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司虽然穿得犹如路边闲逛的大爷，但形体修长，容貌昳丽，气质非凡。狭长的双眼还微微眯起，似开似阖，只容一道细小的缝隙，露出其中若隐若现的眼白，端得是淡薄诡秘，道意高绝。
哈士奇已经惊呆，看看有司，再看看沈青藤。
平时觉得沈青藤还算顺眼，现在才发现，怎么就那么端不上台面呢？
“你瞅瞅人家，再瞅瞅你！”
然后狗眼一闭，表示拒绝接受现实。
有司则沉吟片刻，喃喃道：“有司……纷总总兮九州，何寿夭兮在予！好名字，名字不错！”
然后拍拍着沈青藤的肩膀，一边夸一边又喝了一大口汤面。
沈青藤头上已经流下了一注冷汗。
这几年没见，养得又白又胖的机灵孩子怎么成这样了？
不自觉上前，摸了把有司的额头，嗯，不烫。那不应该傻啊……
沈旻这时道：“他身上没什么病，很健康，只是痴呆。”
沈青藤突然明白了，有司他是个人啊。
敖婴之流来了大荒，虽然也失去了灵气，但本身是精怪，寿命绵长，没有衰老的烦恼。但有司不行，失去了修为的他就又变回了凡人。算算他的寿命，差不多就是前些天的老爷子模样。后来沈青藤炼丹，被他抢了一半，补充了灵气，才慢慢恢复了年轻。不过，既然身体已经恢复，怎么病没跟着好呢？
沈旻作为专业人士，公开表示：痴呆症正在逐渐年轻化，超过三十岁的诸位都有风险。
沈青藤摸了把脸，不得不承认，好好的孩子真的傻了。
有司这时候已经吃完，一抹嘴又开始满世界认儿子，把院里练武的众人烦得不行。沈青藤以前也烦，现在知道是他，心便软了一半，赶紧上去拉回来，别再一会儿挨了打。然后领着回了楼上，引到外间里坐着。
哈士奇看出了端倪，“他谁啊？”
沈青藤叹气，“算是我的养子吧。”
沈青藤在村里教书的时候，有司只是他众多学生中的一个。但他天资过人，小小年纪就看出沈青藤的不同，仗着无耻，懒在沈青藤家里不走，白吃白喝给他自己家里省钱。见沈青藤不管他，还翻出一些珍奇的藏书来看，自学了不少本事。
因为沈青藤不会衰老，不敢在一个地方住得太久，几年后便离开了小村，从此失去了有司的音信。后来再见，已是十年过去了，昔日的放牛少年郎也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铮铮男儿。
沈青藤这才知道，他走后不久附近发生了一场仙人争斗，通天神武波及四周，群山踏平，地脉震碎，小村被无辜殃及，一息覆灭，村里众人也在瞬间化为缕缕青烟。有司身有几分神通，逃出生天，却也失去了父母弟妹，孤家寡人，生无可眷。
跟沈青藤重逢的时候，有司刚刚手刃了屠村的上仙，一身血气，一身迷茫。大仇一报，他就失去了继续活着的力量。沈青藤便把他带到身边，在一个寻常村庄中过着种地教书的朴实生活。
有司这才渐渐放下，为表示摒弃前事，改了名字，自称有司，还单方面认沈青藤作父，孝敬供奉，无一不致，让外表二十多岁的沈大圣人提早过上了养老的幸福生活。
沈青藤心道不行，却也说服不了，便过了几月十指不沾杨春水的日子。后来村里流言四起，说有司是沈青藤城里买来的童养媳，弄得两人一阵尴尬，这才恢复了男耕男织的正常生活。村里人也不再乱传流言，只道沈先生仁义，把童养媳扶成了正妻。
当夜有司便修为跌落，沈青藤虽然没有修为一说，却也气得吃不下饭。心道惹不起，收拾收拾，带着有司离开了村庄。后来两人共同生活了四十多年，有司从沈青藤身上越学越多，只要有机会，连沈青藤不愿涉猎的方面也照单全收，身体形容上也渐渐向着沈青藤靠拢，有意无意地模仿。
沈青藤察觉他开始行差走偏，越发偏执，自觉是自己的圣人气息对他影响太大，便跟他分开了。再次相见，就是今日。
哈士奇点了点头，“原来这样啊……”
脚上却一直挠着下巴，根本没细听。说来说去，关它吊事？
明明却在撅嘴，已经嫉妒地小脸通红，小声在边上哔哔，“爸爸怎么这样？明明已经有了明明……”
沈青藤此时又想起另一件事。
当时敖婴被斩，陪他一起下凡的三人之中，有司是沈青藤主要怀疑的对象。真的是有司动的手吗？
因为沈青藤的关系，有司跟敖婴也算熟识了。若真的是他，又是为了什么？
沈青藤突然站了起来，想得再多，不如一问。
打开窗户，向院中的沈奥道：“敖婴呢？”
沈奥抬头：“不知道。前天见过一次，后来再没看见他。”
他跟沈旻当时被沈青藤带出街，忘在了大宝哥哥那里，还是敖婴给送回来的。
沈青藤一点头，下楼去找迷谷。一进屋，就见迷谷窝在榻上，半死不活。
“……”
你们这都怎么回事？
迷谷也是泪水纵横，“斋主，敖婴害我！”
沈青藤环视了一圈，见房门后戳着的天然化肥已经所剩不多，便了然道：“就算没有疗效，也不一定是敖婴故意。”
脚下同时微不可见地退了一退，不是嫌弃迷谷身上有粪，实在是经常做饭，得对客人负责不是。
迷谷见状更是绝望，哽咽一声，“斋主，我……你收了我吧！”
沈青藤又问了两句，知道迷谷也不知敖婴去向，便答应他的请求，给扔到了吊坠里休养。再从屋中出来，不由露出头痛的神色。
沈奥就在外面等着，见状过来，“沈哥，我知道一个地方，他可能在。”
“哪？”
“不在这里，在外面。”
沈青藤眉头微皱，打开街门，跟着沈奥出去，然后来到了一家气势恢宏的——
网吧。
前台的小姐姐正在打电话，见沈青藤两人气势汹汹地进来，心里一虚，轻声道：“两位单间还是大厅？”
沈奥道：“不开机，我们找人。”
“噢，那提供一下身份证号。”
一点不把隐私权放在眼里，直接就要出卖顾客。
沈奥看向沈青藤，沈青藤摇头。
敖婴能有什么身份证？
从仙界下来的这些人中，只有他沈青藤是有身份的。
然后略有得意的一挥手，跟沈奥挨个找。
他们这边一走，小姐姐就赶紧在电脑上操作，同一时刻，店里众人的电脑下方同时弹出了一个提示。
——找人啦！
店里好几个小年轻脸色一变，心道：不好，老师/老爸来了！
然后背上书背，翻墙就跑，火速逃离了现场。
还有两个小学僧，直接把电脑一关，往桌子下面一钻，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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