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置死地千玄他们一路跑着打开每道狱门放出了所有人。 太子东宫里一时乱作一团。东宫门外僵持不下，上风准备命人动手。两方人马正剑拔弩张，就听见门里一串伴随着野兽嘶吼声的惨叫。守在门外的太子亲军面面相觑，有人反应过来喊快把门打开。上风转身离开并丢下一句：“我要是你们，就再等半个时辰才开门！”回到赤阳宫，上风马上叫来风行校尉寻晟，“立刻带人去守住狼牙口，那里是狼群回甲作冰雪草原的必经之路。记住，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七阿给我活着带回来！”“那雄伯二王子呢？”“千玄？有机会就杀了他。”寻晟不动。“还等什么？”“杀了那个负洛人，太子不会放过国师和卑职的。”“那孩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承受得住远远超出了自己年纪所能承受的折磨。主上让太子留下他就是个祸害，我正愁找不到借口让主上处死他，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错过。总之千玄不除，后患无穷。”三个人一头狼，在狼群的掩护下一条血路杀出了五行宫。天已经黑了，风雪一直没有停，楚幻带着人追上来。估计距离差不多能让千玄听见他的声音了，大喊：“狗崽子！不管你的母后了吗？！”显然楚幻知道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不能再用强硬的手段留住千玄。此刻，除了端出月白，他没有别的办法。听到他的话，千玄停住脚步，转回身。面前是楚幻的人都骑在马上举着火把，身后是融入风雪中白森森的狼群一片鸦雀无声。他就站在那光影交汇之处。看起来像是人兽两界，但千玄很清楚其实双方一样，甚至看似光明的一边凶残起来还远不如狼群直接痛快。楚幻从马上翻下来，咯吱咯吱踩着快要没腿的雪走到离千玄几步远的地方，“你不会真的傻到要跟着一群狼一起逃走吧？”“为什么不呢？”“它们会把你当成食物。”“我宁可成为食物，也不要留在错断。”“不管你母亲了？”“我以后会来把她接走。”“你觉得她活得到那个时候？”“有我活着，楚烈不会杀她。”楚幻觉得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低头想一想，再抬头便换了副嘴脸，“你要知道，错断王这次御驾亲征，只带了一万人，就算是有腾简和伯奇相助，强梁毕竟是中原大国，幅员辽阔兵强马壮，再加地利之便以逸待劳，强梁城实则很难攻破。所以说，我父王未必还能再回得了错断。跟我回去，我答应你：你不用再参加任何比试和决斗。也不再关着你，你可以在东宫内自由行走，甚至每个月可以去见月白一次，面见，允许你跟她说话。等我将来继承王位，就放了你们母子，让你们回去雄伯。”千玄面无表情地盯着楚幻，右侧破碎的视线里，他可怜兮兮而又面目狰狞。“说完了？”千玄问。楚幻停顿片刻，“你宁可选择一群野兽？”“我相信七阿。”“他就是野兽。”千玄看看眼前的错断追兵，再转回身：举着火把的人群，火把投下团团暖暖的光晕，确实给人一种安全的错觉；狼群后面，是寒风彻骨和似乎能吞噬一切的无边黑暗。不过黑暗中，是半年一百八十个日夜以来，唯一给了他希望的身影。“狼是野兽，可你们父子却连禽兽不如都配不上。”说完千玄便走向狼群，不想再多听一句。“吴征！”楚幻毫无预警地喊出另外一个名字。狼群里的吴征止不住一哆嗦。“太子妃怀的不是本宫的孩子，你知道是谁的吗？！”楚幻毫无忌惮地嚷嚷。“为什么说不是殿下的孩子？”吴征离开狼群朝楚幻走过去，经过千玄身边时千玄想拉住他但被推开了。“是她自己说的。怎么样？跟本宫回去，到太子妃生产，让你天天都能看见她。”“孩子呢？殿下准备怎么处置？”楚幻目垂唇抿，流露出悲悯的神色，“木已成舟，本宫也不好生生拆散你们一家三口。容我想想吧。”“我跟你回去！”吴征急急答应。千玄再次拉住吴征，“不要相信他！”吴征转回头，“殿下，如果跟着你和那位大人走了，将来我会后悔。”“你帮我和七阿逃出来，楚幻不会放过你。”“如果孩子真是我的，就这么走了我还是人吗？”千玄无奈，撒手。吴征走到楚幻旁边站定。千玄穿过狼群与七阿并肩而行。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背影楚幻一动不动，也没有下令让人放箭。直到人和狼一起走远看不见踪影，楚幻突然手起刀落，毫无防备的吴征已然身首异处。没头的身体晃了几晃才倒下，腔子里的血喷（和谐）射不止。楚幻转身掏出丝帕擦擦脸上的血丢到雪地里，“来人，把脑袋捡起来收着，回去做成标本挂到太子妃床头。让他们两个每天都能互相看着，本宫说到做到，从不食言。”甩掉楚幻没走多远，千景出现了，不过他没带人，只他自己，一人一骑。“不是阻拦，是来送行的吗？”千玄盯着他身后：确实没有其他人。“我想问七煞一句话。”千景勒住马，双手抄进袖笼里。千玄皱眉，“七煞？”“什么？”七阿忍着箭伤端起肩膀。“那时候为什么离开甲作？”“甲作人杀掉我的母亲。”“是那头狼先袭击我们。”“所以你还活着。”“那我还得感激你了？”“它以为你要伤害我，才会主动攻击。”“我当时只有五岁。再说那也不是你的母亲，只不过是一头母狼，它的狼崽子死光了，乳（和谐）房胀痛，需要吮吸，才把你叼回狼窝的，否则当年你只会化作一坨狼粪。”呼啸的寒风一次次刮过，仿佛将某种无形的阻隔越填越满，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千玄觉得他们是说完了，看着千景，“是你说服楚幻改变规则的？”千景把脸转向他，“是，我装作怕输，说如果是七阿，我要换狼。结果楚幻一心想置七阿于死地，不但答应换狼，还说把其他人都撤掉。我便又加个条件：让你留下。我知道他不想你死，也知道他一向自负。事实证明，他果然认为七阿一个人对付不了一大群狼，而弓箭手却可以保住你的性命。”“你知道七阿会控制住狼群，所以故意换了白狼王进场？”“是。”“为什么？”又是一阵只听得见风声的沉默。千景停顿良久，“我只是不想千家的人落在楚幻那个怪胎手里。好歹你也是我二叔。”这回换千玄不说话了。千景调转马头，“想问的问完了，我也该先回错断了，一会儿楚幻找不见我会起疑的。”千玄看着他的背影，“现在我欠你两条命了。”“啊，好冷。”千景抖一下缰绳，“在馍馍洞我是为了救自己，这次是七阿救你。你不欠我什么。”千景的马向前走了。千玄又喊一句：“回去劝劝甲作王，别跟楚烈那个畜生狼狈为奸，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千景没停下也没回头，抬起胳膊挥了挥手，未置可否，像是不赞同千玄的话，也像是在道别。千玄永远也不知道，其实他在心里做了回应：劝，也得有用才行。目送千景走远，千玄、七阿和狼群继续向北，很快便在狼牙口遭遇了错断禁军。寻晟跟楚幻和千景不一样，他是奉命行事，不是来话家常的。什么都没说，立刻就让几百名弓箭手举着火箭围住了他们。然后他问七阿肯不肯跟他回去。七阿只白了他一眼。寻晟一声令下，数箭齐发。千玄最后的记忆是怕火的狼群被射进火箭一起发出了阵阵哀嚎，本就身受重伤的七阿突然对千玄说你闭上眼睛。千玄不明白他怎么蹦出这么一句，正想细问，七阿一拳挥过来打中他的眉心。接着眼前一黑他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会儿千玄醒了，发现自己正趴在移动着的狼背上。旁边是趴在另一匹狼身上昏迷不醒的七阿。再看看四周，依然是风雪中匆匆赶路的狼群。狼的数量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么说是打退了错断追兵？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要去哪？！没人能给他答案。刺骨寒风中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穿得虽然不多，宽厚的狼背上、长且密实的狼毛里却很暖和。上风等了一夜不见寻晟和他的人回宫，带人找过去，只在一个雪坑里找到浑身漆黑已经双目失明昏过去了的寻晟。回到五行宫上风找来专门给错断王看病的医师忙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保住寻晟的命。上风等他能张口说话又等了一天一夜，想仔细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他已经失了心智，醒来后胡乱挥着双手反反复复只会念叨一句：真的有错断神兽，真的，是真的，我亲眼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