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雅夫人气的发抖,我想她如今内心一定很崩溃,因为我们还没开始套话,她却因为姜枫的身份,自露马脚,倒豆子般的透露出许多隐秘。 思此,我不禁叹道,东篱大大真是个妙人,听说他武力值水的一比,不要说在北荒魔界,就是在中州道界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排上名号,但其名竟也可叫人闻风丧胆,奇哉!薇雅夫人面色铁青,收紧右手,将手中的菩提念珠捏的嘎吱作响,已隐隐生出杀意来。姜枫虽然察言观色这门课的成绩常年徘徊在及格线边缘,但对于杀气的感应能力堪比雷达,他警觉的挪了身子,不着痕迹从我手中取过潜渊剑,将我挡在他身后。小禅房内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使得我不得不在心头估量,若真要打起来,我和姜枫加起来能不能全身而退呢?如若不能,又该如何是好?沉默良久后,薇雅夫人再度开口,此番她情绪稳定了些,用死气沉沉地口气道:“你真是东篱铸客的徒弟?”她为什么要再三的确定这个身份?这让姜枫很不耐烦——说实话,我感觉姜枫其实很不喜欢被人提起这个身份,某某人的某某某一直是江湖上的一个魔咒,是别人笼罩在自己头顶上的阴影,是仅次于别人家的孩子的憋屈。果然姜枫无法再忍耐下去,直截了当道:“我对逐光匕没有兴趣,我来这只想知道昨夜清泉岩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从姜枫身后探出头来,为了转移薇雅夫人的思考方向,我半真半假的补充道:“昨天夜里,姜枫感应到另一位同族出现在附近。夫人也应该知道,中州一向鲜有真正的魔族。我们仅仅想知道昨天夜里那位同族上清泉岩来做什么。”薇雅夫人闻言一惊,错愕地喃喃自语:“昨天那人竟是个魔族吗?他……难道……原来如此……”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神色也从惊诧变为复杂,愁眉不展,但这话让她收敛了对我们的敌意,不再像初见是一样冷厉,她又抬眼打量了我们两人一眼。我努力想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些端倪来,她却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思虑起了别的事情。薇雅夫人平和地道:“你们若想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该到这儿来问我,该回去问你们的师父。他比谁都清楚。薇雅夫人抛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便要打发我们离开,姜枫用目光询问我的意见,我觉得我们今天在薇雅夫人这里得到的信息已经太多了,便示意姜枫我们暂且回去。临走前,薇雅夫人冷冷地提醒我们道:“今日的事,我只当没有见过你们,也没有听说过你们的身份,你们也只当没有见过我。为了你们,也为了你们的师父,你们好自为之吧。”姜枫从甄家家庙出来,跟我说他听得头疼,他觉得薇雅夫人说的话净是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了一大堆,却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再三的确认他的身份,又叫他回去问他师父。听得姜枫一头雾水,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以及脖子上顶着的脑袋,狠狠的吐了口气。姜枫又问我听懂了吗。我看了一眼满头问号的他,觉得孩子还小,还是不要在智商上打击他,避重就轻道:“回去问问师父,一切就都明了。”姜枫最大的优点就是豁达,翻译到我的字典里就是‘好哄’。姜枫一仰头说:“也是。”就将这话题放过去了。我们早先与凌轻寒约定好,各自办完了事就回芳草泽碰头——甄太爷早上已发了话,留凌轻寒在芳草泽住下,方便以娘家人的身份一起操持周小太夫人的后事。我们回去的时候,凌轻寒还没有回来。胭脂姑娘端着茶怯怯地走进来,又怯怯的看着我们,一双明亮的眼睛欲言又止。我便问她,这是怎么了。她将托盘放下,犹豫道:“两位公子今天早上问清泉岩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有眉目了吗?”提到这件事,姜枫就觉得头疼,一脸受不了的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道:“没有。”“啊……我有一个朋友。平日里在家庙中做些洒扫,今天出了大事……”提起周小太夫人的死,胭脂难过起来,声音也带了点哭腔,小声地道:“被调来北苑当差,我向他打听了一下。他说,好像是逐光匕失窃了。”“什么?”姜枫精神一震,眸子一转,说:“这……不可能啊。”我在心中附和道,是啊,听薇雅夫人的口气,逐光匕必然还好好地握在手里。胭脂又道:“我也不知道详情。但他说他昨天夜里听到薇雅夫人就是这么和打发来传信的人这样说的。而且今早,平日里供匕首的神龛也空了。现在庙里的奴婢们都说,是昨天夜里那个贼偷去了,莫不然薇雅夫人也不会连夜将老爷喊去清泉岩。”我与姜枫对视了一眼,姜枫道:“她在说谎。”胭脂误会了姜枫话里的意思,急急忙忙否认道:“我我没有……我只想看能不能帮上两位公子的忙,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是不是和小姐有关……我我只是想帮忙而已。”我立刻安抚道:“不,胭脂姐姐,我们不是说你撒谎。”姜枫也立刻向她道歉。胭脂神色稍霁,我们各自松了口气。此时却听见门外“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板上,立刻吸引了我们三人的注意力。我们站起身来,顺着声音望去。胭脂是做丫鬟的,习惯性先走出去瞧瞧。姜枫和我则还在奇怪,薇雅为什么要说谎,这逐光匕到底有是来头?屏风后面传来胭脂惊慌的尖叫声,我和姜枫立刻跟了出去,只见屏风正对的雕花门上倚靠着一个半身是血的人,那人不是凌轻寒又是谁?我和姜枫俱是一惊,须知道凌轻寒的修为在当今道界虽然不是顶尖级别的高手,但也绝对算是数得上名号,况且他有疾风蹑空步傍身,怎地会伤的这样严重?我还愣在原地,姜枫已经走上前去,将他扶住,二话不说,从背后给他渡入修为,为他加持元神护住心脉。我亦慌忙的凑上去,抚上他的手腕,想要替他号脉。他却用左手一把抓住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艰难道:“胭脂……胭脂里面有……芸香茉莉。”什么?芸香茉莉?我心惊道,那不是假死药吗?胭脂里面有芸香茉莉,为什么会是芸香茉莉?然我不及多想,凌轻寒又道:“去……去……去找静雯……”他那张俊俏的脸,如今苍白如纸,明显是失血过多,话不能说完,便休克过去。我按耐住心中的一团乱麻,小心的扒开他红的发黑的衣襟,一个狰狞的伤口从他右肩横贯到他心房上数寸,非常可怕,殷红的血液顺着那道深深的口子不要钱似的乱流。看得我皱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着手帮他号脉,所幸他似乎没有受什么内伤,也没有中毒,主要原因就是失血过多。我便立即用潜渊剑化作银针替他施针暂时止住伤口。姜枫一边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找出一堆的瓶瓶罐罐,一边焦急地问我:“怎么样了?”我说:“有能止血的药吗?”姜枫点点头,手指在几个药瓶里扫过,最后挑了个几两个长颈白瓷瓶递给我。我打开药塞闻了闻,确定他没有找错药后,便扭头直接往凌轻寒的伤口上撒。凌轻寒的伤口实在有些吓人,我都不忍直视。我让姜枫把凌轻寒抬进去,放平了。又问胭脂认不认识草药——周静雯喜好养仙草灵花,胭脂作为她的陪嫁,我猜她耳濡目染,多少应该识得一些。胭脂果然用力的点点头,但被凌轻寒的伤势吓得还是有些胆怯。我给她开了几味常见的止血草药,让她到花圃里去找找看,找到了就直接采回来剁碎了,凌轻寒一出血就给他敷上。胭脂答应着,小步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不安地回头看。我又在姜枫那些瓶瓶罐罐里找了找,找到两瓶内服的镇痛消炎药,等姜枫出来便交给姜枫,让他找机会给凌轻寒喂进去。姜枫问:“那你呢,你要去哪儿?”我回他道:“我要去看看周夫人的遗体,很重要的。你先看着凌轻寒,他伤的不轻,我怕还有人要来找他麻烦。”姜枫答应下来,又认真叮嘱道:“你要小心。我仔细看了他的伤口,那人一定是偷袭了他,而且是他熟悉的人。”熟人?我一边想,一边回姜枫道:“好的。没事,别担心。一般人杀不了我。”姜枫沉吟了一声:“嗯……小渊,等我安置好阿寒,就去找你。遇到事你别怕,我一定能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