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柔到底只有十岁,即使在苏府兴风作浪,本性也称不上善良,但也无法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
她从苏秦和下人的嘴里听说京兆府牢的骇人与阴森,也见识了苏秦这个活脱脱的例子。
几重重压之下,苏柔的手指终于指向了如坐针毡的苏阮,她双眼含泪地抽泣道:“是三姐!是她让我去跟着二姐,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苏阮本能之下就要矢口否认,却在触到李氏目光时回过了神。
苏柔如今一口咬定是受她指使,苏绾又是与苏鸾一伙,到时候一左一右地两相夹击,她定然不能全身而退。
与其这样,不如承认,至少不会彻底冷了三房和四房的心。
思索间,苏阮垂下脑袋,满面羞赧道:“这件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才造成了如今的误会。我本是想着二姐平日不常出府,怕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这才叫了八妹悄悄尾随,一旦发生什么情况,也好帮二姐搭把手。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番好心,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生生成了天大的误会。”
苏绾听得好笑,“蹭”地一下站起了身子,指着苏阮就要拆台。
苏豫皱着眉头刚要呵斥,却见苏鸾已经伸手将人拉回了座位,还不重不轻地在苏绾胳膊上拍了一把。
苏绾看了看苏鸾,又瞧了瞧苏豫,不甘不愿地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道:“满嘴假话,虚伪!”
叶天凌闻言唇角一弯:“这番话倒是说得滴水不漏,只是下次再发善心可千万记得挑个机灵些的,若不是跟你家兄长有些交情,你这番胡编瞎诌可是唬弄不过去。”
苏阮不料叶天凌竟不给她留半分面子,微怔之后也只能服服帖帖道:“世子说得是,不会再有下次了。”
叶天凌缓和了神情,朝着苏豫笑道:“既然八小姐擅闯后书房是个误会,那宣平侯府之事便算是告一段落,余下的就是苏大人的家事了。”
苏豫一凛:“苏某管教无方,以至一双女儿在侯府失态,实在汗颜。好在世子宽厚,不予追究,回府之后,苏某必定严加管教。”
叶天凌意味深长地瞥了苏阮一眼,这才道:“想必苏大人也是于百忙之中抽空赶来侯府,我就不多留了。”
苏豫满脸堆笑,拱手称是。
“王管事,替我送苏大人出府。”叶天凌说完这句,便起身出了花厅。
出侯府的路上,苏绾仍是有些郁闷:“二姐,她让苏柔跟着你明明是不怀好意,你怎么不让我说实话?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白白浪费么?那可未必。
李氏跟苏豫可没好果子给她吃。
苏鸾拍了拍苏绾的手背,安慰道:“等回了苏府,父亲自有定夺。”
苏绾这才有了一丝喜色:“这下可有她好看了。”
苏府的马车候在门外,等众人都上了马车之后,苏阮才忐忑不安地上了李氏的马车。
等车帘一落,苏阮的脸上也重重挨了一个耳光,火辣辣的,又刺又痛。
这是苏阮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
等到车轮转动,李氏挟风带雨的声音才沉沉响起:“来侯府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苏阮捂着脸颊,嘴唇都有些发麻:“收起这些隔靴搔痒的小伎俩。”
“可是你呢?嗯?”李氏的双眼阴沉仿佛可以滴出水来,“在顾汀兰跟前你都忍住脾气替苏鸾圆了谎,我还当你是长进了,原来更愚蠢的事情还在后头。你让苏柔跟着苏鸾是想做什么?就算让你知道苏鸾跟叶世子买宣平侯府幽会,那又如何?男未婚、女未嫁,除了能顺水推舟将两人凑成一对之外,还能起什么作用?你若这般想成人之美,不如之前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捅破那层窗户纸,好歹还不用让你爹来收拾这样一个烂摊子!”
苏阮顿了一顿:“爹不是您派人叫来的么?”
李氏冷笑:“我不叫你爹过来,你以为叶世子会放人?他扣了苏柔那么久,等的不就是你爹么?”
彻底领悟的苏阮忍痛扯了扯嘴角:“她倒是有本事,能使唤得动宣平侯府的世子爷。”
“看来这一巴掌还是没有打醒你。”李氏的眼中涌起浓浓的失望,“不是她有本事,是你太没脑子。你既已知道那日曲江楼之人就是苏鸾,那今日招她过去的不是叶世子又能是谁?明知是他,你还使出这等不入眼的小伎俩,即便他不想庇护苏鸾,也由不得你在他跟前放肆!不给你点教训,他的脸面往哪放?”
苏阮摸着发热肿痛的脸颊,低头不语。
李氏有些疲惫地靠着靠背:“我不耳提面命,你就总是阳奉阴违,可我总是要走在你前头的,到时候,你是该主动把命交到别人手里还是干脆跟我一起去了?我原先还以为,你跟秦儿不一样,至少是个听话的,现在看来,都是一样不成气候。”
一字一句,扎得苏阮心头刺痛。
李氏从来没跟她说过这般丧气的话。
马车摇晃,苏阮一颗心也跟着起起伏伏,她的脸颊上还有鲜红的指印,模样有些狼狈。
快到苏府时,她才下定决心般低声道:“娘,我知道怎么做了。”
李氏这才看了她一眼:“一会回了府,无论你父亲怎么问,苏鸾跟叶世子的事都不能多说半个字。他们既然不愿承认、又刻意避人耳目,要么是有所顾忌,要么就是还没到那个火候,你可别再火上浇油。”
五房已经占据了苏豫的大半个心,苏鸾又因为廖宛如一再重申嫡庶长幼而水涨船高,若再让苏豫知道她与叶天凌还有若牵扯,他所剩不多的心就又会多一个人分享。
苏阮点点头,又拨了几缕碎发挡下脸侧,愈发显得委屈而落魄。
下了马车,进了前厅,不等苏豫发怒,苏阮已经双膝跪下,眼里盈满泪水。
她颤声道:“父亲,女儿知错,还望父亲责罚。”
这招楚楚可怜的先声夺人却不如往昔般成效显著,苏豫只是静默了片刻,眼里冷意不减:“那你说说,你错在何处?”
“不分场合是错,思虑不周是错。”苏阮说着,偏头看着苏鸾逐字逐句道,“一片好心也是错。”
苏豫还没出声,苏绾却朝着苏鸾道:“二姐,我早就说过,你这是枉做好人,你拉她上岸,她却一心只想拉你下水!在宣平侯府时你就不该拦着我,她今日所作所为到底是好心还是恶意,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五妹,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苏阮的神情有些苦涩,她低低道,“可今日之事,我确是一片好意……”
“哦?”门口日光一暗,一身月白的苏阙眉眼冷清地进了前厅,“叶世子托人给我传信,说阿鸾在宣平侯府受了委屈,怎么听三妹这意思,倒像是阿鸾辜负了谁的一片盛情?”
这一声叶世子压得苏阮肩头一沉,她仰头看着这个脾性越来越捉摸不透、神情也越来越清淡的兄长,斟酌了片刻才道:“大哥,这都是误会,在宣平侯府时,已经跟叶世子解释清楚了。”
“误会?解释?”苏阙一声嗤笑,“可世子告诉我的,是遮掩、是唬弄。”
苏阮僵立当场。
叶天凌确实说过,这次是看在苏阙的份上才让她蒙混过关。
苏绾冷冷哼了一声:“可不就是唬弄嘛!好像全天下的人除了她之外都是傻子,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苏阮掀了掀嘴唇,似乎还想辩驳几句,屋外却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过多久,闻讯赶来的贺老夫人和三房周氏就匆匆进了前厅。
这屋里人人面色严峻、地上跪着的两个又哭得凄凄惨惨,着实把刚进门的两人给吓了一跳。
周元珊一眼便认出了苏柔的背影,眉头紧锁着往前走了几步,在看到苏柔高肿的脸颊时,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急声问道:“你这脸怎么伤成这样?是谁下了这么重的手?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么?”
苏柔一见母亲,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心酸委屈,战战兢兢地抬眼看了苏豫一眼之后,黄豆大的泪珠便挣脱了眼眶、一颗颗重重地砸落在地。
周元珊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堪,她半拧过身子朝着苏豫质问道:“老爷,不知柔姐儿犯了什么不得了的过错,能让你生这般大的气、下这般重的手?”
而轻轻耸动着肩头的苏阮也成功引起了贺老夫人的注意,她伸手撩开苏阮耳边的碎发,露出一张红肿的小脸,大惊失色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这一个两个都给打成这样?”
苏阮抽抽搭搭地摇了摇头:“不是父亲,都怪阮儿做错了事,还连累了八妹妹受罚。”
平日里除了二房李氏之外,能给贺老夫人充实腰包的也就属三房周氏了,而苏柔虽然这性子不招贺老夫人喜欢,但逢年过节时,几个孙辈里也就她送的贺礼能跟苏阮沾个边,如今瞧着这两人的凄惨模样,贺老夫人也生出了两分难能可贵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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