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红尘两茫茫。
剑皇一身锦衣华袍,背负镇国大剑,慢步登上事先搭建好的点将台。
万人翘首,全场静默。他们知道群英会结束之后,就是剑皇的点兵之事。
西北边关,五十万西厥蛮子扣关而来;北有北蒙,百年前曾横扫北国,奴役六十余载;东北关外,东慎崛起,二十万胡夷虎视眈眈。
江湖血,沙场泪,多少儿郎,化作一抔黄沙,护我山河,护我国邦,保护着身后的家乡父老。
君不知,十万将士十万甲,埋骨边关,多少凄凉泪。
君不知,一寸山河一寸血,又是多少年轻儿郎,拿命杀回来的。
剑皇抖擞精神,缓声说道:“北蒙大汗曾言,二十万铁骑,即可横扫中土,灭我华夏。”
“西厥东来,曾斩我国青天旗为誓,不灭中原,五十万大军誓不还家。”
“东慎崛起,放言十万将士入我土,将是我国千万黎民无家之日。”
“可是。”剑皇猛然抽出镇国大剑,九道黄金龙气升腾入九霄,仰首怒喝道:“我唐凌天,不答应!”
年轻儿郎怒发冲冠,经历过战事的老翁热泪纵横,更有甚者,嚎啕大哭。
“四十年前,太祖皇帝平定八荒,收复北国,将北蒙胡人赶回了草原。立斩北蒙大汗,祭我百万人民!此等英武豪迈之举,我只恨,生时未逢!”
“如今,西厥五十万大军东来,灭西域三十六国,屠我边关勇士。难道中原偌大江湖,没有一个热血儿郎站出来,为国为家,为天下苍生,挡住那东来的饿狼吗!?”
“英雄何在!?男儿何在!?”唐凌天气势如龙,十万剑气袅绕,九道龙气更是化作九条黄金神龙,盘踞苍天,仰首怒吼。
江湖人不知,在西北边关,很多士卒都是当地人充当的,极少有中原儿郎远投边关作战。故而,也就造成了西北陇西道很少有出江湖高手,出的,要么是统帅大军的将领,要么是战士沙场的勇士。
江湖之大,有百万儿郎在其中征伐。江湖之小,却难出一个上阵杀敌的甲士。江湖各大门派,也更是明令禁止,江湖儿郎江湖事,不入朝堂,不进军伍。若不然,那仅是中原这些传承千百年的宗门拉一个出去,直接能耗死敌国数万、甚至数十万兵马。
当年极天君一人挡百万敌寇,在灭世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且不论如今天君谷已有三族脱离出来,仅是剩下的五族,在如今的战场之上,还不是呼风唤雨的势力存在?
可是,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当年北蒙南下,江湖宗门极少出力帮助朝廷抵御,在他们看来,江湖人的最高目标,不是在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是进军天道,叩问天地。
龙虎山曾有一位仙师说过,朝代更迭,实乃历史之变数,自有其规律,亦如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道自然,我等道人即是修自然之道,若是强加出手干涉无常之天道,无疑是否定自身所追求之道。
江湖武人信这个道理,就连自古以来便忠于帝王的儒教正宗,当年的衍圣公也曾对此表示赞同,“只为至尊谋太平之事,不为乱世献治安之策”。
朝廷再大,大得过天道吗?
哪怕此时剑皇在点将台上热血愤慨,一些大宗门的长老弟子皆是保持沉默,只有那些无门无派的小江湖人物,紧按长刀,手挚宝剑,直欲快马赴边关,血性战一场。
“不准出手!”老而弥辣的龙破天回首低喝,将身后一群热血上脑的栖龙谷弟子制止。
龙七公子手持苍龙大戟,背后有道道苍青龙气升腾而起,“九祖,为什么!?”
为什么!?
江湖儿郎刀剑在鞘,为何,为何不能拔刀挚剑,杀向来犯的敌人!
龙七公子不懂,江湖年轻儿郎更不懂,他们需要一个答案。
栖龙谷一众年轻人双眸熠熠,不知是为剑皇一番话语所激动,还是为江湖儿郎不能入朝堂沙场而愧恨。
龙破天拂袖道:“如果你们都战死沙场了,栖龙谷的未来还在?传承千年的龙气何在!?”
“江湖,朝廷......这些对我们栖龙谷而言,都不重要。你们这些孩子要知道,当年我们栖龙谷能在灭世大战中存活下来,就传承下来一个使命!”
“栖龙谷,不是为中原,不是为江湖,不是为一国一家而存在的,而是为整个人界而存在的!”
龙破天白须掀动,有些事情,年轻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他们这些活了几十百载岁月的老人却是知道。
不仅是栖龙谷、天君谷这些传承千年的宗派,甚至连那些隐世千百年的无上宗派,都是这种态度,我们是为保护人界而存在的,不是为了保护一国一家而存在的。
故而,千年以来,朝代更迭是常事,可是,可有江湖人听说过,栖龙谷倒过?天君谷将灭?
各自有各自的使命,各自,也就有了各自的宿命。
“我们栖龙谷,是保护人界的栖龙谷,不是为一国一家征伐的栖龙谷!”龙破天气势澎湃,一阵措辞严厉的话语,登时将栖龙谷一众热血儿郎所逼回。
天下,有传承千百年的不朽宗门,那可曾有过传承千百年不朽的皇朝?
没有。
剑皇在点将台上,不住激情呼唤,奈何在一众宗门老人的竭力制止之下,一时间,竟无人响应剑皇的号召。
“唉......”剑皇低低一叹,回首瞧了瞧鹤无踪和轩辕两位大宗师,各自摇头叹气。
他们都懂。
江湖有蛟龙。或许偶尔有猛蛟出江湖,为国家献出自己一力一策,可那些真正能起鼎定天下作用的神龙,是决计不会为朝廷而出现的。
江湖有大龙,望之如浮云。
“国不国,家不家,这难道就是你们这些所谓求天道的强者,所希望看到的吗?”剑皇低声呢喃。
忽而之间,有一道清冷嗓音响起,流转天地。
“我道中原无男儿。”独孤茹雪轻身飞起,飞雪漫动,清冷的眸光扫过无数的年轻儿郎。
独孤茹雪仰望唐凌天,慨然说道:“我独孤家,愿奔赴边关,为我国献一剑之力!”
声音清朗,在万人安静的上空中流荡。
独孤茹雪意气飞扬,有不输于男儿郎的激昂热血。
万人震惊,没想到第一个敢站出去远赴边关的,居然是一个女子!谁道女子不如男!
独孤茹雪挚出飞雪剑,万顷雪光流转,提声朗喝道:“我独孤茹雪自幼生活在天山之上,曾今下山见过很多边关战事。”
“有失去父母的年幼孩子,拖着一身重伤,在大漠中独自爬行。在他头顶之上,有饥饿待食的秃鹫,准备在那孩子死时,啄食其躯体!”
“有边关断了一臂的男子,回到家乡,发现自家的媳妇儿居然和别人有染!气怒攻心,但是,他没有一点后悔过,为了保护家乡这种人,自己折臂沙场!”
“在西北边关,有七八十岁的老翁,提刀持矛,随着年轻战士冲锋。他们,不是为了抢军功而上沙场,只是,只是为了给当边军的子孙,挡一挡敌寇的弯刀!”
独孤茹雪双眸含泪。在她很小的时候,她总是想下山去玩,可是,在自己第一次偷偷下山之后,她就灰心丧气回到了山上。
山下,没有涂不完的胭脂水粉,没有热闹熙攘的市集,只有,望不尽的狼烟,听不完的金戈铁马之声。
“我独孤茹雪,远赴边关,不为天道,只为国家!”
天道,天道,在独孤茹雪看到大雪卖炭翁之后,她就知道,天道之下,还有人道。
东边人群,有好汉大喝:“我涂刚,大哥死在了西北战场,但是,老子还是要去西北战场,看一看我大哥魂归之地的样子!”
“我李啸天,愿血战沙场,九死不悔!”
“驱除西厥敌寇,我陈乾元愿助一臂之力!”
“俺王戢愿跟随剑皇大人,赶赴西北边关,将西厥蛮子赶回大漠里面去!”
......
无数年轻儿郎举手,无数道热血呼啸响起。剑皇眼含热泪,看着这欣欣向荣的江湖儿郎,天下幸事,国家幸事呀。
壮志男儿当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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