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长风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久久不能抒发的心绪,都对宁玉倾诉。
小姑娘转了转眼珠子。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用伪沧云。”
“因为——”俞长风拿出木剑,在宁玉眼前晃了晃。“作为修士,总是要有底牌的。一味渴求力量,反而会被力量驱使。”
“,力量,修为,灵石。它们共同的名字,叫权柄。”
宁玉没听懂。
真没听懂。
她从未试图了解过人、人修的思维方式。弱肉强食,她明白。酒足饭饱,考虑存粮她明白。作为凡人,冷了穿衣,她能理解。衣食住行的延伸,衣食住行之外,她就不太懂了。
“太上长老你在转移话题?”
她完全不明白,怎么从沧云剑,说到这种话题上了?
“当一个剑修,追求那些东西的时候,就是我眼中的走火入魔。”
“不用沧云剑,是我不喜欢权柄在握的感觉。不用伪沧云,是让人以为我只会用木剑。”
宁玉:“……”
“我怎么没有权柄在握的感觉?”沧云剑在手,她半点感觉都没有。
沧云海的幻境,对她无用。
“仔细想想?”
这时已经走下山去,行色匆匆的问道阁人,纷纷避让。
俞长风站在问道阁三字匾额下,缓缓道:
“化形灵草,对食物,真的会那样执着吗?你们承接天地灵气,不死不休不生不灭,从一个轮回,陷入另一个虚无轮回。怎么会有那些执念?”
“多少灵修终其一生,不伤分毫。”
天边云卷云舒,风声飒飒。
“你杀了多少人?他们都有一个名字——齐笙。你就没想过,为何你会有如此执念?鬼化鬼因执念而存在,人屠因执念而苟活。抛却执念的你和他们,又能剩下什么?”
宁玉茫然。
“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虽然想要反驳,她还是很清楚,俞长风说的不错。在之前,她自第一次化形起,就轮回多次。每一次,都了无牵挂地离去,归来。
于天合门。她是过客,也是归人。同样的,那些天合门人的消亡,在她眼中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一次,她却有了全新的想法。新的意识。
重口腹之欲,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喜欢和对自己好的人呆在一起,有了一个看着很难实现的目标。
“你说你要历劫,要打败玄门掌门,天魔影。有没有想过,从拿到沧云剑,或者遇到白隐曜的时候,劫难已经开始?”
宁玉思索:“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在齐笙盯上弑神界的时候——
人来人往,全都规避俞长风,就连偷听的胆子都没有。厚重门扉下,俞长风背脊挺直,提起手,与宁玉对视。
“有没有想过,直到现在,才算是活着?”
忽地,他粲然一笑,竟没了平素的冷凝,“自从你们来,我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曾以为,剑修就是我以为的那样。但求一剑,直到消亡。现在我发现,有比那一剑还要重要的事物。”
宁玉对能让太上长老笑得这样灿烂的东西,很好奇。
“什么东西?”
“心。一颗温吞沸腾,几乎要燎原的心。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哄的一声。”
烧起来。
燃烧起来。
有热血冲头,让眼前模糊。
烧起来,满目灼灼,前方的道路越发明晰。
喃喃自语,说道:“一种让我舍不得被人杀死的心情,害怕被人杀死的心情。”
他怕啊,怕心中之火,烧不干净。自泥洹而起的火焰,跳动着,跳动着就会熄灭。
“他们都在做他们能做的,我却什么都做不了。练剑,练剑,练剑,这样不太好。”
宁玉听懂了,她真的懂了。
尽管俞长风前面的话,让她茫然无法理解,但现在她懂了。
“他们说你有一句话,拦路石,都该死。前面那个,就是拦路石。不死不休。”一大一小,以古怪姿态对视,似都能看到对方胸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弑神宗的门,总会开的。”
宁玉说。
如同宣誓,这是两人共同的执念。与门派归属无关,与名誉声明无关。与权柄,无关。
“如果死了,还有其他人。如果都死了,每一棵承灵草,都是我。”无穷尽矣。
悠然的风,依旧吹着。小姑娘的乱发落入眼睛,眼角有些红。
“对啊。”
晃了晃人,把那些头发抖落。俞长风踏入门庭,用令牌联系天合门。
“掌门让第五卷卷准备炼丹。”
他顿了一下,“续气脉的。”
“气脉?五海怎么样?”赤城的回复,又急又快。
“五海?……”俞长风看向宁玉。
“都废了。”宁玉自己说。
“谁干的?!”
气脉五海,只有他们这些弑神界来的人有这种说法。又是宁玉的声音。赤城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天合门人,不在的她身边就只有那几个。除了宁玉出问题,还会是谁人?
宁玉没说话。她不会撒谎,却也不想说出人名。
短暂的沉默过后,对面传来的隐约笑声。
随后便是鬼化鬼那特有的空灵声音,“气脉的事情交给我。这不算问题。”
“您?”赤城声音意外,“真的可以?”
“可以。”
鬼化鬼干脆利落的回答,反而让人疑窦丛生。作为亡魂的聚合体,它们废话不少,偶尔言简意赅一次,让赤城有些不信。
“恩。”
俞长风敷衍回复,收起令牌。
“开派掌门他们最近有点奇怪。”说话时他微微皱眉,却依旧往前走。
推开一扇门,宁玉看到郑程暄伏案,正在挥毫泼墨。
“有事直接说。”听到开门声,他没回头。
“你要做什么?”俞长风问。
他停下笔,转身看人:“什么什么?”他的目光在门外两人身上打转。
听俞长风道:“气脉。”
他摊手,面上有些许笑意:“这重要吗?”
“你知道是谁伤的?”
笑意渐渐凝固,嘴角拉直,郑程暄试图转移话题:“你们说的钥匙,什么时候能到?需要问道阁……”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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