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爹爹去凡间降雨,待在洛湘府也无人跟我搭话,身旁的魇兽叫了几声,我笑着望了望它,“好啦好啦,我这就带你去见他,别急。”
还未踏出洛湘府半步,便见府外有个小天兵鬼鬼祟祟的在门口游荡,看见我时,露出了颇为欣喜的眼神,带着些腼腆。
后继他看了看我手上的人鱼泪,却又有些悲伤,也不知是不是得病了,一会喜一会悲的,故而我牵着魇兽走向他,轻声说道,“爹爹此刻已在凡间降雨,若有要事相谈,不若等明日再说吧。”
“不是不是。”他摇了摇头,扭扭捏捏开口道,“我是来找你的。”
我?这三更半夜的找我?
我疑惑的看了看他,往后退了几步,他尴尬的笑了笑,继而又道,“锦瑟仙子误会了,我来,只是想向你打探一件事情的。”
“何事?”收回了步伐,回道。
小天兵低了低头,支支吾吾道,“我父神说男子三妻四妾才是大丈夫,夜神大殿娶了你以后,是不是还可以娶别的神仙呢?”
这小天兵,莫非……看上了我家小鱼仙倌?
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小天兵生的唇红齿白,一副扭捏娇羞的样子,还莫名有几分可爱,只叹这偌大的天界,还是有慧眼之人啊。
“自然是……”我向他投去赞许的眼神,继而转了个调又道,“不可以的。”
他兴许是未料到我会这么说,脸上多出了一些失望,之前那娇羞的样子一扫而空。我心里不禁叹道,小鱼仙倌真是造孽啊。
“我这个人小气的很,他日后若是与我成亲,那么他的人连心也得一并交于我,是断然不能有三妻四妾之说的。”我解释道,“若是他对她人生了情愫,那么我就……我就……”
小天兵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胆怯。
那些个戏文里怎么说来着?我手一指,颇有气势的喊道,“我就休了他!”
不喊还好,一喊便被那些个在洛湘府外把手的天兵和刚好路过准备任值的卯日星君听了去。
只需一瞬,让整个天界小小的“震荡”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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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姻缘府。
“小锦瑟,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啊。”月下仙人见了我笑了笑,眼神里流淌着尽是满意之情,叹道,“嗳,我就知道润玉这小子比凤娃争气多了,定不会让我失望的,许久未见,成亲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我怕不是出门没看黄历,黄历上一定写着,今日忌润玉与小鱼仙倌六字。
“如今见你手戴人鱼泪,头簪水龙吟,身后还跟着这小哑巴魇兽,就差挂着一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夜神之妻!”月下仙上拿手比划了一下,继而笑吟吟的补充道,“哦哦!还漏了二字,勿念!”
“怎人人见了我非得将成亲之事翻来覆去的讲几遍?现在倒好,满天界的人都说夜神大殿要娶个如虎一般凶猛的妻子。”我语气破有些不善的开口道,“不许让他有三妻四妾,堂堂天界长子,敢怒不敢言!”
我故意学了那说书人的口吻,逗得月下仙人笑了笑,“老夫倒觉得,你的这一番“肺腑之言”,着实有理啊。就应当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有异心,便立刻休了他!”
“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叹道,“生活不易,神仙叹气。”
“莫哭莫哭。”月下仙人装模作样般安抚了我几下,却又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窃喜了一会,便又看了看我,正色道,“如今你已经是水神长女了,怎还能穿着这般朴素的仙童装。”
我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几乎就没怎么变过的衣裳,眉毛一挑道,“我在水镜之中便是如此,习惯了,反正我也不爱打扮,而且爹爹和小鱼仙倌都是淡泊出身,如此正好。”
“怎能如此!有句俗话说得好啊,人靠衣装,马靠鞍,一看长相,二看穿。”月下仙人大手一拍,对我招了招手,欲领我去别处,“来来来,叔父这啊,有好些个漂亮的衣裳,随便挑啊。定有我那大侄……哦不是,定有你喜欢的一款。”
怎转眼间就变成了我的叔父了?只觉最近这几天认亲认得频繁,怕不是随便找个人都能跟自己带点关系了。
望了望那摆放地整整齐齐的衣裳,五颜六色看得我脑壳痛,月下仙人在那兴致勃勃的挑着,过了一会拿起了一件白色的衣裳,朝我说道,“老夫啊,觉得这个颜色,我那个大侄子,一定喜欢。”
这和小鱼仙倌有何干系?如今我连穿个衣都和他脱不了干系了?
我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继而拿起了他手中的衣裳,手一挥,将那身衣裳幻化到了自己身上。
我不免双手一抬,低头仔细看了看这身衣裳。
白衣委地,身披白色纱衣。丝绸下的云纹若隐若现,只见那宽大的衣摆上绣着的几朵冷色霜花,让我十分满意,抬头对月下仙人龇牙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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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用完晚膳,我便穿着月下仙人给的白衣,准备牵着魇兽去布星台寻小鱼仙倌,顺带消食。
这一路上看向我的视线倒是不少,怕不是这衣裳穿在我身上太丑了吧?
我差点没想停下脚步抓一个人来问问怎么都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却被脚下那魇兽所阻,咬着我的衣摆,把我一路扯到了那布星台。
都不知道是我牵着它,还是它牵着我了。
转眼间便到了布星台,看见了那不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好似无星之夜时的那孤寂的残月。
蹑手蹑脚地踏入了布星台,原本想趁小鱼仙倌一个不注意时猛地拍上他双肩,给他一个惊吓,却不料还未实施,他便察觉到了什么转身一望,那欲想作恶的手悬在半空,颇有些尴尬。
他看向我先是一愣。
我双手一抬,在晚风中转了个圈,衣摆轻扬,手腕处的人鱼泪也随着此举发出了好听的响声,我对他嫣然一笑,问道,“好看吗?”
他双眸中好似燃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还未等我去探知究竟是何神色时,便了无踪影了。
半响,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对我说道,“好看。”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果然是一家人,这品味也估摸的如此透彻,月下仙人说的果真不错,小鱼仙倌就好这口。
见小鱼仙倌如此喜欢,便觉得这一路上受了那么多意味不明的眼光也算值得的了。
“瑟儿可是为我而穿的?”他问道,布星台上群星密布,一时之间竟分不清闪烁的是那天上的星星,还是他眼里的温柔。
“呃……”我尴尬的笑了笑,虽说穿上这衣服颇有些怨念,但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也算是为小鱼仙倌穿的吧?
故而,我朝他一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小鱼仙倌含苞待放一笑,柔软干净,温和沁润,携着晚风,不紧不慢道,“那瑟儿日后,可否只能穿给我看?”
“自然可以。”我颔首示意,小鱼仙倌怎爱提这么些个奇奇怪怪的要求呢?
又是只叫他官人,又是只穿给他看的。
“小鱼仙倌可是在布星?”我往前跨了几步,与他并肩,看了看浩瀚无际的星空,不禁叹道,“怪不得小鱼仙倌昔日说棋盘如布星,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一个都整不明白。”
“今日立春,胃土雉。”听了我的话他笑了笑,也随着我的视线望向了那星空,淡道,“立春乃二十四节气之首。正是阳气回升,万物复苏之际。应当布胃宿。瑟儿昨日赠予我那山茶花种子,倒是撞上了一个好日子。已然尽数播种到璇玑宫大大小小的花坛中。”
“棋盘如布星,人生如星宿。”他见我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笑意深了几分,晚风吻过他眉宇,转头将我一望,念道,“瑟儿出生在霜降,尾火虎,又名,九江。此星宿之女性,常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如你一般,深得我心。”
虽说听得稀里糊涂的,但最后那句,应该是在夸我吧?
过了一会,他携起我的手,眉头一皱,继而用双手捧起了我的手,微微低下头往里头轻轻吹了几口气,又反复搓了搓,兴许是觉得还是有些冷,便贴在了自己脸上。
举止温柔到使我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为何你的手会这么冷?”他似是责怪我一般开口道,又看了看我身披着的那白色纱衣,心下了然。
他凝神变幻出一件大氅,正准备为我披上之际,我欣喜地伸出双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只觉他身体一颤,那大氅一点点落在了我双肩上,好似将我们裹起来了一般。
我从那大氅中探出了个头,抬眉对他狡猾一笑,像极了一偷腥的猫。
正所谓是,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花弄色!
“如此,便不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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