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嫡欢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不想见他
    孙妙曦坐着马车出了睿王府,才发现外头一片昏暗———天幕黑黑沉沉的,像被打翻的砚台,染得滚滚压地的云层彷如一块巨大的黑布,遮得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灰暗。

    那片灰暗,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狂风带起的飞沙走石在车身上拍打出刺耳的声响,让撩着帘子观望的古妈妈忧心忡忡,指着昏暗的天色劝道:“小姐,怕是很快就要下暴雨了,不如我们先折回王府,等雨过天晴再回去看夫人?”

    孙妙曦看都没看车外的景象,语气里有着一丝淡淡的决绝:“不,就现在回去。”

    王府,她是再也不想呆了。

    那个人,她也再不想见了。

    古妈妈欲言又止的看着孙妙曦,见她一脸倔强固执,忍了忍,终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吩咐赶车的婆子动作利索一些。

    睿王府与寿宁伯府不过隔了几条长街,赶车的婆子紧赶慢赶,将马车赶进寿宁伯府的角门时,天色不过是比之前阴沉了几分罢了,大雨并未下起来。

    古氏见女儿突然归家,一脸意外:“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信,说我没事吗?怎么赶回来了?”

    孙妙曦不想母亲担心,并未多言,只拿话敷衍搪塞:“不亲自过来看看娘,我不放心。”

    这时,四筒进来禀道:“夫人、三姑奶奶,三姑爷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不许他进来!”

    孙妙曦不假思索的下令,语气不知不觉的带出几分怒意———她都躲回娘家来了,他还不肯放过她吗?

    他非要追到娘家来给她添堵吗?

    孙妙曦这几日所受的委屈,内心对展灏隐瞒她妻妾一事的怨恨,在她回到最亲的人身旁时,毫无预兆的统统爆发出来:“让他滚!”

    古氏瞧了瞧怒容满面的女儿,再透过窗户扫了站在院子里的女婿一眼,试探性的问道:“怎么?小两口吵架了?所以你才赌气回了娘家?”

    孙妙曦咬了唇瓣不肯言语,只固执说道:“总之我不想见到他!”

    古氏深知自家闺女的脾气,不敢和她硬着来,只能示意四筒先让展灏回去。

    四筒很快掀了帘子快步走了出去,折回来时却一脸无奈:“三姑爷不肯走,说是三姑奶奶若是不肯见他,他就一直站在院子里等,等到三姑奶奶愿意见他为止……”

    四筒说着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孙妙曦一眼:“奴婢瞧着三姑爷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苍白得吓人,瞧着似乎随时会倒下?”

    古氏看了孙妙曦一眼,见她依旧紧紧抿着嘴不肯多言,只能以眼神询问古妈妈。

    古妈妈叹了口气,一五一十的把展灏如何冲进去救孙妙曦,又是如何受的伤,全都说了出来:“当时火势很大,小姐危在旦夕……姑爷也是为了救小姐,才会身负重伤。”

    古氏这才知道睿王府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急忙拉住女儿上上下下的打量,确认女儿的确是毫发未伤才松了一口气。

    她看了依旧站在院子里的展灏一眼,微微有些于心不忍:“夫妻哪有隔夜仇?要不先让世子进来?你们小两口……”

    “不要!”

    孙妙曦斩钉截铁的拒绝古氏,语气认真的说道:“娘若是执意让他进来,我就搬出去住!”

    古氏晓得女儿不是说说而已。

    女儿平日里虽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但骨子里却比谁都固执倔强。

    她若是不顾一切的让展灏进来,女儿当真会二话不说的搬出去住!

    古氏拿倔强的女儿没办法,只能让四筒再去劝女婿,偏生展灏也是个固执倔强的主儿,无论四筒如何劝说都不肯挪步,非要在外头等到孙妙曦愿意见他为止。

    “他爱等就让他慢慢等,我先去睡一觉!”孙妙曦冷笑了一声,甩袖进了内室,和衣往美人榻上一躺,扯了块帕子搭在脸上,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

    外头依旧是乌云滚滚,天色昏暗得几乎同黑夜无异,古氏住的院子从廊下到屋里,竟不得不点起灯火照明。

    展灏依旧负手立在院子中央,薄唇苍白毫无血色,身形却立得纹丝不动、宛如泰山。

    “轰隆———”

    天际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响雷!

    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如竹筒倒豆子般,迅速落了下来,将屋檐房顶砸得“嗒嗒嗒”直响。

    院子里无任何遮挡之物,大雨顺着展灏的头直下,很快将他整个人淋湿,不过眨眼间,他便似从池子里捞起来般,浑身止不住的往下淌水。

    孙妙曦不让人进来烦她,古妈妈只能在外头焦急禀道:“小姐,世子爷淋了有一会儿了,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事,您就出去见一见他吧!”

    “不见!”

    孙妙曦咬牙坚持,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展灏,以免自己心软。

    又隔了一会儿,古妈妈再次在门外禀到,语气比之前还要焦急:“小姐,世子爷倒下去了!但他又咬牙站了起来,夫人让人把他拉走、他却不肯,只说自己惹了小姐您生气,一定要等到小姐您消气愿意见他……”

    一旁的古氏也按捺不住,接过话头劝道:“娇娇儿,你真要让他一直淋下去吗?雨开始越下越大了,他不是才为了救你负了一身伤吗?哪经得起这般折腾?你们小两口闹归闹,可别闹出大事来啊!”

    孙妙曦听得此话再也躺不住了,猛地揭下搭在脸上的帕子,语气有些气急败坏:“他不肯走,你们不会把他打晕硬抗走吗?你们告诉他,说我永远不会消气,让他别白费功夫了,赶紧回去!”

    古氏和古妈妈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无奈。

    古妈妈在廊下急得团团转,但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撑了伞再去劝展灏:“世子爷,世子妃还在气头上,您就先回去吧!过两日再来,世子妃兴许气就消了。”

    展灏整个人里里外外已全部湿透,他迈着虚浮不稳的步伐往旁边挪了挪,一言不发的避开古妈妈替他挡雨的油纸伞。

    “世子妃死心眼也就罢了,世子爷您怎么也跟着死心眼呢?”古妈妈急得直跺脚,偏生又不敢真如孙妙曦说的那般把展灏打晕。

    展灏对古妈妈的劝说仿若未闻,只紧紧攥住孙妙曦留下的那纸和离书,目光涣散无神,却不肯从孙妙曦所在的内室移开,只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倩影。

    古妈妈见他执意不肯离开,只能再把油纸伞移到他头顶,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后背,立刻被吓了一跳———他被雨水淋湿浸透的后背,此刻正由上往下的滴淌红色雨水!

    古妈妈急得上前查看,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尖叫出声———展灏后背的伤口不知何时竟已扯裂开来,由伤口渗出来的鲜血将雨水染红,顺着他的衣摆滴落在地上,让他脚下那一圈水迹全都变成红色!

    世子爷莫不是策马追赶过来的,才会牵动拉扯开伤口?

    古妈妈顾不上多想,步履匆忙的折回屋里,对着躲在内室里的孙妙曦说得:“小姐,世子爷背后的伤口恶化了!再淋下去怕是真会出事!”

    内室里久久没有回应,久到古妈妈以为孙妙曦不会心软时,里头终于响起孙妙曦略显疲惫的声音:“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也好,你让他进来吧!”

    古妈妈如释重负,急忙忙的去将展灏请了进来,一面吩咐人将赶紧将干爽的衣裳送上来,一面端了一大碗姜汤送进内室,放下后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孙妙曦背对着展灏立在窗下,目光落在外头那株被雨水打得花瓣凋零的白茶花,淡然的语气透着几分冷漠:“世子先把衣服换了,再喝下姜汤,我们再谈。”

    展灏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只踉踉跄跄的走到她身侧,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纸和离书送到她面前,被浓烟呛伤的嗓子说话万分艰难:“阿曦,它湿了,字也糊了,不作数了。”

    孙妙曦目光落在那纸湿得只剩下晕开墨迹的和离书,突然明白他为何要一直站在雨下———他以为那纸和离书被雨水淋得面目全非,她就不会同他划清界限吗?

    她终于抬起眼帘同他对视,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说出来的话如破冰而出的利刃,既寒冷又犀利:“字糊了,我可以再写。”

    “不!”

    展灏突然伸出双臂紧紧圈住孙妙曦,一脸痛苦之色:“别再写了,好吗?”

    “松手!”

    “我不松,我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离开。”

    “你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

    孙妙曦冷眼威胁道,展灏却依旧不为所动。

    她实在是气不过,想起以往她闹脾气,他总是如眼下这般,用这种既霸道又强势的方法,闹得她又羞又恼,最终不得不消了脾气,一次次的原谅他。

    这一次,他休想像以前那样,靠这种手段蒙混过关!

    孙妙曦一下定决心,立刻毫不犹豫的低头,狠狠咬向展灏困着她腰肢的手,不客气的在他的手腕上咬出一圈牙印。

    孙妙曦真没留情,这一口咬得又狠又重,差一点将展灏咬下一层皮来。

    展灏却不为所动,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般,依旧紧紧的圈住孙妙曦的腰,趁着将她困在胸前的机会解释道:“是我不好,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更不该求岳母大人帮我一起隐瞒……若是咬我能够让你泄气,你就狠狠的多咬几下。”

    “你以为我不敢再咬?”

    孙妙曦冷哼了一声,再次低头,重重的在展灏手臂上再咬下几个深深的牙印———有几个地方,甚至被她咬得渗出血来了!

    展灏哼都没哼一声,只继续检讨:“你怪我是应该的。”

    他不知道梧桐将他的话篡改后才告诉孙妙曦,只以为他虽提前先隐晦的和孙妙曦打了招呼,但孙妙曦得知他曾经纳妾后,还是怪上他了。

    “我早该知道让梧桐给你带话也不顶用,是我异想天开,还是想试一试,心想总比什么都不和你说强!”展灏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不但后悔莫及,还夹杂着一丝郁闷:“阿曦,我不是说了让你心烦的那些人,我自会处置,让你多信任担待我一些吗?你就真的这么不信任我吗?”

    孙妙曦原本一直不肯正眼看展灏,但听了他这番话,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对劲,一时忘了生气,将关键点揪了出来:“你让梧桐给我带了什么话?”

    展灏可不敢再惹怒娇妻,老实答道:“我让她告诉你,说让你心烦的那些人,我自会处置,让你多信任担待我一些;还让她告诉你别相信眼前看到的,等我回来亲自和你说。”

    靠!

    孙妙曦听完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句,咬牙切齿的说道:“梧桐可不是这样和我说的!”

    “她说什么了?”展灏面色缓缓沉了下来,显然意识到事情和他想的有了出入。

    “她说你叫我面对秦侧妃她们,必须拿出正妃该有的度量和贤惠,别头一次见礼就耍小性子!还叫我收起在娘家当姑娘时的脾性,别让你为难!”孙妙曦冷笑着将梧桐的话一字一句的转述,内心已经明白自己被梧桐摆了一道!

    “她居然敢擅自将我的话篡改!”展灏阴沉着脸,眼底有凶光涌现。

    这个梧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孙妙曦得知梧桐从中搅局后,气也不过只消了一丁点———她最气的还是他隐瞒妾室一事!

    她倒想听听看,他对凭空多出来的那几位娇妾,有何解释!

    孙妙曦微挑的眉梢透着淡淡的讥讽,斜眼扫了展灏一眼,问道:“就当梧桐把话带给我了,那我现下就洗耳恭听———你要如何亲自同我解说你的风流史?”

    展灏一直想要解释,却苦于孙妙曦一直不肯给他机会解释。

    如今孙妙曦终于开了尊口,给他解释的机会,他自是忙不迭的细细解释道:“萧侧妃和秦侧妃分别是父王和母妃做主纳的,萧秦两家和睿王府有斩不断的联系,王府需要他们作为稳固地位的助力,他们也需要借助王府立足。”

    “至于朱姨娘,她是祖母见我膝下一直空虚,特意赏赐的;柳姨娘是家生子,是……是我年轻不懂事时收房的,林姨娘、魏姨娘是下属献给父王,父王转而赏给我的。”

    展灏说到最后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心里更是郁闷憋屈得不行———这些人和他其实没丝毫关系,他一睁眼这些人就已经存在了,都是原先那个“展灏”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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