着,站起来对着真金一礼,“太子殿下,我同阿诺有些事情需要即刻赶回京兆,太子殿下可休息一日明日再行路,到时候我们会在城门前迎接殿下的。”
真金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的瞥了阿诺一眼,随后缓缓的转移了目光,望着徐晓沫,“既然王妃有急事需要回去处理,那便先行一步吧!”
阿诺站起来,一个字都没说的沉默走出前厅。这便是她同他最后的那个结果,不会有另外的一种情况发生。她动用了琼芳阁这几年收揽的杀手,动用了徐晓沫的关系,为的只是杀掉那个曾经伤害了她父母,害死了文应允的人。
徐晓沫见阿诺如此决绝,抱歉的对真金一笑。“那我便同阿诺先行一步,明日京兆城恭迎太子殿下大驾。”
真金举起酒杯,笑着点头,一杯酒一饮而尽。
徐晓沫走出前厅,出门前仍不忘再看一眼。只是,那一袭黑色衣袍是如此的让人觉得孤寂,那饮酒的动作是如此的苦楚伤痛?两个明明都在乎彼此的人,为何要这样来牵绊下去?徐晓沫缓缓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很多路都是由自己做出的选择,她是阿诺的好友,可却不能够替阿诺做出抉择。或许,只是她看的少,瞧的不够真切,真金虽爱却没有忽哥赤的刻骨铭心。虽然有感情,但牵绊更多。徐晓沫暗暗叹息一声,这样的情况不知是阿诺的福气还是什么。
阿诺来时并未带什么行礼,只不过是装样子打猎带了一些装备而已。这个时候,根本用不着再去整理。于是,她直接去了马厩,打算骑马回京兆。之所以这样着急的赶着回去,无非是因为她若是再晚上一会儿,恐怕忽哥赤就会带人来寻。
正如阿诺所想,驿站门前一队人马刚刚停了下来。
“爷,王妃一直在这驿站里没出来过。”乌恩其声音闷闷的,空荡荡的右袖管在寒风里晃荡着。
忽哥赤浅褐色的眼眸微微眯了眯,望了一眼守门的士兵。“真金今日是在此休息?”
驿站士兵抬起头,恭敬的行了一礼,“是的大人,王妃迎接到此,太子殿下今夜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出发前往京兆。”
忽哥赤冷哼一声,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怪不得原本该今日黄昏就进京兆城的真金一直迟迟未到,原来是有人先一步截住了他的去路。
马蹄声响起,从驿站之内朝外跑来,速度并不快但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守门侍卫忙退下去,一名小士兵已经跑入内战去通报。
阿诺同徐晓沫一起骑马,带着徐晓沫的四名护卫打算连夜赶回京兆。此次出行目的已经达到,这个地方没必要久留。
然,刚到前厅之处便看见一名小士兵匆匆忙忙的跑进厅内。
阿诺一拉马缰,马儿立刻停下了步子。“今日还有别人要在这小驿站内休整吗?”
“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人这个时候过来吧!”徐晓沫望了一眼前厅,那小士兵跑进去后很快的又跑了出来,随后一个转身朝着后院跑去。“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阿诺手紧紧的握住缰绳,是出了事,而且算是一件不小的事。杀了皇后派的人,的确是一件可以让真金亲自过问的事情。那小士兵恐怕是汇报什么事,可真金此时应该是在后院忙活着,所以他并未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