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漫奔命般得跑在去香港的路上。
mavis已经先行一步去香港国际会展中心了,参加年底的亚洲最大型的家居展览。本来她没安排郝漫去的,她打算年后带郝漫参加德国举办的世界最大型家居展览,所以这次去香港只是带了一名市调人员。
倒霉就倒霉在mavis忘记带名片了,一张名片都没有带。去展会没有带名片,就等于上战场没有武器。她半路上直接给郝漫电话,“把我办公室的名片全部拿来。”郝漫躺在床上睡眼惺忪着,迷迷糊糊接电话听到mavis的声音,整个人立马清醒。她看看手机时间,才刚过六点。“这个女魔头。”郝漫恨恨嘀咕着,火速起床收拾打扮,她必须在八点半前赶到会展中心,不耽误mavis的事情。
陈最还在大卧室里睡着,他们虽然在一起了,但还是各睡各的房间,是郝漫提议的,她想保留多一点自己的空间。现在还早,她不想打扰陈最的睡眠,于是快速用便利贴手写了一张纸条,贴在房间门上,以便他一起床就能看到,“我去香港展会了,晚归,爱你,mua~”
这是郝漫第一次领略到香港早高峰挤地铁的盛况。虽然后来的深圳地铁早高峰有过之无不及,但在那个时候,郝漫还没体会到。她被眼前这乌泱泱的挤地铁的人海吓住了。
在她面前的这节车厢,与其说里面挤满了人,不如说挤满了沙丁鱼。门口的这位,已经不能称之为站着,他面对着地铁门,看得出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整个身体都重重压在后面的人身上,尽力不让别人把自己挤出去。地铁门缓缓要关闭,他挪动着挪动着,不断把自己压缩一点再压缩一点,不让自己任一身体部位触到地铁门。在全车厢人员的共同努力下,门终于关上了。
郝漫想挤上地铁的心,也彻底死了。她跑出地铁口,拦住一辆出租车,火速赶往目的地。这位香港的士司机可真是话痨。他一口蹩脚的港普,郝漫听来十分费力。一路上,他介绍着自己,“偶五习多啦(我五十多了),偶滴儿几在加拿大读需(我的儿子在加拿大读书),香港银很拼噶(香港人很拼的),不开工无揾食(不开工就没有吃的)深圳很好哒,偶去过。”郝漫本没有心思跟这位大叔攀谈,可听着听着,觉得他十分有趣,于是也接过话茬,慢慢聊起来,不知不觉,四五十分钟的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
会展中心到了,大叔打表开单收钱,随手递给她一张名片,“下气界来香港,call我呀(下次再来香港,给我电话叫车)”郝漫道谢,双手接过名片。
她准时在八点半,赶到mavis面前,递给她两盒从办公室里取的名片。mavis冲她一乐,“及时雨,辛苦了。既然来了,就帮忙站台吧。”天啊,我还没吃饭呢,郝漫委屈巴巴,她肚子也很逢时地咕咕叫起来。mavis听到了抿抿嘴,不动声色,转头示意旁边有卖食品的摊位,“今天所有的费用都给你报销,去买吃的吧。”郝漫立刻屁颠屁颠跑去了。
这一天累得郝漫实在够呛,她站了一天接待各种各样的客户,这一天说的话,抵得上一个星期的。得亏她出门穿的是最顺脚的穆勒鞋,勉强保持仪态支撑到散场,要是穿的是高跟鞋,估计她现在就光脚丫了。
郝漫注意到mavis容颜丝毫不显憔悴,依然保持着精力旺盛的样子。她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偷偷补了妆。她比驻场销售更像销售,已经谈下了几个单子了。“我也得去化个妆,现在的脸色肯定没法看。”郝漫估摸着散场没事,可以溜走了。
现在的郝漫,已经是mavis的粉丝和心腹了。她知道自己永远参不透这个女人,也不会完全赞同她的每一个做法,但是,她佩服她超乎一般人的努力和聪明,她从她身上,学到太多太多。mavis真的是一个具有强硬性格及卓越能力的女人,对自己对别人都够狠,她当得起她在职场上的每一分成就。
想想当初自己不想站队的想法,郝漫很无奈。这世界上也许有独善其身的人,但是自己实在不够强大,做不到。身在职场,单打独斗根本不现实。她由最初逼不得已到现在完全站在mavis这一边。mavis也赞赏她提拔她,郝漫对她也算是投桃报李吧。
还不等郝漫溜走,mavis走过来搂住她,“今天表现很棒,我听说你谈了一笔大单呀。”郝漫本来泄气着,听闻这话立刻不无得意地眨眨眼,“我的人生中,第一笔订单。”“好,今晚跟我去吃大餐。”mavis说着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不是个铁人,早已累乏了。郝漫有些心疼她,“mavis,你太拼了。”mavis双目微闭,右手揉揉睛明穴,“不拼不行啊,以前我只管市场部,现在我得对整个深圳分公司负责,业绩是第一位的。”
说着说着,她整个人渐渐开始放松了。她扶着郝漫的肩膀,“快领我到那边椅子上去,我的脚痛死了。”郝漫低头,她穿着一双JimmyChoo黑色高跟鞋,但一只脚已经忍不住要拔出来了。
林时令开车来接她们。距离上次见面,相隔有几个月。小七说得没错,他的装扮换了风格,主打休闲style。
mavis和郝漫一起坐在后面,打趣道,“看,林先生像不像个我们的专职司机。”郝漫微笑,转移话题,“林时令你真是越来越帅了。”林时令从镜子里看一眼郝漫,开玩笑说,“为感谢你的赞美,我们今晚去吃龙景轩。”wow,郝漫忍不住惊呼出来。mavis也是一脸满意的表情。
郝漫想起了mavis的脚,“mavis,你的脚好点了没?”“还好,我一上车就换了拖鞋。”mavis不经意地扫了林时令一眼,眼睛里的温柔暴露了她的想法。她对林时令的体贴乐在其中。
四季酒店的龙景轩是顶尖粤菜馆,至少需要一个月提前预定,它刚赢得首家米其林三星中餐厅的称号。三位刚刚落座,侍酒师推着闪闪亮的香槟车来到了面前,“太棒了,这里的伺酒服务也是很有名的。”郝漫当时的内心台词。
冰桶里有一款产量稀少的桃红香槟:OeildePerdrix,是“鹧鸪眼”的意思,用来形容这种独特的粉橙色。它比白中白香槟多一些糖分,比普通的桃红多一层复杂度,衬着维港的星光,再美不过的开场。
郝漫看着窗边美丽绝伦的维港夜景,联想起和小七苦哈哈顶着冷风站在维港边聊天的那一幕,她想,其实也没有太久,怎么感觉恍若隔世呢。她看着mavis和林时令,要是把他俩换成小七和伊一就好了,当然陈最更好。她吃吃笑起来,不过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起笑容。
第一道菜,mavis点了甜豉油烧鳝,有点类似RB鳗鱼的做法,但其实不是,鳝鱼开腹,皮烤出舒服的脆度,甜豉汁比照烧酱更有复杂度,酒体中的烟熏感刚刚好呼应碳烤气息,鲜明的酸度解掉白鳝的肥腻度,精彩!
郝漫吃得心里直点赞。第二道菜,林时令点了皇汤鸡丝羹,这是很有意义的一道,因为它的存在近乎是黄焖鱼翅的替代品。选的是品质稳定的丹麦鸡,投放超乎寻常煲汤一倍多的量,从早上就开始煲,整鸡原汁原味煲出金黄鲜香。汤的浓稠完全是靠鸡的皮下脂肪熬出来,为了防止油脂凝固,还需蜡烛保温。这道汤原先是拿来作鱼翅或官燕的底汤,如今厨房则自己加鸡丝、木耳丝和胡萝卜丝来增加口感,善莫大焉。
郝漫点了个名字非常素雅好听的,如意琵琶映紗窗,这是道非常用心的素菜。如意意味着菌菇,用到了榆耳和黄耳;纱窗,指代芦笋穿竹荪;琵琶豆腐传统上是煎出来的,这里则是蒸出来的,搭配清高汤,更显清心寡欲。
mavis很喜欢这道菜,对郝漫竖起大拇指。她要郝漫再点一道,郝漫翻翻菜单,点了个需要现做的黑松露龙虾春卷。这道菜上桌就是扑鼻的黑松露气息,其实把小青龙换成黄芽菜肉丝他们都不介意。林时令特意跟服务生确认了一下,里面有放松露油,但丝毫不矫饰,不抢戏,龙虾的鲜度也好。
mavis喝了不少酒,脸颊微微绯红,“郝漫,看来你很了解我的口味呀,点的菜,我都很喜欢。当然,”她笑着安抚林时令,“你选的餐厅我更喜欢。”
关于主食,服务生推荐他们自家的招牌之一,龙景轩炒饭。极其美味的炒饭!用虾头油炒制,完全是那句“饭要粒粒分开,还要包着蛋”加上满满的虾肉、虾肉还有龙豆丝,再配一点专有的豆豉酱…美味无法形容。
最后是甜点,燕窝蛋白炖鲜奶,香、滑、细腻、松软,奶香四溢,晚上吃非常养颜。餐厅还送了两样小点心。一个是杞子桂花糕,让人惊艳,色泽黄中带红,晶莹剔透,黄色的果冻状中镶嵌着桂花和枸杞,吃上去入口即化,很是弹滑。味道更是甜中带着桂花的香气,很好吃。另一个是小饼干,像酥饼,虽然酥脆香甜,可没有那么让人眼前一亮,郝漫已经吃不下了,对这个也就没有多研究。
整顿饭吃得好极了。郝漫窃喜今天送名片送对了。要是她对陈最这么说,陈最又要刮着她的鼻子笑她没出息。
临走前,郝漫环顾四周,整个餐厅环境很好,高调低调大气,有着粗大的圆柱,就是灯光较暗。桌中央放着美丽的黄色兰花为点睛之笔。服务员身着黑色制服,领班不少是眼镜哥,说的白话噪音很好听,服务很周到,坐下前会拖动椅子,彬彬有礼,收拾餐具布菜都很及时。
郝漫留恋得看着对面尖沙咀的灯火、维多利亚荡漾的海水和幻彩咏香江的激光,她下次要带好长一串名单的人来。
吃饱喝足,她该走了。能拖到现在才走,也是她脸皮够厚,胃口够大,心情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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