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江山为弈 > 第九章 小魔王夜闯地狱
    男扮女装的韦灵犀走出养心斋,来往的仆人都没有注意他,经过叶山时,韦灵犀小心翼翼行走。叶山也没有注意韦灵犀,他安然而过。

    韦灵犀穿庭过院,一路疾行,终于来到了王府的侧门,被守门的两个甲士拦住了。平时,王府的下人出外,得出示令牌,各个机构都有自己的令牌,凤霞属于膳食房。韦灵犀拿出了膳食房的令牌,姓名、工作机构、职位都有,一个甲士问:“干什么去?”韦灵犀学着女人的嗓子,尖声细气地说:“主事的吩咐了,寒夫子想吃天上飞的乌鸦肉,让我买去。”

    “乌鸦肉,真他娘吃的够刁钻,王爷对这穷措大也忒好了吧。”甲士愤愤不平。寒夫子的恶名已经在王府广为传播,王府的人无不愤慨。

    韦灵犀听到甲士骂寒夫子心里很高兴,也想着附和几句,但是不敢多说话,怕露馅,只好闭口不言。

    韦灵犀收回令牌,就要往出走。无料另一个甲士对他很感兴趣,眼睛色眯眯的,撇嘴道:“膳食房的美女果然妙啊,想不到一个烧火丫头都这么精细。”

    韦灵犀低下头,不说话,抬腿往出走。

    色甲士用长戟拦住他,有心要狎戏一番,轻佻而言:“凤姑娘婚配与否?”

    韦灵犀低着头,肺已气炸,心想这真是见了鬼了,十年狎戏花姑娘,今天扮了一个花姑娘,居然被人狎戏了,真是现世报啊。韦灵犀想着自己恢复真身后,一定要将这个色甲士阉了。但是,眼下面对狎戏,还不能发怒,以免暴露。

    韦灵犀知道如果说没有婚配,色甲士就会进一步得寸进尺,戏弄得更厉害,索性回答道:“我已嫁人,请君莫戏言。”

    色甲士垂涎道:“啧啧,如此秀丽,怎么与我无缘呢?”他不甘心,不肯放韦灵犀走,长戟仍然挡着他。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如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府门外传来了寒夫子的吟诵声,诵的是曹操的《短歌行》,音调故意拖得漫长,显得很是落拓不羁。

    三道府门,正门从来不开,只要左右侧门常开,左右侧门分别守着两个甲士,韦灵犀走的是右侧门,左为尊,右为卑,作为下人他只能走右侧门。寒夫子拿着个酒葫芦,似乎是大醉归来,他的身份应该走左侧门,可是他现在没走,而是直接走到正门,一边敲门,一边吟诗。

    左侧门的两个甲士很是着急,一个甲士走过来,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对寒夫子说:“夫子,请走这边。”

    寒夫子打开甲士的手,醉眼朦胧地看他一眼,摆手道:“不不不,那边——不是人走的,是狗走的,这道门才是人走的。”

    寒夫子一边说,一边凝望着正门,对于侧门,他只是随手指指,神情显得极是鄙夷。

    寒夫子出言不逊,甲士脸色变了变,看得出他有怨气,但是没有立刻表现出来,他说:“夫子,正门轻易不会打开,只有皇帝来的时候才会打开。”

    寒夫子说:“皇帝也是人,我今天就想从正门进,你们给我开了。”

    甲士为难:“这……”

    寒夫子不依不饶,使劲砰砰地敲门。

    右侧门的韦灵犀和两个甲士被寒夫子吸引了,色甲士放开了韦灵犀,眼神转向了寒夫子。韦灵犀准备离开,但是看到寒夫子如此嚣张,倒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

    很快,四个甲士都围到了寒夫子身旁,劝告:“夫子,正门不能开啊,这是规矩。”

    寒夫子叫道:“规矩个屁!在我这里都可以改!”

    韦天养有规定,好吃好喝招待寒夫子,都必须对寒夫子恭恭敬敬,不能对他无礼,不能伤他一根毫毛,寒夫子有危险时,必须全力保护。四个甲士深知韦天养的规定,他们不敢打破,所以对寒夫子的无理取闹,一点办法都没有。

    四个甲士商量:“怎么办呢?”

    一个说:“这种事,要请示叶将军吧。”

    另一个说:“那就问问叶将军,该如何办?”

    一个甲士离开,回府请示叶山去了。

    寒夫子仍在胡闹,不停地敲门,敲累了,坐倒在门下,喝起酒来。顷刻,请示叶山的甲士回来,和另外三个甲士说了几句悄悄话,他们相互点点头,很快,正门打开了。

    寒夫子起身,晃晃悠悠,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韦灵犀看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心想:“这老匹夫如此了得,看来老爹是被他彻底迷惑了,我还想着出来后,找老爹算账,看来是不行了。我得先逃离王府,再行打算。”

    韦灵犀飞快地走了。

    韦灵犀准备寻找一个落身的地方,可是去哪里呢?那些狐朋狗友的名字他是从来记不住的,不过,也不难找,去灵犀街奋臂一呼,自有大批的巴结者涌出来。可是,眼下是不能去了,如果去了,定然引得全街轰动,消息传到王府,那可了得,叶山很快就会带大批人马来抓他。

    “当下我是不是应该离开幽州城呢?”韦灵犀踌躇不决。

    “出了幽州是比较安全,但是其他地方,不是我的地盘,虽然到处皆是巴结者,但毕竟身边没人,发个脾气也不是很自由。”韦灵犀觉得不能离开幽州。

    “那我该去哪里呢?对,去人间地狱啊,那里是我的地盘啊,怎么忘了?”韦灵犀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人间地狱,是韦灵犀的私人监狱,设在燕山之北,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终年阴暗潮湿,若是降雪,一年半载都融化不了。

    韦灵犀为了好玩,仿照阴间地狱的形制,开辟了一条狭长的羊肠小道,起名黄泉路,经过黄泉路,凿了一条深沟,引无定河的水流下,起名忘川河,河上架了一座摇摇晃晃的吊桥,起名奈何桥,桥对岸,修筑着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望乡台附近有一个老太婆,就是孟婆,在熬孟婆汤,所谓的孟婆汤并不能让人忘掉前世记忆,而是韦灵犀依葫芦画瓢,胡乱配制的,药材嘛,就是各种鲜花的花瓣,闻之奇香无比。为了学的更像一点,在进入地狱的青铜大门之前,竖立着一块三生石,只不过这块三生石,不像阴间的三生石,记载着亡者的前世今生,而是记载着抓来的人,犯了何罪,例如奸淫罪、偷盗罪、对韦灵犀大不敬罪等等。

    进入地狱,仿照十八层地狱,修建了十八座牢房,按照犯人的犯错犯罪等级,牢房的待遇各有不同,最严重的住在冰窖或者火牢。

    地狱的看管者也是仿照阴差判官的装扮,全部穿着森严的黑色,脸上画着惨败的妆,看起来令人可怖。

    所谓的勾魂使者就是韦灵犀的八个女侍卫,韦灵犀觉得哪个人不顺眼,不顺心,就让女侍卫抓住丢到地狱。

    人间地狱四个字也是韦灵犀所起,他对自己的杰作非常得意,外人传言他有一个私人监狱,却不知他的私人监狱是什么样子,因为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过。

    韦灵犀自号为阎罗王,主宰着一切作恶者的生死存亡。

    现在是仲夏,炎热天气,但是燕山之北却是寒冷如冬,狭长如羊肠的黄泉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韦灵犀穿着狐裘大衣,裹紧自己,踏着坎坷的路,深一脚浅一脚行走。自人间地狱建成以后,韦灵犀就没有来过,他嫌弃这里的阴冷,不是人待的。今天,是他第二次来,他在阴山之北转了好大圈子,才在樵夫的指引下,找到了黄泉路。

    说实话,韦灵犀已经忘了人间地狱是一个什么样子了,他一路小心翼翼行走,直骂自己真是混蛋,为什么把人间地狱的路修的这么复杂难行。

    黄泉路不知有多长,韦灵犀走啊走,还没到尽头,头上连太阳都看不到,飘着几朵阴云。

    沿路出现了稀稀拉拉的花朵,鲜艳可爱,韦灵犀知道这是彼岸花,是他特意吩咐种植的。鲜花虽美,韦灵犀无心观赏,只顾赶路。

    韦灵犀走一会儿,歇一会儿,走着走着,天色黑了下来,天气更冷了,连狐裘大衣也不管用了,禁不住冷,打了几个喷嚏。月亮上来了,倒是很白,照在地上,一片银光。鬼地方,没有太阳的白天,竟然没有有月亮的晚上清晰可见。

    “不愧为人间地狱啊,晚上如此明亮,还是我选址有眼光。”韦灵犀不由得自夸。

    韦灵犀又走了一段时间,月亮变成了满月,更加圆,更加亮了,照在空中的蚊虫都清晰可见。沿路的彼岸花越来也茂盛,在月光的照耀下,竟然闪烁出莹莹的红光。

    月色虽明,鲜花虽美,韦灵犀却是越走越灰心,腿麻脚痛,实在是不想再走了。蓦然,听得哗啦啦的流水声,隐隐约约,似有似无。韦灵犀立刻猜出是忘川河的流水了,他兴奋不已,紧跑几步。

    眼前的景象让韦灵犀傻眼了。深沟里的忘川河雾气蒸腾,喷涌而上,笼罩了奈何桥,白茫茫一片,只见桥头,不见桥尾。

    奈何桥是绳索浮桥,桥上只搭了一些简易木板,稍不留意,就会踩空掉下忘川河。当然,对于韦灵犀,脑海里根本没有奈何桥的概念,他当时只是吩咐了主持工程的工头,奈何桥嘛,肯定是一座鬼见了都发愁难过的桥,就按着这个思路修建即可。当时,说完即忘,这奈何桥建造成了什么鬼样子,他也不知道,其实是不关心。

    说实话,在韦灵犀的脑海里,奈何桥是还是一座石拱桥的样子,他根本没想到这是一座浮桥。所以,当韦灵犀走上前时,吓了一大跳,差点坐倒在地上。

    “这是人过的桥吗?这分明是鬼过的。”韦灵犀喃喃。

    韦灵犀想要退回去,可是退回去,还要经过漫长迢远的黄泉路,出了阴山之北,说不定也到了第二天晚上了,何不现在过了奈何桥,到地狱里睡上一觉?韦灵犀给自己特意修筑了阎罗宝殿,他没去过,不知道什么样子,不过听工头说,和皇帝的陵墓一样。

    韦灵犀豁出去了,他抓住绳索,踏着第一块木板前进了。云雾环绕在韦灵犀周身,他像极了一个腾云驾雾的仙人,只不过,这位仙人刚学会仙术,还不太会飞。

    韦灵犀屏息凝神,小心行走。突然,一块木板年久腐朽,踩上去碎裂了,韦灵犀一只脚蹬空,陷了下去,身体顺势向下坠落。韦灵犀吓得大叫,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木板下的绳索,整个人悬挂在空中。韦灵犀缓一口气,挣扎着,勉强爬上来,仰天躺下,大口喘气。

    韦灵犀睁眼看着银盘一般的月亮,心里不禁又打起了退堂鼓:“太危险了,还是回去吧。”

    韦灵犀坐起身,看着浮桥前方云雾笼罩,心里着实没底,再看看身后,也是云雾笼罩,刚才踩塌的木板已经看不见了。没有了木板,韦灵犀害怕踩空,掉下去。他踟蹰不前,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

    韦灵犀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他不敢把重心过分放在腿上,十二分力有十分力都用在了手臂上,蜗行牛步,虽然慢,但也比较安全。不过,身体就吃不消了,每一步,都很吃力,没走多久,已经大汗淋漓。韦灵犀本来缺乏锻炼,身体素质不是很好,过这种浮桥,壮汉都要加倍小心,何况他一个弱人?韦灵犀能看到自己的汗水一滴一滴滴下了忘川河,真切无比,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拚了老命求生。

    韦灵犀抓着绳索不知走了多久,但听得忘川河的水流越来越急,奔流汹涌,浪花激飞,甚至溅到了浮桥上。其时,韦灵犀已经走了一半路,只不过云雾笼罩,加之心里紧张,他根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韦灵犀走着走着,突然听得前方云雾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似乎是鸟雀振翅飞翔的声音,接着,一股恶风吹来,呼啸而至,云雾被吹散不少。

    “哎呀,我的娘啊!”韦灵犀看到云雾里的东西吓得面如土色,尖叫起来,腿一软,瘫倒下来,幸好受力点在手上,才没有掉下桥。

    只见云雾里飘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脸色惨白的人,血红的舌头长吊着,模样极是恐怖,分明就是一副阴差的打扮。

    韦灵犀吓得缓不神来,哆嗦着问:“是人是鬼?”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吞咽了,自己都听不到。

    阴差就在冷风中原地飞舞,血红的舌头摆来摆去,一副吃人的样子,恐怖至极。

    韦灵犀见阴差没有上前抓他的意思,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他站稳身子,壮着胆子,吆喝道:“喂!你是人还是鬼,如果是鬼,不要害我,我平生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啊。”饶是韦灵犀如此恬不知耻地说,心里还是打鼓的,他都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恶事。如果阎罗王翻旧账,自己的罪恶定然是罄竹难书,就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

    阴差在冷风中飞舞,不给韦灵犀一点回应,也没有攻击的倾向,韦灵犀胆子又大了一点,他问:“鬼差大哥,你挡着路到底是几个意思?”

    阴差依旧不回答,一阵冷风吹来,挟裹着忘川河的水,打到了浮桥上,风又把浮桥上的水吹起来,刮到了空中,如雨一般降下,韦灵犀和阴差被溅了一身。

    韦灵犀伸手挡扑面而来的水,间隙中,看到阴差的舌头被水打掉,被风挟裹着向自己刮来。他吓坏了,以为阴差伸出长舌来索命了,吓得尖叫起来,坐倒在木板上。

    只见血红长舌不偏不倚粘到了韦灵犀的脸上,他大叫着赶紧用手拨开,这一拨,他抓在了手中,竟然是一张红纸剪成的舌头。

    “直娘贼,假阴差!”韦灵犀醒悟过来,挡路的阴差只不过是一个纸人。

    “谁搞的恶作剧,吓死小爷了。”韦灵犀大骂。

    出了一身冷汗,韦灵犀彻底清醒了,他的胆子也变得更大了。

    “敢吓唬阎罗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韦灵犀起身,奔走过去,一把抓住阴差,将他的脑袋、胳膊、腿都卸了下来,扔到了忘川河里。

    韦灵犀勇气倍增,一路前进,终于走出奈何桥,看到了高耸的望乡台。他喜极而泣,小跑两步,扑倒在了望乡台下,大口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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