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拐狐 > 第5章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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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三个月的下乡任务很快就结束了,庆非空和虞芳瑛又回单位上班来了。其实,就是不结束,他们也早回来了。下乡是轮着在乡下住着的,庆非空在乡下住的时间最长,也不过住了一个月的时间。在市里的时候,每天到单位吃饭,在单位晃来晃去的,但单位的领导都知道他在下乡,看见了也当没他,下乡结束了就不一样了,每天得上班。机关里的工作不见得每天有事做,但也有忙不过来的,忙不过来的都是红人,不得宠的都是清闲的人。没事的时候,庆非空就在办公室里和虞芳瑛呆着。自从有了那种关系之后,虞芳瑛对他的态度变了,过去见了他上齿咬着下唇瞅着他笑,说话声音很大,现在在办公室里说话的声音小了,说话叽叽咕咕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有时候也笑,依然是上唇咬着下齿瞅着他笑,脸却红红的。这时候,拉上窗帘在办公室里反锁上门的事也有过,但大多都会坚持到下班的时间。到宾馆开房是这几年才时兴的事,那几年还不兴那个,男女一起进了招待所或宾馆,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定在什么时候、也不定在什么节骨眼上一群人会大张旗鼓地破门而入。被堵在床上之后,让单位去领人,就是再重要的人物也经不住么这么折腾一下。办公室里有床,既方便又安全,上班时间工作做不完,晚上在办公室加班的人常有,晚上不回去的人也常有,他们就在办公室里办公,也没人来问他们干什么。

    一次下乡收获最大的是庆非空,回来没几天,他被提升为办公室主任。他还不是办公室主任的时候,只有萧羊喊他主任,现在,机关的人都喊他主任了,不仅跟他级别低的人喊他主任,就连跟他级别高的人也喊他主任,没几天时间就没人喊他的名字了,似乎他就叫“主任”。他实实在在感到了当主任的风光,他也实实在在感到了坟茔的风水给他带来的荣耀。当了主任似乎还有荣升的势头,主管文教、卫生的副书记也管宣传,那天把电话打到部长的办公室里,让部长通知庆非空到他办公室来一下。都在一个楼里办公,平时是常见面的,见了都认识却并不熟悉,庆非空以为主管书记要给他直接布置任务,兴冲冲地来到主管书记的办公室里。领导们都有姓没名,是什么职务就叫什么,一生不知道要改多少次名呢。主管文教的书记姓商,黑黑的、胖胖的,两只眼皮耷拉着,像没睡醒似的。他的嘴很大、唇很厚,却合不住。他的嘴合不住跟庆非空不一样,庆非空的嘴抿不住是嘴唇紧,他的嘴抿不住是嘴唇过于松了。他的嘴半张着,哈拉在嘴里含着,半晌,他的嘴一合,把哈拉吸回去,像刚睡醒,说:“小虞对你印象很好,反映还不错,好好工作吧。”

    把他叫去也就这一句话,说完了也就完了。不几天,部门的人都知道了庆非空被商书记叫去谈话的事了。庆非空和商书记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要是自己家的私事直接给庆非空打个电话就行了,他却给部长打电话,让部长再通知庆非空,显然这中间有事。有事就不是坏事,坏事让直接领导去谈话就行了,主管书记大可不必亲自出面。于是,庆非空将再次升迁的在部里传开了。虞芳瑛那几天正好没上班,到了单位笑着对庆非空说:“你得感谢我吧。”虞芳瑛跟商书记是一个村里的,庆非空以为是她知道了商书记找他谈话的事,呵呵地笑着,说:“是应该感谢。”虞芳瑛说:“你这人历来是说话不算数的,你说清楚,这次你拿什么感谢我。”庆非空把嘴伸了过去,虞芳瑛把了他一推,说:“就会这,谁稀罕你这!”

    虞芳瑛把该让他感谢的事告诉他,那件事确实是他梦寐以求的,但也是棘手的。虞芳瑛告诉他,她有了,她到医院检查过了,她确实是怀上了,她问他怎么办。她问他怎么办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在告诉他应该怎么办了。他心里先是一阵惊喜,说:“有了就生下来。”她说:“我就这样去生?”他说:“我这就回去离婚。”她说:“这话你说过不是一次两次了,没你这句话我是不会怀上的。”

    庆非空一拖再拖,拖到不能再拖的情况下回了一次家。从大年三十被打出来到这次回家,有近一年的时间了。小院还是那个样子,依然是二三尺高的院墙,一块砖没多,一块砖没少;栅栏门也是原来的样子,一块木板没多,一块木板没少。他到家门口时栅栏敞开着,说明家里有人。庆非空推门来到屋里,见萧羊侧卧在床上,右臂弯曲着支着脑袋,左手在逗床上的一个小孩儿,他见庆非空回来了,赶忙从床上下来,说声“姐夫回来了?”从庆非空的身边溜过去,慌慌张张地走了。庆非空不知道谁家的孩子放到自己家的床上,走到床前伸着脖子看了那个小孩一眼,那个小孩咧着嘴冲着他笑着,两只小手在空中乱舞,两条小腿乱蹬乱弹。他对这个小孩顿时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那种意识一产生,顿时又模糊了,似乎虞芳瑛要生的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他正想弯腰逗逗那个孩子,梅心婷从外面回来了,说声:“回来了?”口气很平淡。庆非空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梅心婷说:“你的孩子。”庆非空问:“小婷生的?”梅心婷说:“别放你娘的狗屁,人家小婷还是大闺女呢。”庆非空说:“这到底是谁生的孩子。”梅心婷说:“我生孩子,打几次电话都打不通,人家萧羊在医院伺候我生的。孩子还没名呢,想等你回来给孩子起个名呢。”

    庆非空快一年没回家,孩子是梅心婷生的显然就有了问题。庆非空想起他刚进屋时萧羊慌慌张张的神态,头都蒙了,说话都不做主了,他说:“以后不能让萧羊这狗日的到家里来。”梅心婷说:“那不可能。小婷说给萧羊了,我是他姐,我不能不让妹夫到家里来吧。”庆非空说:“狗男女。”梅心婷说:“说话不要伤人,有狗男没狗女。”庆非空说:“不要争吵了,我们离婚吧,离了婚你爱跟哪个狗男就跟哪个狗男。”梅心婷说话也很痛快:“今天看来是不行了。过了今天你说什么时候离吧。”庆非空说:“那就明天。”梅心婷说:“明天就明天。别人离婚难,主要为争夺孩子的抚养权。我们好办,儿子归你,免得我带着儿子,你拿抚养费,整天扯不断。”庆非空说:“我不要。”梅心婷说:“你庆家的骨肉,你不要谁要?俺在检察院见这种案子见多了,都是这样判的。不服,上诉到市中院,市中院也得尊重地方法院的判决。民事纠纷市中院就是终审,你想再上诉就不受理了。把儿子给了你,就是最高法院也不能说俺违背了法律、违背了人情吧。孩子还没名,你给起个名吧,以后孩子长大了,俺想看看孩子了,也知道找谁。”庆非空不假思索,随口说了一句:“就叫萧羊。”梅心婷说:“小羊就小羊,我就喜欢这个名。就叫庆小羊了,我明天就去报户口,报了户口再办离婚手续,也给孩子一个说法。”庆非空说:“就叫萧羊。”梅心婷说:“不能没姓吧,姓什么呢?”庆非空说:“姓萧。”梅心婷说:“那不可能,哪有孩子不跟他爹姓的?就这样说定了。今天你自己找地方睡去吧,住招待所没带钱我给你。你要是住在这儿,萧羊来了吃你的醋。”庆非空声嘶力竭地说:“不许他来!”梅心婷说:“你管谁来呢。”

    庆非空的脸都成黑色的了,也变了形。他不时地翻一眼梅心婷,眼神时而六神无主,时而似流光闪电,时而凶残狠毒。梅心婷的心里阵阵发颤,她本能地加在庆非空和床之间护住儿子。庆非空并没理会他,他情不自禁地发出几声“呱呱”的笑声,声音带着阵阵寒气,震得空气在颤动、震得玻璃嗡嗡直响。梅心婷感到身上阵阵发冷,她惊恐地望着他,儿子不知道屋里在发生了什么,依然挥着小拳头咧着嘴笑着。庆非空并没有做出意外的举止,少顷,他的表情平静下来,眼神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怒气未消。梅心婷的心情稍有缓解,但仍心有余悸,心脏仍然有力地跳着。

    那天晚上,梅心婷真的没让他在家里住,庆非空也没想在家里住,他住在了招待所,自然也没让梅心婷给他拿房费。第二天,梅心婷到派出所用庆小羊这个名字给她的儿子报了户口。两个人都同意离婚,但那天却没有离成。没有离成是因为梅心婷坚持儿子由庆非空抚养,而庆非空却坚决不要那个儿子。两个人达不成协议,根本就没到法院去。

    之后,萧羊知道了儿子叫庆小羊,笑了,说:“这傻帽儿,让他吃个现成饭他都不吃,还故意给我起个重名。他不要就记到我的名下得了。别说跟我重名,就是跟我爹重名也不要紧。”梅心婷说:“到了外边不许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