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生死有命“我信你。 ”一个不大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匀称挺拔的身影站起来。千玄没见过他，心中纳闷儿：明显是个错断人，这等长相，楚幻不收到床上去，怎么倒拿来喂狼？人狼之斗马上就要开始，几名虎背熊腰的狱卒拿着鞭子出现了。千玄挪到说信他的人身边，“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人笑笑，“小人吴征，之所以会在这里……自然是因为犯了死罪。”“不许私下交流！”啪地一声狱卒的鞭子落重重到吴征身上。吴征哆嗦一下，没吭声，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千玄很抱歉地看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队伍很快分好：十人一组，每组五把匕首五根绳索，对付一个狼群。一个小规模的狼群通常由六至八匹狼组成。但白狼生存环境恶劣，小狼群会再汇集成大群，少的三十几只，多的可以达到上百。一般人很难分辨出哪些狼是一群里的，千景却分的很清楚，提前让人在每只狼身上做了不同的标记。吴征被分在第二组，千玄则被排在了最后。不到半个时辰，第一组的结果传回来：狼剩三只，人全死光了。千景先赢一城。在等候的地方看不见过程，只有人的惨叫和狼的嘶吼听得真切。每场结束，观看的人要休息，狱卒要清理场地。千玄估算着时间：这么下去，怕是一两天也轮不到我上场……眼看着第二组的人要走，千玄看准其中走在最后吓得瑟瑟发抖的一个一把拉住他，“我跟你换好不好？”那人刚刚跟着其他人一起咒骂哄笑过千玄，这会儿他很吃惊，“为什么？”“你不用管为什么，起码排在我的位置可以多活几天不是？而且如果前面有人能活下来，还可以问问有什么经验和方法。”这时前面的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急急转回头，“我跟你换！”见有人跟自己抢，被千玄拉住的人狠狠瞪了前面一眼，“他是要跟我换！”说完那人赶紧应了千玄，“好，我跟你换！”第二组上场，显然千玄出现的时间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千玄是楚幻提前交代过要放在最后一组的。可他们是趁着没什么人注意私下交换的顺序，人和狼又都已经准备好了，楚幻不想弄得太刻意，心中不快，嘴上却没法说什么。所有人都被驱赶到场地中央站定。地上的血迹没能洗刷干净，到处弥漫着腥臭的味道。看台上楚幻调笑千景，“你二叔在看你呢。”“啊——”千景也在看千玄，没理会楚幻，倒是坐在楚幻另一边的木桐子用衣袖掩住嘴巴惊呼一声——她看见了千玄身边的吴征。“我以为……”千景刚想说他以为不会这么早看到千玄，就见千玄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为什么不让七阿参加？！”千玄歪头用一只眼睛盯着楚幻。楚幻皱了下眉头，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七阿？”千景转头去看楚幻，很是错愕，“七阿在这里？！”千玄一脸不屑，“是怕七阿不服你的管束才不敢让他来吗？”楚幻的眉梢抖了抖，大喊一声，“来人！”上风赶到赤阳宫大牢时，七阿已经被太子亲军带走了。他知道这几天甲作太子来了，也知道千景为什么来。不过上风一向不喜欢斗人斗兽这些野蛮的活动。可错断王不允许楚幻做的事情很多，却唯独不反对这件，不但不反对，似乎还挺支持，所以上风虽然没说过什么，但也从来不参与不观看。对着空荡荡的牢房站了一会儿，上风转身离开带着一队禁军直奔了太子东宫。只是没想到，这次楚幻有了准备：东宫门外，早有更多的东宫守卫和太子亲军把守。七阿被带进决斗场地，除了千玄，其他人都闪开让出一片空地。手脚镣铐被解开，七阿搓着手腕抬起头，很快发现了坐在正位上的千景。千景站起身，“我想下去看看。”楚幻觉得奇怪，“看？”“早听说过七阿，想仔细看看清楚。”“又凶又臭，有什么好看？再说他不会让你碰他脸上的破布。”千景站着不说话，楚幻见是执意要去，只好派人贴身保护，结果千景说不用。没办法，楚幻只好让几名弓箭手瞄准七阿，让有什么异样立刻放箭，不用等他的命令。千景只身来到七阿面前，“孽畜，果然是你。”七阿皱眉看着千景，“小景？”千景有些吃惊，“你认得出我？”七阿的眉头舒展，看不出是不是在笑，“猜的。想不到你记得我。”千景指指自己的胸口，“我倒是想忘。”“你不是来救我的，我想。”“当然，要活下来还得靠自己。不过，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只要你还是当年那个喂不熟的狼崽子。”千景走了。千玄离得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小声问七阿，“你跟千景认识？”七阿的视线随着千景回到看台上，“见过。”千景重新落座后跟楚幻耳语几句，楚幻宣布改变规则：其余人先撤回后场，只留下千玄和七阿。他们需要对付的狼还是一群，只不过换成了有将近四十只狼的大狼群。木其桑想阻拦，被木桐子暗中按住了。“如果楚幻今天想让七阿死，没人救得了。”“那千玄呢？”“你很担心他吗？”“我是替姐姐担心。”木桐子和木其桑四目相对僵持了一阵，又同时转回脸去不再说话。千玄和七阿只得到了一把匕首和一根绳索。千玄把匕首递给七阿，七阿不要，千玄又把绳子往七阿手里塞，七阿还是不要。狼群被几辆铁笼车拉进来，每一只都高大健硕，每一只都饥肠辘辘。拉车的十几个彪形大汉，打开铁笼门的开关后一起飞一般地跑了，铁铸栅栏门在他们身后立刻关闭，场上只剩下五车狼和两个人。一时全场鸦雀无声，台上台下的人不再说话，狼群似乎也跟人群一样屏住了呼吸，都很安静。狼多，野兽的气味更加浓重。木桐子有孕在身，恨不能当场吐个痛快。寂静没有维持太久。嘎吱一声，一辆车的笼门被推开，一只狼从车里跳到地上，接着其它的狼也受到鼓舞，接二连三地走出笼子，逐渐将千玄和七阿团团围住。千玄一手攥着绳子一手紧握匕首，手心里全是冷汗，这时他发现狼群里有只没做任何标记的狼，觉得有些奇怪：漏掉了？不太可能。不属于任何狼群的孤狼？不像啊。千玄正琢磨，七阿朝那头狼走了过去。其它白狼立刻压低身体和尾巴发出阵阵低吼，却都没动。而那头狼把原本高昂的头放低，皱起鼻子亮出了獠牙。千玄懂了，那是狼王。七阿在距离狼王几步的地方才停下，接着他双手双膝着地趴在了地上。千玄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听见他也在低吼。不是吧？他想就这样徒手跟狼王搏斗？！那可是身长□□尺不低于二百斤的冰雪草原狼！千玄这样想着愈发紧张，更加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才合适。台上的人都觉得七阿必死无疑了。楚幻唇角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千景看他一眼，“殿下，咱们这回可是一局赌半数城池，你就那么相信千玄和七阿？”“我不过是想看看那个臭烘烘的怪物到底有什么惊人之处，能让父王专门派人看着他要回来亲自处置。”“那千玄呢？殿下是想让他给七阿陪葬？这赌注未免太大了吧？”楚幻想再说什么，场上七阿和狼突然有了动作，他们几乎同时扑向对方，扭打在了一起。七阿本来就不高，跟体型巨大的白狼相比更显瘦小。人和狼滚到一起，转眼就不见他的身影，被完全压在了下面。千玄举着匕首想要上前帮忙，可连一步都没迈出去，就被狼群挡住了去路。千玄谁都不怕，也不怕死，可面对着这群龇牙咧嘴的野兽，小时候被溅了一身狼血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的腿立刻跟生了根一般，一动也动不了了。“弓箭手！”楚幻下令，“射死围住千玄的狼。”“等等！”千景不解，“为什么？”“胜负已分，不用再继续下去。”“殿下如何看出胜负已分？”“七阿死了，千玄一个人肯定会被这些狼撕成碎片，我输了，不想再看，浪费时间。”千景先是笑笑，又挑起眉头故意说：“把千玄射死不是更简单？”楚幻想了想，“嗯……千玄好不容易才被父王允许带回宫中，我还没玩够，就这么死了太可惜。至于你的狼，大不了再多赔你几座城。”千景指指下面，“几座城什么的好说，但我劝殿下还是多看一会儿再下定论。”一声狼的惨叫响起，楚幻往下看，只见原本压着七阿的狼王仿佛是遭受到了什么重击，身体一蜷，滚向一边，接着七阿从地上一跃而起骑到了仰面躺倒在地的狼王身上，并俯身用嘴巴对准了狼王的脖子发出了一阵低吼，狼王不敢动了。千玄看见狼脖子一侧和七阿的手上都有血，估计狼王就是由于这处伤痛失去优势被七阿制住。过了一会儿七阿从狼王身上跳下来，对着它时而低吼时而晃头，最后七阿和狼王一起抬头朝向天空发出了几声狼嚎。千景不紧不慢地给自己面前的茶杯添茶，“殿下最好赶紧快离开这里。”“啊？”楚幻不明白，“你说什么？”不等千景解释，场内其它的狼也开始了嚎叫，然后是后场还没有被拉上来的狼，甚至还有人听到了更远处的狼嚎声。千玄被震的头晕目眩不知所措，七阿冲到他身边夺下匕首和绳子丢在地上，“跟我走。”“走？去哪？”“离开五行宫。”不等千玄反应过来，七阿拉起他就跑。场内的狼开始试图跳上观看的高台，弓箭手慌乱之中大部分的箭都射偏了。主看台是石头磊的，很坚固，可其余的小台包括弓箭手站的台子都是木桩搭建。很快一些小木台被撞倒，狼群咬死掉下来的人开始分食。尖叫狼吼响成一片，眼看着场面就要难以控制。台上的女眷们在太子亲军的保护下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楚极等来看热闹的王亲国戚文武大臣也都及时找地方躲了起来。留在原位没动的只剩楚幻和千景。千景就像什么都没发生，泰然自若的眯眼喝着茶，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掉下去，看着狼群大快朵颐。一旁楚幻直接从一个弓箭手手里夺过了弓和箭。七阿拖着千玄冲到栅栏门前，却发现门已经被锁得死死的，而且是双层铁门，不论是靠他们俩个还是狼群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打开。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昏暗的通道里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吴征！”千玄看清来人后又惊又喜，“你怎么跑出来的？其他人呢？”“看出事大家都跑了！我趁乱打倒狱卒抢了他的钥匙！”说着吴征拎出一大串钥匙挨个尝试，想要打开栅栏门，可试了好几把都不行。开着开着吴征突然停住动作，瞪大眼睛看向了千玄和七阿身后。千玄也听见了异样的声音，他转回头，发现狼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继续开门，它不会伤害你。”七阿没回头，语气很肯定。吴征还是不敢动，千玄抓住铁栅栏，“相信他的话！”门终于开了，同时一支箭嗖地一声从他们头顶飞过扎进墙面。狼王嚎叫一声，场内的狼群停止攻击木台，一起朝栅栏门方向聚拢过来。嗖嗖又是两箭，明显都是瞄准的七阿，其中一箭刺进了他的左肩，千玄赶紧扶住他。人和狼一起扭头朝箭飞来的方向看过去，楚幻已经再次拉满弓弦瞄准了七阿。几头狼爬上木台之后跳上主看台直奔楚幻，楚幻已经红了眼，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处境。千景适时拉住楚幻，夺下弓箭丢在一旁，两人在太子亲军的掩护下及时逃离了主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