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长风说话声音冷淡，算不上清浅，是那种万事不留意的无所谓。
明明提出问题，偏偏像平铺直叙，就连音调，都没什么起伏。郑程暄却听出了，他内心的情绪。
“就当小孩子打架不行？天合门经常这样打架，不是么？”
他转而看向宁玉，示意她开口说话。
小姑娘还没动一下，就被强行镇压。“天合门规，断骨放血无碍，影响长久修行，逐出山门。”俞长风表情冷淡。
“这不是——”郑程暄说道一般，突然改了口风。
直接道：“玄门空山，现在玄门和问道阁有合作。”
符纸飞出，屏蔽不应该有的耳朵。他才继续道：“动了玄门的弟子，对问道阁有影响。而且，这不算大问题。就当是和隔壁门派打架打输了。”
门派弟子切磋，是很常见的事情。
以前时候，门内弟子断手断脚，都不见天合门出来说过什么。
这种时候，郑程暄觉得没有上纲上线的必要。“大事化了，对谁都好。算给问道阁面子，留玄门那老头一个人情。”
“问道阁与我何干？”
“天合门又与我何干？”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宁玉连忙插嘴：“师姐说报仇要自己来的。不然很没面子。”
回应她的是冷脸乘以二。
“太上长老还是歇息一下，明日继续修炼吧。剩下的，交给我。本阁主若给不了个好的交代，再说什么‘问道阁与我何干’。毕竟这些话，传出去很伤人心的。”
郑程暄从俞长风手里抢过宁玉，直接按在椅子上。
皮笑肉不笑继续道：
“太上长老以前也没管过事情，如今也不必管。”
“这不是管不管的事。”
俞长风面无表情，没了先前说一大串心里话时，面上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柔和。
连风声都寂静，大开的门洞，阵法符文隐现，将外面的一切风吹草动隔绝在外。宁玉挣脱缠着自己的外套，从储物袋里翻出来糖球，塞进自己嘴里。
即便觉得自己聪明很多，她依旧有点看不明白郑程暄与俞长风之间的暗流涌动。
两人交锋数次，打机锋，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她，硬生生没明白他们在争论什么。
“这不是挨揍了，回头找人打闷棍的事吗？”
郑程暄无可奈何：“我有没有说过，你这样的智商不要总是和游殊童他们混在一起？很容易被带坏的。
这不是打闷棍的问题。”
谁料下一刻俞长风拆台：“打一顿，我同意。”
“这是打一顿能解决的事情？太上长老啊俞长风，宁玉没脑子，你也没脑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面想什么。拦路者杀无赦？看不顺眼的杀？”
他险些崩溃：
“你以为现在是你单枪匹马闯天涯？不问未来，不讲过去？你那个时代，有天合门收拾烂摊子，现在我郑程暄可不伺候。
你不就是想杀了空山？游殊童他们知道，就会想打空山闷棍？闻几道不在，你们这群幸存者，有几个带脑子的？”
喘了几口气，咔啪咔啪的声音不绝于耳，转头就见宁玉晃着腿在吃糖球。
“……我这到底是当什么老妈子！”
他气炸：“不管了！你们自己玩，被围攻，被打杀，什么都好。”
“置之不理？”
“放屁！老子是那种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的人？好不容易把这个蠢货弄过来，结果还是废的。
浪费多少时间？时间就是灵石啊！”
他不想和俞长风多说话，可也知道，如果不说清楚。这个看着修为算不上高，战斗力爆表，情商低下的剑修，绝对会搞出来一些难以收场的事情。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俞长风当枪匹马闯玄门的场面。
“这件事，要算，不是现在。需徐徐图之。”
大概是年轻的问道阁主表情过于阴险，俞长风居然点头了。
宁玉至始至终都没想明白，这两人经历了怎样一场博弈。又究竟达成了什么不可说的交易。她只知道，郑程暄那样笑的时候，让人背脊发凉。俞长风点头的时候，眼里寒光内敛。
“……”似乎参与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就是打架没赢，怎么变的这样严肃？
宁玉的脑袋，不需要搞清楚这种问题。很快她就被丢到玄门，去玄门掌门所说的池子。
“……”所以还是要去？
化魔池。
宁玉坐在里面，面前地上白布，全都是小吃零嘴。她咔吱咔吱嚼着烘干炸脆的鱼骨头，仰头看站在外面的人。地势太低，她只能看到俞长风那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下巴。
“要在这里多久？能再给我丢一袋糖吗？”
化魔池灵气充沛，根本就不能打开储物袋。她说的一袋，是真的一袋子。
俞长风沉默无言，最后是蹲在岸边的郑程暄，丢了一袋薄荷糖进去。
“你这样，什么时候出来？”
意外，完全是意外。玄门掌门为什么提出让宁玉进化魔池，在场之人没人想要详细了解。只是宁玉跳进去，一直吃吃吃的行为，让观望的人有些小意外。
“不知道啊。”
宁玉晃了晃绑着自己脚腕的锁链，上面的封魔印记，如同虚设。
“它好像卡住了。你不让我用灵力，也不让用剑。我弄不开来。”
“有没有什么感觉？骨头缝里的那种疼，皮肉的烧灼感？”
郑程暄觉得自己就是个老妈子，月柳和宁玉的画风，格外不同，打得他措手不及。
“不疼。就是……啊呜，想睡觉。”
“你睡吧。”
郑程暄是木着一张脸远离化魔池的。平生所见，不，是以他进入化魔池的那段经历，以及暗搓搓的暗中观察经验，宁玉绝对是异类中的异类。
俞长风试着伸手下去，指尖灼痛。他打量宁玉良久，直接转身，背对她道：“我回问道阁，等人来，我就走。”
“嗷嗷。”
小姑娘点头，动作间卡在脚腕上，不用力拿不下来的锁链，叮当作响。
“你——”俞长风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这样蠢，似乎也有点好处。”
“啊？”
宁玉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长老的侮辱。
“不，不是，不可能！师姐说我是很聪明的！我从来都没有掉链子过！”
“先把你脚上的链子弄下来，你还没发现，那个是活结？”
“……真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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