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侮辱军警，就是侮辱巡捕房，侮辱巡捕房，就是侮辱大都市，你犯大事了！”
胖瘦二人组直接拔出插在武装带上的三八大盖，以标准的一手掐腰，一手高抬，脚尖抖动的嘚瑟姿态虚瞄着苏妄。
这副姿态他们吓唬过无数的平民，屡试不爽，不仅能衬托他们的“伟岸”，更能敲诈出无数的好处。
如今他们也是这般期待，仿佛已经看见了苏妄跪伏在枪口下，奉上全部身家，只为求得二人的宽恕。
但他们看到了什么？
他们看到了那个可恶的男子，在脸色煞白的小丫头拉扯下，好似在尽力收敛笑容，肩膀依旧在一抖一抖的。
这，根本是毫无诚意啊！
“找死！”
他胖瘦终于恼羞成怒了，他二人生得貌丑，最讨厌讨厌别人对他们的样貌评头论足，自打他们穿上军警这身虎皮之后，就没有敢不正眼看待他们的。
就算有，也必须正视他们手中的盒子炮。
平素里，两人嚣张横行惯了，也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岂能咽的下这口气？
“话说，我们到底当了几天警察来者？”这般念头忽然在胖瘦的脑中闪过，继而又被怒火冲散。
“算了，不管了。我们要把他啪啪啪至死啊。”
“啪，啪，啪！”
“啊，啊。”
三八大盖特有的脆响接连炸响，火光闪动，硝烟弥漫，尖叫急促，胖瘦张狂大笑。
然而，这尖叫声也太长了些，胖瘦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停歇。
“我们的枪法有这么差，离得这么近也打不到人？”
好在，在胖瘦二爷的“神枪”之下，尖叫终于停了下来，但他二人还是坚持打完了一梭弹夹才罢休，脸上满满的都是施展暴虐之后的快感。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交火的动静引来了巡捕房内其他的军警，各人急急忙忙出来，各个衣衫不整，歪领斜帽的，面带还带着惊惶，虽然握着枪，手脚却止不住微微颤抖。
这些人，平日里要他们欺负老百姓时还有几分胆气，真要是大都市里黑白通吃的大亨，或是几大青帮带人杀进来，只怕也剩下待宰的勇气。
见到动静停了下来，才有一个满脸麻子，顶着个地中海发型的矮搓圆排开前面的军警，走了出来，看他肩领的徽章，真是这处巡捕房的局长。
“章小三，你来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报告六叔，我们发现赤色分子入侵，成功将之击毙。”巨肥胖子章小三行了个不甚标准的军礼，向章局长报告着。
难怪二人都是如此圆润，原来还是亲戚呢。
而章小三比章局长还要土肥，显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辜负他家局长叔叔的期望。
“嗯，做的不错。”章局长给了个赞赏的眼神，对自家子侄的“大无畏”精神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然后挺着肥腩肚等在那里。
果然，众多军警怎么可能让自家老本冷场，马屁顿时滚滚而来。
“那是，局长的侄子就是本事大，我早就说小三能上位的。”
“确实，确实。”
章局长点着蛤蟆头，章小三抖着脸颊的肥肉，两人不知廉耻地收下奉承，然后才将目光放回渐渐消弭的硝烟中。
“呃，这是？”
只见满地的铜弹壳中，苏妄带着柳言安静的站在那里，不侵不扰，好似无关群众一般，默默围观着他们的臭不要脸，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你，你们，二位，吃过饭没？”
“噗呲！”
苏妄二人以为章局长就要发飙，谁知他吐出这么一句话，叫他们一时没憋住笑声。
但苏妄却暗暗佩服章局长的眼力，不愧老吏的奸猾与世故，懂得搞清楚状况再表态，至少也得保证了他局长大人的人身安全再翻脸。
实在是章局长认为自己此时站得太靠前了，领导嘛，当然是战时殿后，领功冲前的。
“看来梦中的人物也并非完全不靠谱，至少还是有迹可循，这老胖子应该是依据外界的人物产生的。可是，小言又是如何知道巡捕局长的性子？”
苏妄仔细观察章局长的一举一动，越发觉得梦境奇妙。
有些事物的存在符合逻辑定律，若造梦者对它们的存在状态并不了解，事物的存在将以模糊状态出现。
有些事物完全属于臆想或造梦者的再创造，如章小三是以章局长为原形，柳言想象出的人物。
但有些事物与外界完全一样或部分相似，偏又造梦者对他们完全不了解，它们出现的就有些诡异了。
而最后一种，便是世人将梦与预言联系起来的原因。
可惜，章局长虽然老成，但章小三就没有那般耐性了，他竟然一把推开了自己的六叔，不知从哪掏出的一把马克沁机枪，对着苏妄就是一阵横扫。
许是刚刚被众人夸赞过，章小三心中正得意，哪里会管苏妄二人是如何做到完好无损的。
又或者，这是柳言潜意识认为自己与巡捕房处在对立位置，双方的矛盾完全不可调和？
“突突突突……”机枪疯狂颤动，火光闪烁不定。
“啊啊啊啊！去死，去死！”章小三张狂叫嚣着。
“干的漂亮，小三！”章局长握紧拳头，暗暗为章小三呼喝，章小三那一推深得他意啊，叫他差点喊了出来。
可惜，也只是差点罢了。
但见苏妄双手乍然舞动，仿佛千手万掌般，或掐或捏，成各般动作的幻影，舞成了一道完满的屏障，将铜弹都接了下来。
“叮叮叮叮！”
弹壳叮铃落地，仿若清脆的风铃，却寒了一众军警的心，此时他们才知道苏妄是如何挡住子弹的。
“竟能抓住子弹，这还是不是人啊？”
章小三更是吃惊的连机枪打空了都不知道，只知道死命的扣住扳机，发着吭吭吭的颤音，不知是机簧空撞的声音，还是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大侠，大侠，不知大侠来小的此地有何吩咐？”
章老胖子先是一巴掌重重的拍在章小三后脑勺，把他拍得趔趄，这才擦着油汗在苏妄面前做点头哈腰状。
此时霍先生遗泽仍在，民间国术正鼎盛，亦有各种夸张的传说流传，章局长虽不知国术高手能否做到空手接子弹，但他认定苏妄就是国术中的大师级人物，这总比要他承认苏妄非人来得容易些。
“嗯，听说贵局今日去了一趟精武会馆，要我会馆的人协助办案，不知事情办好没有，我等正式来问一问的。”
苏妄负手而立，做高手状，语中却未咄咄逼人，实是他能接住子弹已是勉强，此时他背负的双手正在轻轻搓揉，也不敢叫对面的人看见。
此番回到这个世界，苏妄的本事就受了极大的限制，到如今他亦只能运用一些外功手段。能接住子弹，还要拜苏妄解开心结，对梦境虚实理解愈发深刻所赐，已是他的极限。
若是胖瘦二人，或巡捕房里的人，在柳言意识中是能吞天噬地的大魔王的话，苏妄只怕已经跑了。
“有的，有的，大侠稍等，我这就去将人带出来。”
“且去。”
苏妄依然做着寂寞状，却是想要看到柳言的震惊神色。
然而，柳言却懵懵懂懂的，只有一脸欣喜，并未怀疑苏妄的本事，也未想起过苏妄先后的矛盾，实在叫苏妄觉得古怪。
“梦里的世界，果然不能以常理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