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聪倒在台上的时候，罗青还在奋力推开面前的三个人，他不想对他们出手，他也不能对他们出手，因为挡住自己的这三个人，是邦联军情局的人。
可是谁也想不到，殷聪竟然会在舞台上举剑自刎。看到那一片鲜血洒在半空中，罗青真的想把眼前的所有人都撕成碎片，现在纳米机械白雾已经升起来了，他有这个能力。
殷聪死了……罗青看着舞台上的卫兵将殷聪和皇帝的尸体带走，默默地握紧了拳头。你们都该死……你们所有人都该死，但除了殷聪，只有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殷聪的真实身份，自己在发动战争前就已经知道了，相国对自己说了很多秘密，至于还有多少没说的，罗青完全无法判断。但相国明确说过，古街是“皇帝”一手建立的，而皇帝本人是一个末日前的表演型高智能机器人。古街原本是一座工厂，由末日前的人类所建，里面有末日后重建用的基因库，皇帝正是利用这个基因库中丰富的人类基因才培育出无数人造人和克隆人。在古街的居民当中，一大半是和真人无异的克隆人，以及这些克隆人的后代，还有一些作战用的纯机器人，还有一部分，就是人造人，或者也可以称为仿生人。他们与普通人类无异，但是皇帝可以轻易地控制他们，并给他们洗脑。殷聪记忆中的一切几乎都是被植入的，真正的“殷聪”很早就死掉了，他是克隆人的后代，而皇帝将真正“殷聪”的记忆植入了这个人造人的大脑当中……
并把他培育成最好的演员。
这些事，大部分罗青在与相国会面之后就马上去找太尉证实过，基本都是真的，在太尉的劝说下，当时的他只能忍着不发作。如果古街还有什么值得拯救的，那一定就是殷聪。他反抗的是他永远都赢不了的事物，罗青本以为将皇帝杀掉就可以结束一切，但没想到皇帝如此强大，自己甚至差点都赔上了一条命。那道诡异的红光不仅击穿了酒吧的护盾，还损坏了酒吧的推进装置，如果不是罗青在建造的时候就用大量纳米机械加固了酒吧，也设置了迫降的时候保全生命的装置，恐怕整个酒吧的人全都会死。
但在森林当中，罗青花了大量的时间才重新修复酒吧，他不能让酒吧内的藏品被外人找到。将酒吧转移到森林外也花了大量时间，当他终于赶回这里的时候，原本以为还能在最后关头救下殷聪，所以悄悄用纳米机械腐蚀了殷聪手上的木枷，还使用声波武器瘫痪所有在场人并提前用纳米机械保护住殷聪的耳朵……但殷聪根本就没有逃，他先是莫名其妙地拔出了一把剑，然后竟然斩杀了皇帝。就在罗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杀掉了自己。
如果不是这三个军情局的雇员恶意挡住自己，他就能赶到台上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也来不及用纳米机械阻止。尽管就算自己走到台上或许也无法阻止悲剧，但罗青还是用最凶狠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在人群中，只有这三个人面向自己。
他想杀了他们。
一只手搭在了罗青的肩膀上，这是一只力大无穷的手，罗青轻轻地回过头，是杨凯。
刚才的声波武器正是杨凯的杰作，他那只机械手里藏有多少武器，在木老死去之后除他以外就没有更多人知道了。为什么要拦我，对了，你们都是军情局的……一时间，罗青简直想把杨凯那只胳膊也撕下来，但他还是忍住了。杨凯和他们不一样，他是我的朋友。
“雷泽曼。”杨凯皱着眉头道，他显然认识这三个人当中的一个，“处长在哪里？”
“副舰长。”站在三个人中间的那个人沉声道，低头示意，“处长不在古街，我是被处长派来此处的。”
“我不相信这里的事情你可以做主，第二副舰长。”杨凯加强了“第二副舰长”几个字的发音，“我再问一遍，我们的舰长兼处长在哪里？”
“第一副舰长，您未经舰长允许离开情报舰擅自行动，又改如何解释呢？”
“我来这里救我的朋友。”杨凯拍了拍罗青的肩膀，“回去之后任由你们审查。但在那之前，我想知道处长在哪里？”
“杨副舰长，处长在另一个地方执行任务，但是他明确对我下过命令，军情局必须保护古街当局不被其他的势力推翻，古街对邦联的意义很大，古街高层也已经与邦联建交，我们有义务保护他们政府的安全。”
“皇帝都死了，还哪来的古街政府？”杨凯忍不住道。
“杨副舰长，古街的政府层可不仅仅是皇帝一人。”
罗青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走上前，“是‘相国’？”
杨凯愣了一下，他没有明白罗青口中的“相国”是谁。
雷泽曼不置可否，只是沉默。但罗青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他看向舞台，一个人正在走上来，一身官服，两只细眼，留着山羊胡……正是相国。
“诸位！现场的观众和屏幕前的朋友们。”相国开口了，“《古街奇谈》第一季完美落幕，感谢大家这六日来的连续观看，今日落幕之后，《古街奇谈》第二季将会继续筹备当中。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这些都是演出效果吗？”
台下有一个观众问道。
相国点点头，“从头到位都是演出效果，但这些演出又同时是真实的人生，这些演员的表用都是百分百纯客观地记录下来的，戏剧当中的死亡也是真正的死亡，让我们掌声感谢他们。”
演出？……罗青咬紧了自己的牙齿。这分明是洗脑、控制和欺骗，你却告诉我这是演出……虽然是克隆人的后代，但那些古街的普通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而殷聪更是……但有一点罗青想不通，如果这个剧本是“皇帝”编写的，那剧本的最后为什么又出了岔子呢？相国本人不断暗示自己皇帝才是真正的小山，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自己又该怎么证明？
“罗青。”
耳中忽然响起了叶清泽的声音。
“祁钰她失踪了！”
罗青皱起眉头，低声道：“怎么回事。”
“她突然疯了一样向城里跑过去，我们三个怎么追都追不上……”
罗青沉默了一阵子，“你们也回来吧，现在古街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等你们，进城之后联系我。”
看起来，祁钰和殷聪是一样的。
随着相国下台，周围的人群也在不断散去。而面前的雷泽曼也皱起眉头按住了耳朵上的耳机，半晌之后对罗青道：“罗先生，古街的代表请您去后台与他一叙。”
“古街的代表”……罗青简直想把这五个字砸在雷泽曼挺拔的鼻子上，但是看着雷泽曼的脸，罗青竟然一时觉得这个高大威猛的白人大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冥思苦想了很久之后，他突然打了个激灵，“演戏的时候。”
“您说什么？”雷泽曼愣了一下。
“殷聪和祁钰第一次在舞台上演戏的时候……”罗青突然道，“你当时就站在我的旁边。我对你有印象。”
杨凯用更加疑惑的眼神看着雷泽曼，而雷泽曼仍然只是保持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罗先生，古街代表有请。”
我听到了，你这个混蛋。罗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回身拍了拍杨凯的肩膀，示意他留在原地，然后分开人群走向舞台的后台，雷泽曼三人终于不再拦着自己了。经过舞台的时候，他抬头看着它，当日殷聪演出的场景似乎还历历在目，而就在刚才，他的生命也终结在这里。
走到后台，罗青最先听到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陛下为什么会真的死？你有办法复原吗？”
“很遗憾，恐怕我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恢复皇帝陛下的身体。”这是相国的声音，“龙林将军，请你先带卫兵回去。”
“不可能，你现在就想支走我？”龙林满脸通红，几乎要扑到相国的脸上去。
“我现在要面见一位贵客。”相国随即看向罗青，“你先退下。”
“可是——”
“龙林将军，不管是在剧本里还是在现实中，我都是古街的相国，而你是我的下属，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相国冷冷地道，不再理会龙林，向罗青走过来，“你来了。”
罗青看到龙林跺着脚离开了，他的亲卫队跟在他的身后，而一些穿黑衣的卫兵则留了下来，他们似乎是相国的亲随。罗青环视了一眼，如果现在动手的话，自己有信心在一秒钟内杀掉所有人，纳米白雾仍浮在所有人的头顶。
“你的眼神很愤怒。”
我不仅愤怒，我还想杀人。罗青强忍住自己的怒火，咬牙道：“我不该愤怒吗？”
“我早就告诉过你，殷聪只是一个演员，尽管他自己不知道。至于太尉和义军，虽然不是主动的，但也是这个剧本的一部分。”
“你到底做了什么？”罗青皱起眉头，“你害死了你家的皇帝，对你有什么好处？殷聪今天能在舞台上杀掉皇帝，恐怕是你的教唆吧？”
“没错，这些都是剧本的一部分，殷聪生命的所有意义，就在于祭典上为博取眼球和关注度的斩首。”相国微微一笑，“皇帝陛下是一个极度痴迷于戏剧的人，古街的开放为他争取到了足够的观众，他想要排演一出最能打动人心的戏剧，一出能够让所有地外人类有‘家乡感’的戏剧。”
“所以他就要杀掉殷聪？”
“皇帝操控着一切，他甚至操控着殷聪，尽管殷聪自己完全不知道。”相国低声道，“殷聪为什么会下意识地把你们引到太尉府？祁钰又为什么那么容易就接纳了你们？那些刺客又是谁派来的？难道这些你们都没人想过吗？”
“我想过。”罗青承认，“但我始终不明白你们要做什么，尤其是你。而且这一切都聪白狼的冲动开始，你们难道能够计算到白狼的举动？”
“我们不能。白狼是个意外，但却是个美丽的意外。本来，义军将会劫法场，救走殷聪，延续接下来的剧情，但是白狼出手，把你们引入了剧情当中。皇帝喜出望外，他把一切都压在了你的身上，为了确认你就是纳米机械寄生体，他让我派出了那些刺客，并确定了整个的故事大纲。
“随后，我委派楚山军攻打太尉府，激得祁太尉把你当成了他的救星，他是古街克隆人的后代，是百分百的血肉之躯，一直力求改变古街，推翻皇帝这个机器人，飞羽和神策军都是克隆人的后代，当年他们才是古街的主流，但皇帝慢慢不再重用他们，所以他才会那样热衷。至于他的女儿，原本是一个普通的人造人，被他制造出来，成为了他的女儿，准确说，是他的一件政治工具，但其实祁钰的大脑意识也早就被我们偷偷篡改了。在我们的安排下，太尉将你们当成利器打出来，发动叛乱挑战皇帝的权威，皇帝则亲自出马用‘五神印’将你击败，瓦解掉整支叛军，最后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殷聪的身上，祁钰和飞羽这两个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人都死于战争，他坠入最低的低谷，再由我密会殷聪，向他提出复仇计划，激发他的斗志，让他得以最后手刃仇敌，完成复仇，并从容赴死，皆大欢喜。
”他的死当然不是自愿的，但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做得也不算过分。整个过程，都被无人摄像机全程记录了下来，当然，我在整个剧本当中只正式出场了一次，那就是地牢当中。我和你的那次会面没有出现在影片里。”
我真的想杀了你……“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真正的故乡，不在于场景、服饰和语言，而是在记忆。”相国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皇帝陛下的这个剧本，能够真正激发人类的思乡情。因为这是经典叙事，在这种故事里，邪恶的敌人将会被击败，主人公最后可以取得胜利，整个故事呈现的方式又是纪录片式的直播。上亿人与殷聪同呼吸共命运，他们都热爱这个故事，并为殷聪最后的胜利而欢呼呐喊……这个故事给了他们希望，给了他们在无望的生活当中活下去的希望……难道这不是当代的人类最缺乏的东西吗？皇帝陛下认为，这才是人类真正的故乡。没有一个人类不希望回到那个单凭努力就可以战胜困难的黄金年代。”
罗青沉默着看着相国，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们真正想要的是金钱。”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相国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不过皇帝陛下对金钱看得很淡，不像我，我可是持家的，古街现在过于庞大，我们需要很多的金钱才可以维持运转。”
“而你……”罗青冷冷地道，“通过这个剧本，除掉了太尉、飞羽为首的反对派，赚取了大把金钱，篡夺了古街的最高权力……还杀掉了那个皇帝……”
相国笑着摆摆手，“皇帝陛下本来就是要死的，剧本如此安排。只不过他也命令我要将其修好复活，毕竟是机器人，修一修就完好如初。只不过……”他笑着抬起头，“我不会这么做而已。”
“你让我恶心。”
“我很荣幸，罗先生。昊天大神会保佑您的，您是个好人，在如今的地球已经难得一见你这样的好人。但从头到尾你都只应该当观众，而不是演员。为了控制你们这群不怎么听话的演员，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现在这个剧本终于落幕，我也可以休息一下了。”相国发出一阵母鸡般的笑容，“我很遗憾您在古街什么都没找到，这里不是您的家，也不会给您带来家乡感，您快走吧，带着那个重病的地外女孩离开这里。我知道这个剧本唯独对您是没有用的，因为您恐怕比任何人类都清楚……”他突然看着罗青的眼睛，“这样阳光的结局是不会出现在人类的身上的。”
尽管很想反驳，但内心深处，罗青却赞同这句话。是的，这样的结局不会出现，也从未出现过。
“我要殷聪的尸体。”
“还有意义吗？”相国看着罗青的眼睛，“那个殷聪已经死了，他的身体我会加以改造然后用做他途。你想要埋葬他的用意很可笑，在古街，没有一具尸体是埋进土里的，太浪费了。”
果然是全人类的梦幻之乡。罗青转过身去，他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和杨凯汇合之后，他们一起离开舞台，去找叶清泽他们。离开的时候，罗青看到杨凯意味深长地看了雷泽曼一眼。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罗青知道。杨凯给自己说过，击落启示录酒吧的是古街的武器，但是相国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酒吧没那么容易彻底毁灭，最后的剧本也需要自己的参与，酒吧坠毁之后搜索他们的古街部队也相当拖沓，而且数量极少。此外，罗青仍然想不通为什么相国会在叶清泽昏迷的房间里和自己见面。还有，皇帝见到自己的时候，曾经说过，“两年前我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就知道你们纳米机械寄生体都是一群无比恐怖的家伙。”
两年前，那个人，纳米机械寄生体。
不管那个纳米机械寄生体是不是小山，至少在古街曾经来过一个纳米机械寄生体。而正是纳米机械强大的力量才让皇帝开发出了防御力绝伦的“五神印”。而古街也正是两年前开放的。
很多事，也许真的只有皇帝才知道，但他却已经死了，连带着他的敌人们，太尉、飞羽、神策军、义军……都死了。古街彻底进入了一个新时代，这个新时代将由相国引导，谁也不知道古街将会走向何方。
罗青他们走出了古街的城门，才遇到了叶清泽他们。经过城门的时候，几名侍女笑吟吟地要求罗青和杨凯脱下身上的衣服。罗青连忙主动脱下那件圆领袍，心中却生出一种奇特的厌恶感。
终于结束了，尽管是以完全的失败而告终的。相国赢得了一切。罗青尝到了失败的苦果，他原本以为自己能做到一切，但这次他从头到尾都被耍得团团转，他什么都没做到。
叶清泽和蓝山站在一起，而蓝山的背上背着只有一半身体的白狼，如果不是白狼的胸口有备用能源，就算白狼是个机械化程度极高的改造人也难以存活下来。皇帝真是个可怕的对手……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罗青向几人播放了刚才与相国对话时的录像，他用纳米机械记录下了一切。当放完录像之后，罗青惊讶地发现蓝山背后只剩下一半身体的白狼竟然哭了，眼泪从白狼的右眼流出来，只从右眼流出。罗青惊讶地看着白狼，愣了很久，白狼才低声道：
“他是个好小伙。”
“他是的。”罗青低声道，“他是的。”
“我冒着那么大风险救下的人，我寄予厚望的人……竟然根本连人都不是。”
“没错……”
“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故乡，罗青，我的家乡，水星。”
罗青察觉到，自己身旁的杨凯，身体忽然颤抖了一下。
“真巧。我也有这种感觉。”罗青回身看着这座貌似古老的城池，“仿佛回到了两百年前，回到了那场无法被阻止的末日之前……”
“罗青……如果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人，那那个曾经和我说话、在我面前表达情绪的东西……又是什么？”
罗青没有回答。你终于想到这个问题了……这是罗青一直希望白狼好好思考的问题，也是他和白狼最大的分歧来源。可是当白狼真正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宁可白狼永远都不要这样想。
杨凯是这个事件的委托人，但这个事件的调查根本还没有结束。罗青本以为杨凯会很失望，但他却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对古街本身也没那么在意了。但罗青仍然很感谢杨凯会跑到地球来帮自己。把杨凯送走的时候，罗青甚至有点不舍，他是个好朋友……尽管有时候和自己相处不来。
蓝山和白狼也必须马上回机械镇，罗青用酒吧载了他们一趟，把他们送回了机械镇，只有在那里白狼的身体才能修复。木老死之后，机械镇的许多改造人都慢慢掌握了赛博之光留下来的技术与设备，现在已经出现了好些颇为优秀的技师，足以修复白狼的身体。
而最后，罗青给叶清泽注射了自己制作的药物。尽管还需要观察几日，但罗青知道这药不会出太大的问题的。有的病是没有解药的，幸好叶清泽的病有。
“我在想……”
“什么？”注射完之后，罗青抬起头看着叶清泽。
“我想留在你的酒吧。”
罗青放针筒的手微微一顿，“为什么？”
“正在发生的事也是历史的一部分。”叶清泽看着罗青的眼睛，“另外，我要找一个人，这也是我来地球的目的之一。”
“你的导师不会有意见吗？”
“我可以请假。”叶清泽耸耸肩，“只要是为了研究，他都会同意的。”
“你真的是为了研究吗？”罗青忍不住笑道。
“是的。”叶清泽认真地回答，“我有预感，跟在你身边，我可以见证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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