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卫侯府出入不息,方自量请了不少御医和民间医术高明的大夫轮番给南浔诊治,皆是无果。
御医检查了梧桐苑的吃食,并未发现不妥。又对屋内陈设之物一一勘验,最后从书案上的端砚中找到了九炙毒。
南浔素爱字画,奇毒通过墨香长期侵染身体,无声无息,用毒者心思不可谓不深。
这方端砚是侯府采购,各院书房皆有配备,查验后发现唯独南浔屋里的被人下了毒。目标明确,无疑是谋杀。
天渐放亮,卫侯义女身中奇毒昏迷不醒的消息不胫而走。
穆铮、穆钦听闻消息后一直四处奔走,可惜这毒太过奇特,惟有束手。
方汲润原本不为南浔中毒一事过分忧心,等他知道毒藏在端砚之中,便开始坐立不安。
府中需用采买一向由冯管事负责,出事后他被严刑拷打,坚持自己无辜,方自量知道问不出结果,一怒之下命人将其杖毙。
冯管事之死成了压垮方汲润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快马飞驰,直至看见大公主府的金漆牌匾,愁眉紧锁,勒紧了缰绳。
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如果九炙之毒不是从端砚中检验出来的话。
不顾守卫拦阻,他径直闯入,直到出现在穆亭宜身前,不说一字,眸底深黯。
守卫战战兢兢告罪:“属下失职。”
方汲润的目光惹得她头皮发麻,她淡淡扫视,说:“没你们的事,下去吧。”
人群散去,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方汲润怒然质问:“为什么是你!”
“放肆,这是你对本宫该有的态度吗?”穆亭宜话中蕴含震怒,语气却很平和,理亏在先,她没有抵死不认的勇气。
似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盆热水,下一刻又被扔进寒潭,被人利用不能生恨却又不得甘愿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能怔然开口:“那日公主来找宜柔,见着冯管事给各房派发需用,随口称赞端砚如何妙,我便将我那份赠予公主,不知道公主用得称不称手。”
穆亭宜嘴角露出一丝笑纹,抚袖道:“丫鬟不小心给打翻了。”
“竟这样巧?”方汲润苦涩一笑。
穆亭宜向来心高,极少与方宜柔来往,自打南浔到了卫侯府,她便常来常往。联系种种因由,方汲润未来之前便有了答案。
他之所以亲自跑这一趟,不为南浔伸冤,不为暗自倾心却不得结果,为的是被所慕之人生生打了一记耳光。
“不过是一方砚台,你若在意,本宫赔你便是。”穆亭宜知道他的弱点,只需扮作柔弱之态,他不会过分纠缠。
可这一回穆亭宜料错了,穆垣对方汲润表明一定要想法子保住南浔,一份爱而不得的爱恋与他信手的忠义相比,始终稍逊一筹。
“把解药给我。”挣扎过后,他决然道。
穆亭宜也不顾及什么仪态,过往对南浔的种种怨憎一一涌现,似山洪般一发不可收拾,道:“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本宫下毒?即便是本宫所为,你又凭什么认定本宫会给你解药?”
方汲润顿了一会儿,猛然闭眼,握紧了拳头,半晌才僵着说:“我来找你,就是想要保全你。既然公主执意如此,汲润无话可说,告辞了。”
怔于这份“保全”,望着那决然离开的背影,穆亭宜久久挪不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