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嫡欢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决绝
    与此同时,展灏已在火海里找到奄奄一息的朱姨娘。

    他一脚踢开压在朱姨娘身上的博古架,把她往肩膀上一抗,硬是往外冲……眼看着就要冲到出口,形势却突然生变,顶上的房梁轰的一声掉下!

    展灏只能被迫趴下,抱着朱姨娘打了几个滚,最终将她护在身下,以血肉之躯硬抗住冲击。

    所幸的是,他并不是正正被房梁压到,他那几个滚让他只被房梁末端压到。

    朱姨娘显然十分震惊和意外,难以相信刚刚世子爷竟对她以身相护,一时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世子爷您大可不必……”

    “闭嘴!我救你只是想让她心安。”

    展灏喘着粗气四下环顾,发现他们被困在一处死境。

    他似乎陷入了绝境。

    不过,他并不后悔。

    只要阿曦活着就好。

    这时,他耳边传来随从焦急的呼唤声:“世子爷,世子爷,您在哪里?”

    那些随从不过晚他一步冲进火海而已,但进来后却不知展灏所在位置,便四处散开寻找,他们寻到朱姨娘先前遇险之地时,展灏已经带着朱姨娘离开,他们不得不再转向另外一边搜寻,这才晚了片刻。

    展灏最后是昏迷不醒的被随从背出火海的,和他一起被背出来的,还有一直默默流泪的朱姨娘。

    孙妙曦一眼看到展灏整片后背,被房梁压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飞快的转身背对众人,才来得及擦去瞬间涌出来的眼泪。

    她擦干泪水再转回身时,面上已是一片冷静,语气平静的吩咐道:“元宵去请太医,你们几个把世子背到镜圆小筑。”

    此时余震已几乎退去,大地最终彻底恢复平静。

    镜圆小筑已被简单收拾过,让展灏和孙妙曦得以回到还是一片红色的新房休养。

    所幸的是太医也是大难不死,很快就提着药箱赶到,小心翼翼的替展灏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又开了几帖治内伤以及烧伤的药,才转而替孙妙曦把脉。

    孙妙曦冲出密室时身上裹着湿披风,后又被展灏一路护在怀里,身上并无太多外伤,只呛了几口烟,嗓子略微有些不舒服罢了。

    太医谨慎起见,还是给孙妙曦开了几帖药压惊。

    孙妙曦被太医诊过脉,梳洗换过一身衣裳后,静静的坐在东厢房临炕的窗下,不吃东西压惊,也不到内室守着展灏。

    凉果小心翼翼的看了孙妙曦一眼,劝道:“小姐您若是没胃口,不如先去看看世子爷?总比这般枯坐着好,您是没看到世子爷抱您出来时有多惊险……”

    她觉得世子爷冒死将自家小姐救出火海,自家小姐再怎么着也得守在世子爷身旁,才算是没辜负世子爷那片深情嘛。

    孙妙曦对凉果的提议不置可否,目光毫无焦距的落在窗外,许久之后突然起身:“你说的对,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看看他……但我只是去看望救命恩人,而不是看望我的夫君。”

    孙妙曦说完不再理会凉果,离开东厢,穿过暖阁,大步往内室而去。

    她坐到了床头的绣墩上,看着床上的展灏,见他昏迷中眉心依旧紧蹙,忍不住伸出手想替他抚平,但手臂伸出一半却突然顿住。

    她默默的将手收回,先前发生的种种,如走马观灯似的从她脑海里回放了一遍,她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天,但这一天最后最令她印象深刻的,竟是展灏那句“你欠她的命,我替你还”。

    他替她还……

    他居然义无反顾的替她还命。

    即便是她,冷静清醒时,怕是也是自私怕死的,做不到头也不回的冲回去救朱姨娘吧?

    可他却做到了。

    而让他做到这点的原因,却是因为他在乎她的感受,不愿意见她愧疚一生。

    说他傻吧,他却又不傻———他此举在她心里深深烙下一个印记,她怕是到死都不会忘记他所做的傻事。

    说他不傻,可他偏偏傻到为了一个对他来说,兴许无足轻重的人,置自己性命于不顾。

    孙妙曦心情复杂的看着展灏那张沉浸在睡梦中的俊脸,他面容憔悴,下巴满是胡茬,显然从新婚之夜被急诏进宫至今,都未曾合过眼。

    跟随他的心腹说他一听说睿王府出事,就把剿匪一事托付给同行的副将,自己快马加鞭的带人赶了回来。

    他这样做虽是为了护住睿王府,稳定军心,但到底还是抗旨了,难免会被景帝责罚。

    孙妙曦知道的并不多,但她却莫名的觉得,展灏之所以不顾一切的赶回来,而不是把保护睿王府的事交给五城兵马司,是因为担心自己。

    她的内心更加复杂矛盾了……

    她一面恨他骗她、瞒她,一面又被他所做的一切感动。

    太医说他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这让她得以一直用复杂的目光打量,久久不曾将眼移开,最终轻轻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傻,我的命当真比你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当然。”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孙妙曦耳边响起。

    那声音细弱蚊声、几乎微不可闻,语气却斩钉截铁,给了孙妙曦一个肯定的答案。

    “……”

    孙妙曦没想到展灏居然提前清醒过来,逃避似的将脸侧开,沉默以对、不再出言———她始终无法忘记他纳了一箩筐妾室的事,但却无法在他身受重伤时对他恶言相向,只能选择沉默以对。

    展灏似乎能够看穿她的内心般,一见她闪躲,立刻挣扎着起身,紧紧握住她的手,哑着嗓子问道:“阿曦,你怪我?”

    孙妙曦早下定决心要和他划清界限,自然不想和他再有任何亲密举动,用力将被他握住的手抽回,刻意避开他的问题,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波澜不起:“世子还是少说多睡的好,太医说你伤的很重。”

    展灏的心一点一点的下沉,眸色哀伤悔恨———这是阿曦自从他们熟悉后,第一次客气疏远的称他为“世子”。

    以前她不是唤他“展灏”,就是唤他“喂”,再不济也是唤他“姓展的”。

    如今她语气里满是疏离和客气,让他的心隐隐抽痛……那痛比后背的伤口还要疼上千万倍。

    “阿曦,你怪我,所以不肯……咳咳,看着我。”

    展灏嗓子受浓烟所呛,损伤比孙妙曦还要严重,话一说得急一些就会咳嗽不止。

    孙妙曦神色依旧淡淡的,冷静的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边:“世子先喝点水缓一缓,喝完就睡吧,别再说话了。”

    再多说也无用,因为我心已死,再不会傻乎乎的为你紧张。

    展灏感觉到她这是想和他划清界限,感觉到她看他的目光,和原先已截然不同,心间不由一片苦涩———她对他失望了,所以再一次将心门封闭。

    他冒险赌的这一局,看似他赢了,实际上却将她推得更远。

    他错了,大错特错。

    他不该为了那一点私心,隐瞒曾有妻妾之实,将阿曦骗进门。

    但他即便错了,也不能放手,只能尝试着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阿曦,你听我解释……”

    “世子先歇着,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孙妙曦却不肯听展灏把话说完,他才刚刚起了个头,她就飞快的出言打断,人也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疏离冷漠的背影给他。

    孙妙曦一直到快步奔进熬药的耳房,才转身往内室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解释?

    不必了。

    他对她的隐瞒,他风流倜傥的纳了多房妻妾,他叫她必须拿出正妻该有的气度……这些种种都是铁一样的事实,即便他解释千百遍都不会改变。

    错了就是错了,失望便是失望,再不会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孙妙曦在耳房里呆了一会儿,见药得了也不亲自送进去,而是让初柳把药送去,自己则去寻了替展灏诊治的太医。

    “陈太医,世子已醒,是不是已无大碍?”孙妙曦问道。

    陈太医点头:“世子妃猜的没错,世子爷既提前从昏迷中苏醒,应是已脱离险境,只要好生调养,不日便能痊愈。”

    孙妙曦点了点头不再多语,折回去后见展灏服下药后已沉沉入睡,径直对元宵吩咐道:“替我研墨铺纸。”

    元宵一面照着吩咐去做,一面不解的问道:“小姐,您想写什么?”

    如今姑爷重伤不起,小姐不是应该衣不解带的陪在姑爷身边才是吗?怎么突然想写字?

    元宵不等孙妙曦回答,自己先一步恍然大悟:“奴婢知道了,小姐是想给夫人回一封平安信!”

    孙妙曦刚刚接到古氏命人送来的平安信,所以元宵才会如此猜测。

    可惜元宵猜错了。

    “不,我要写的是和离书。”

    孙妙曦淡淡一笑,随后越过目瞪口呆的元宵,自顾自的提笔疾书,一张和离书一气呵成。

    她强令元宵、凉果去替她收拾贵重物品,又不许她们将实话告诉古妈妈,对外只说古氏在地龙翻身时受了伤,她担心古氏,想回娘家一趟。

    孙妙曦打发走元宵二人后,缓缓步入内室,看都未看沉睡不醒的展灏一眼,只轻轻将那张墨迹未干的和离书放在床头,随后甩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人,她的眼里容不下任何砂砾。

    上一世她待楚沛琰是这般,这一世待展灏自然也是这般。

    纳妾、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是她不可逾越的底线。

    有妾室却故意隐瞒,不忠不诚,这触及了她另外一条底线。

    既然他触碰到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那么他们唯有借一纸和离书划清界限,从此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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