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这回你如何诡辩？”
“再等等。”
“哼，拖延时间罢了！”
此时黄玉烟与呼延图兰分别驾驭着飞剑与清风，悬浮在半空中，俯视这下方的战场。
但见战场中厮杀声震盈野，杀气直冲云霄，一排又一排的军队猛烈碰撞，仿佛两团急速穿飞的面团，在剧烈的碰撞之后，飞溅起无数点粉末，各自崩得四分五裂，朵朵血花宛若点缀一般，用鲜红的色彩粉饰着战场的残酷。
而在纠缠不断的战阵中，不时能见到身披亮银鳞甲的铁骑纵横冲突，往来如风，所过之处骨肉分崩，鲜血横飞，连成了一片片血雾，好似棋盘上纵横的格线，光滑的甲面反射着银色的光辉，代表着死亡，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这便是北国以为国之重器的铁骑兵，是北国立国的保障，亦是其不断开疆扩土的利器。
与之相对的，南朝的军伍往往要付出数以倍数的代价，才能使这群人形凶兽般存在缓慢下来，迫使他们放弃继续冲突。
然而，却无法阻挡铁骑的重新整队与再次冲杀。
即便偶有几名铁骑被南朝的士兵拉下战马，这群骑兵亦能凭借凶悍与疯狂，做到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狰狞的狼牙铁棒砸碎了一颗又一颗的脑袋，门板宽的开山大刀将一名又一名战士拦腰切断，手段之凶残几乎不似人类。
而南朝军队通常只能凭借巨大的牺牲，消耗着这群铁骑的体力，在他们无以为继之后，勉强守住战线，这已是他们为数不多的胜利了。
至于反败为胜、开赴进取、收复故土等等愿景，至今仍停留在朝堂诸公的口头上，连最低级的辎兵都不信这一套。
此时距离黄玉烟与呼延图兰相遇又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黄玉烟与呼延图兰攀爬了终年冰雪的天山，驰骋过广袤无际的大草原，亦于山岭之中领略过少数民族的别异文明。
在体会天地之壮阔的同时，他们更多的是争论人性的善恶，见识生命与生存。
就如生活在冰原一带的北国百姓，生活的艰辛不仅促使他们紧密抱团，更促使他们不断迁移、不断虏获着物资、不断进取。
他们给她的感觉是热情而团结的，更是侵略的，就像一把燃之不尽的火焰，在绽放热量时毫不在意是否灼痛了旁人，甚至已经迁移到南方的他们，同样继承了这些特质。
世间本就善恶不分，混沌一片，南人中有善人、恶人，北人同样如此；而南人视北人为贼寇，北人同样视南人为仇敌。
世人皆天地所生，所求皆为生存，北人南迁不过是为了生存，生存本无对错，如若北人不对南人残酷，那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是在断绝自己的生机。
任何在艰难困苦之中不断挣扎、不断奋进、不断进取的民族，都是值得称赞的。
心志还未成熟的黄玉烟，已渐渐被呼延图兰折服，但她仍有最后一个疑问。
“难道南人生来就有罪，注定要被北人入侵？既然北人有其权利生存，南人为生存反抗又何尝有错？”即便认同了呼延图兰的观点，但国家是非面前，黄玉烟依旧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于是，他们在此观摩了一场南北大战。
直到黄昏降临，南北两国才各自鸣金收兵，交缠在一起的战线渐渐分开，战士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匆忙地收拾了战场，各自回营，留下了布满残肢碎体，狼藉满目的战场。
“嗷~嗷呜！”
“噶噶噶！”
夜幕还未沉下，无数野狼便聚啸而来，数不尽的秃鹫盘旋天际，等待着野狼饱食一餐之后，下去分上一杯残羹。
黄玉烟脸上现出不忍的神色，撇过了头。
“你看！”呼延图兰突然一指这些打秋风的动物，说道：“这便是自然轮回，天地万物本性混沌，本质相同，今朝你吞食了其他生物，维持着生命，他朝亦要化作其他生物的腹中餐，维持着他们的性命，这与南北国战争是何其相似，岂能用善恶来区分？”
“你看今日万类厮杀，命薄如纸，血染大地，可知道明年春花灿烂时，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鲜血的浇灌，这些牺牲，才能开出最美丽的花。”
“南人虽有损伤，但其本质却没丢失，终将被北国继承，并有再次开花灿烂之时。”
“这才是吾神造化万物的真谛，万物生于吾神，归于吾神，也必有再次化生的时机。”
呼延伸手一招，劲气化形而出，拨开被血气染红的蓬草，从地上摘下一朵花苞，送来了黄玉烟面前。
小花含苞欲放，色泽鲜艳血红，如同被鲜血浸润了一般，暗含了一股清韵的香气，脱出凡品，勃勃生机，却没有血腥之气。
如非亲眼见呼延图兰采摘而来，黄玉烟恐怕至死也不相信，此花竟是生长在如斯残酷的战场。
“花开花放，一念一生，命运伦常。”
黄玉烟囔囔自语，这一刻她竟然领悟到了生命的奥义，领会了生死无常的道理，自然而然地捅破了通玄境的那一层窗户纸，晋升了境界。
风澜骤卷，无形的灵气波动以她为中心不断扩散，又不断被内气捕捉，相合为真气，渐渐粘稠、压缩、液化，这一瞬间，她竟然直接跨过了凝真境，直达炼煞境。
但还没有结束，一股股温柔却活泼的气息从渐渐抬升的明月中传来，从大地深处传来，从纷洒在战场的鲜血骨肉中传来，融入了她的真力。
这是生气，也是一种煞气，凝真才刚停止，黄玉烟在无知无觉中，又开始了炼煞的修业。
境界的突破对她而言，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容易，这般资质、造化，不知会羡煞多少人。
一旁护法的呼延图兰也微微点头，如若不是黄玉烟有如此资质，他又何必费尽心思，要收她入门。
微微的风波中，云卷云舒，青草微伏，无数的血迹悄然消失，青草渐渐茂盛，淹没了残肢断体。
野花相继开放，肉眼可见的开遍了山野，山花烂漫，无边无际，馨香弥散，眨眼间将地狱般的战场化作了天堂般的盛境。
终于，在抵达了归元境之后，黄玉烟苏醒了过来，收敛了周身的波动，对着呼延图兰微微敛礼：“吾师！”
“真真演得一场好戏！”急切的闪动了两次翅膀，苏妄挺立在黄玉烟的肩头，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