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愣了一下，看了看女的。
“儿子”女的用嘴型告诉男的。
“闺女”男的回答到，话音刚落，就见男的更加脸红脖子粗了，再一看，女的把手掐进了男的腰间。
“闺女没有，你们走吧！”待啤酒瓶底般的老花镜雾化散去，老院长抿了一口茶，轻轻地将瓷茶缸放在办公桌上，也没看两人。
“老人家，咱是诚心诚意来的，咱一定把她当亲闺女一样好，咱……”男的急了，咋就没有呢？刚才进门，远远看见一堆孩子，不是有闺女的么？
“钱饷，有病的你要么？”老院长又端起了茶杯，再次吹了吹飘在面上的茶叶，啤酒瓶底再次被雾化。
“……”钱饷愣了一下。
“……”孙桂花也愣住了。
“你们走吧！”啤酒瓶底雾化消失的时候，老院长走出了办公室，剩下俩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我说要儿子吧！你非说要姑娘。”
“我这不是想着男女平等么，要啥都一样，再说了，大家都要儿子，孤儿院哪有那么多儿子？你没见咱餐馆门口，政府用石灰粉写的标语吗？生儿生女都一样！”男的有点委屈。
“……”孙桂花沉默了。
“走呗，还愣着干啥？”钱饷轻轻地从孙桂花手里取走瓷茶缸，拍了拍她的后背。
“咱，咱，呼，呜呜呜……”孙桂花扑在钱饷的怀里伤心地痛苦，她想表达的意思，钱饷懂，一条西北汉子红着眼圈拍打着爱人的后背……
良久，俩人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见老院长站在大门口，客气地道别，然后相互搀扶着往回走。
“回来吧！”老院长把手相互套进军大衣的袖口，吼了一嗓子后，转身再度走进院子，在食堂的一个窗户边悄悄地站着。
钱饷和孙桂花提心吊胆地站在老院长身后，透过略微有点雾气的窗户玻璃，看着一小溜高矮胖瘦不一样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孩子没什么毛病，就是营养不良，都是好孩子……”老院长顿了一下，不再说话，让出一个身位。
夫妻俩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钱饷指着一个孩子说，就他了，行不。
老院长瞟了一眼，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办公室走去，摸不着头脑的夫妻二人赶紧跟上……
“我相信你们会对他好，可你们缺样东西！”老院长扶了扶啤酒瓶底。
“我，我，我们肯定会对他好的，我们不缺啥啊！”钱饷觉得幸福来得有点突然，嘴巴都有点不利索。
“民政局的手续”老院长死死地盯着钱饷。
“这，这，这个我，我去办，我，我们两口子，这不，这不没，没……”钱饷结结巴巴地解释，越解释越乱。
“你们先回去吧，拿着民政局的手续来领养。”老院长端起还冒着热气的瓷茶缸，吹着面上的茶叶，任由雾气包裹老花镜，这样，才不会让人看见他眼底的泪花……
“誒，这就去，这就去，谢谢，谢谢。”钱饷赶紧拉着孙桂花一边鞠躬，一边往办公室门口退。
第二天一大早，钱饷两口子在昨天早上的这个时候，敲响了春芽福利院的大门，交接完毕，二蛋在一阵哭闹声中，被带走了，坐的三轮车，烧柴油的那种。
懵懂的王小二偷偷地看见老院长站在春芽福利院门口良久，良久……
回到拥抱中的王小二和钱多多。
“不哭不哭，这么多年没见了，该开心！”王小二站起来，牵着二蛋，不，钱多多的手，朝新院长王建国走去。
“叔叔好，阿姨好，院长好。”王小二礼貌地打着招呼。
“你好！”钱饷比七年前富贵了不少，也成熟了不少，一身隐约的葱花味让王小二断定，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你好”钱饷和孙桂花笑着给王小二打招呼，孙桂花顺手从网兜里掏出一个苹果，红富士，递给他。
“谢谢阿姨，你们先聊，我带二，我带钱多多去逛逛……”王小二笑着拒绝了，他有很久没吃过水果了，有他两个拳头大的红富士，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品种，他更是没见过，更别说吃了，可他知道，慰问品终将是分给院儿里急需的人，自己吃不吃无所谓。
“好，你们先去玩吧！”王建国颇为欣慰地在心底给王小二点了32个赞，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懂事啊！
钱多多在王小二的带领下，充满好奇地瞎逛着自己懵懂生活过三年的地方，这里除了小院没变，其他地方都变样了，还多出两栋四层小楼……
作为收养家庭，都不太希望自己领养的孩子在没有辨别能力或生活能力前知道自己的身世，钱饷和孙桂花也同样如此，俩人希望给孩子正常的生活空间和人生轨迹。
可架不住钱多多三岁左右的脑子里，死死地记住了一个叫王小二的人，还有福利院的葡萄，他说很甜……
以往都是夫妻俩抽抽时间来福利院慰问，七年了，年年不断，少的一两次，多的五六次，夫妇二人也算是知恩图报之人……
可这次，是钱多多十岁的生日……
以前，老院长一般把所有孩子入院的那一天作为档案上的生日填写，而钱饷两口子却把领养钱多多的这一天当成钱多多的生日，两口子认为这个日子不仅是钱多多的生日，以后，也将是他们这个家庭的节日……
于是乎，在这一天，钱多多不按常理出牌，硬是许了个愿，要见王小二，要吃葡萄，这可苦了两口子，最终达成一致，来了春芽福利院。
“多多，你家现在是做什么的啊？”王小二牵着钱多多，就像七年前一般，没有任何不自在。
“开餐馆，小二哥哥，以后你可以经常来我家呀！我爸我妈人可好了，我给你说……”钱多多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他感觉到王小二牵着自己的手有点抖。
“没事，你继续说，呵呵……”王小二这辈子从来没从自己嘴里喊出过爸爸和妈妈，这样的字眼，他对这两个词，无比期盼和陌生。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