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拐狐 > 第6章C
    C县跟县之间仅一线之隔,省跟省之间也就是一线之隔,王国和平井是邻县,但属两个省。不过,就是归属两个国,平井跟王国也没带大的区别,人们一样用嘴吃饭、用大脑思维。这几天平井突然热闹起来了,城里的大街小巷到处挂着彩幅,彩幅上写着“热烈欢迎国际忠功神秘科学研讨会在我县召开”之类的标语,县招待所和私人开的国际宾馆里住满了不用嘴吃饭、不用嘴说话、不用大脑思维的外地人。不用嘴吃饭是那些人根本就不吃饭,也不想吃饭,看见饭就饱,却照常拉屎;不用嘴说话是那些人不需要说话,一个意念传递过去,对方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比心有灵犀的两个人用眼神表示都准确。用眼神传递信息那还需要动用表情,浪费眼神,还容易被人看出来。用意念传递信息就不一样了,两个人不用面对面,不论是千里万里,不论走着路还是睡着觉,想表达什么意思了,只用意念互相表达就可以了,比刚时兴的大哥大和互联网都安全便捷。大哥大和互联网要花钱买不说,还要浪费时间去学,浪费了时间就是浪费了生命。最可贵的是用意念传递信息比大哥大和互联网更安全,那些年,报纸上经常报道犯罪分子跟别人并机的事件,用意念传信息不怕别人“并脑”,也不怕别人窃密;宇宙里要发生什么事或若干年之后将要发生的事,太勃望远镜还没有发现,这些人早知道了,他们的大脑和外界沟通着,也和宇宙沟通着,几千万光年之外的宇宙人给他们发个信息,光速也要几千万年才能传过了,他们随时就接收到了,那种速度快到还没有声音告诉本人,就直接就转化成了意识。这些人的大脑不是用来思维的,而是用来接收信息的,不仅接收现在的信息,而且还接收远古的信息和未来的信息。

    这是生活在常人中的一些特殊的人,但不是人人都不用嘴吃饭、不用嘴说话、不用大脑思维的,那些有了特异功能的人即使不吃饭,但嘴话还是要说的,只说给那些没有特异功能的同类和没有进入他们这个“修炼”圈儿的异类的。非我同类是要“渡”的,把他们“渡”到我们这一类人中来,不用嘴说是“渡”不了那些“异类”的。我们都是长了毛的,冬暖夏凉,不用梳理也不用洗,那多省事?你们异类竟然穿衣服,每天穿了脱、脱了穿,脏了还要洗,那简直是活受罪。把你“渡”过来,你脱离了苦海,我们多了一个同类,心里就平衡了。他们心里这样说,但对人是不这样说的,对人还得说把你“渡”过来,拔了你身上的毛,给你穿上衣裳,和我们一样,以后也就不用吃饭、不用说话、不用大脑去颠倒梦想了。既然你什么都不需要了,还要钱干什么,还不赶紧拿出来给了师父,师父拿你的钱在另一个世界给你置办一份福田供你落脚、给你置办一席座位供你修炼,甚至给你修建一座莲花座让你替师父“暜渡众生”。佛家也有个同音字,叫“度”,那是单纯的“劝说”,至于你皈依了佛之后怎么“渡”出“苦海”,那你得自己想办法了。没有船你得自己游过去,“苦海无边”,说不定你没游多远,早淹死在苦海里了。“回头是岸”是一种说法,渡出苦海要去的是“彼岸”,而不是回头的这个岸,“回头是岸”那还渡什么呢?我们的“渡”不但劝说,还免费把你送到我们这一边来,从这一点儿上说,我们比佛要负责多了。县城里的大小宾馆,几天前就住满了人,庆非空他们到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住的地方了。康纪峰到会务上去找他预先联系的人,一问,会务上没这个人,康纪峰说:“这就怪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吕敬国说:“是不是跟我们这些人一样,怕公安局抓他,在外用的都是假名呢?”康纪峰说:“那个人可是大名鼎鼎,山西的省委书记都是他的学生,谁敢抓他呢?”在路上的时候,庆非空的心里还是充实的,到了目的地,心里却空空的,见了外人一句话都不说,所有的事都让他们三个出面,他怕身份暴露了,人们把他围上来,剥了他的衣服、剥了他的皮。有人在他面前走过去,他都感到他大脑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恨不得找个什么地方把自己藏了起来,他说:“真是笨蛋,有这样的身份怎么就打听不到呢?”他不说他去打听,却转身走向会务。会务管接待的是一位女孩,模样儿圆圆的,很白,体形有点儿雍容,很像他的小姨子,也有点儿像年轻时的梅心婷。庆非空一见,两眼被女孩儿吸过去了。他看她不正眼看,也不盯着她看,而是两道色迷迷的眼神在女孩儿的身上扫来扫去的。女孩儿很耐看,却有点儿土,不仅装束土,说话的口音也土,她却不避讳他的眼眼神,问他:“你干什么呢?”庆非空把“干”听成了“看”,大脑“轰”得一声,两眼失了神,眼珠子来回转,却什么也看不见了,他语无伦次地说:“我找人。”女孩儿绷着嘴忍着笑,说:“找人你看哪儿呢?”庆非空眼皮向下耷拉着,想看女孩儿却抬不起头来,眼球向两个眼角转动着,咧着嘴笑着,却发着怪音。女孩问:“你要找谁?”庆非空想不起他要找谁了,回过头来向远远站着朝他这边张望的康纪峰招招手。三个人不知道是在叫谁,一起走过来了,庆非空问康纪峰:“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呢?”康纪峰说:“叫常晋升。”女孩儿说:“刚才不是告诉你了?我们这儿没这人。”庆非空说:“他是省委书记的老师。”女孩儿绷着嘴笑着,说:“省委书记的老师能在我们这儿?”康纪峰说:“我前几天还打电话跟他联系过,怎么会没有这人呢?”女孩儿说:“反正我们这儿没叫这名的,也没有省委书记的老师。”庆非空说:“你们这儿没姓常的?”女孩儿说:“姓常的倒是有一个,不过不叫你说的那名。”康纪峰说:“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女孩儿说:“我们这儿姓常的老师叫常永忠,永远忠于我们忠功。”康纪峰说:“不是真名吧?”女孩儿说:“怎么不是真名儿?名还有假的?我们这儿都知道永远忠于我们忠功的常老师,经常给我们作辅导呢。”康纪峰说:“你告诉我们他在哪儿,我们找他去看是不是常晋升老师。”女孩儿说:“你现在恐怕找不到他了,他到现在还有没来。”康纪峰说:“他怎么会没有来呢?”女孩儿说:“没来就是没来,我哪知道为什么没来?”庆非空说:“你给我们打个电话联系一下,看他什么时候来。”女孩儿说:“我这儿没电话。要打就上街去,街里有电话亭。”

    其实,接待处是有电话的,女孩儿不让他们用。几个人离开接待处一同向外走,心里都空空的,都想离康纪峰近点儿,离康纪峰近了心里才踏实。康纪峰走在前面,心里也特别不踏实,也想走在别人一边,心里才有个依靠。他心里明知道身后跟着三个人,后面人越多,他心里反倒有一种孤单的感觉。在街里找到一个公用电话,康纪峰打完电话,说:“他让咱们先找个地方住下,让咱们不要着急,剩下的事他来安排。”

    几个人在城里寻找住处,转了几个圈儿也没有找到住的地方。这时候天下起雨来,几个人站在县招待所的前檐下,两手交叉着抱着肩冻得缩缩发抖。庆非空说:“今天住哪儿呢?”康纪峰也在想今天住在哪儿,却没有说出来,几个人在外面冻着,一直冻到了天黑了,会务上的那个女孩儿从楼里走出来,问他们:“你们找到人了吗?”几个人不说找到了,也不说没找到,女孩儿正想要走,康纪峰赶忙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哪里有住的地方吗?”女孩儿问他们:“你们是来参加会的吗?”康纪峰赶忙说:“我们就是来开会的。”女孩儿说:“你们还没有住下?我以为你们住下了来找人呢。”康纪峰说:“我们来晚了,找不到住的地方了?”女孩儿说:“这县里的房间大多数都被我们预定下了,找住处不到会务上去找你到哪儿去找?一个人500块钱会务费,我给你们安排食宿。”几个人听了直咋舌,他们出门,一共带了不到500块钱,全交出去,还不够一个人的。康纪峰说:“你让我们先住下,我们要找的人来了,会给你一起结账的。”女孩儿绷着嘴直笑,不说话。庆非空两眼在女孩儿的身上扫来扫去,边扫边说:“我们都是好人,不会赖你的账的。”女孩儿说:“我没说你是坏人,我是给人做事的,我只管发证,不管收费。”康纪峰说:“我们实在是没有带那么多钱来,要不这样:我们先交了房费,你先给我们开两个房间住下,吃饭的事我们先自己解决。”女孩儿还在犹豫,康纪峰说:“我们又不白住,住一天我们掏一天的钱,要不住不满不也闲着吗?”女孩依然不说话,康纪峰接着说:“我们都是学功的,你不能看着自己的人在外面淋着雨过夜吧?帮我们这一次也是你的功德,做了功德会有福报的。”

    练功的人都相信“报应”,那是从佛教那里借来的一个名词,做了好事就会有好的报应,那叫“福报”,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有不好的报应,叫“恶报”,一般说的“报应”专指恶报。女孩儿说:“有两个房间还没人住,是给人留的,你们先住下,什么时候人来了,你们得腾出来。”康纪峰赶忙说:“那好说,人来了我们马上走。”女孩儿说:“我帮了你们,到时候你们是不能让我承担责任的。”康纪峰说:“我们绝对不会做那种事。到时候我们在雨地里淋着,也不会连累你的。”

    女孩儿真得给他们开了门,两个房间好像就是给他们准备的,一个是单间,房间里还有电话,就留给庆非空住,另一个是三人间,正好住另外三个人。庆非空住下后,说:“这个女孩儿不错。”他说的“不错”不知道是长得不错,还是人不错,或是二者兼而有之。康纪峰只把他的意思理解为了前者,说:“你别天真了,这里边儿还有女孩儿吗?”其他人都笑了,庆非空的心煽动了两下,就像厕所的大便器堵了,用皮嘬子嘬的那种感觉,煽动得很有力。另外两个人笑是笑了,但对那个女孩儿是不是“女孩儿”并不怎么关心,他们所关心的是万一今天晚上人来了他们到哪里去住。他们两个是不怕在车里坐一晚上的,就怕庆非空坚持不下来。康纪峰说:“这又不是谁家的房子,谁掏了钱谁住。来了人他们想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