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嬷嬷拧着衣角:“姨娘,负责给小姐们教规矩的练习姑姑也在昨日请辞了,奴才说尽好话也没能留住。”
苏阮一惊:“宛如姑姑是父亲特意请回府的教习,为人严谨又极重规矩,怎会不等父亲回府就匆匆辞行?”
“谁说不是呢!廖姑姑入府以来一直恪守本分,从不主动招惹事端,可这也架不住祸事主动找上门呐!”谢嬷嬷幽幽叹了口气,“那两家人是个顶个的贪心,听着下人们一声声叫着大爷、三爷,还真把自己当成这府上的正经主子了,说是跟老夫人挤在素心堂不成样子,吵着闹着要辟个单独的院子。府上的空院都充作了客房,临时改动又麻烦得紧,两家人还要挑剔位置太偏、光线不好,折腾了两天也没相中个合适的地方,一来二去就打起了崇德院的注意。可是这廖宛如也是个要强的,连老爷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叫声姑姑,指望着她在郑御史跟前说几句好话,哪里受得了这份闲气?当即就摆了脸子严词拒绝了。但那两家人无赖得紧,让下人收拾了行礼就冠冕堂皇地住进了崇德院,还恬不知耻地说,要是廖宛如不肯腾地方,他们也不介意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廖宛如讲的道理,这两家人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依旧我行我素,去找老夫人讨说法吧,老夫人又偏生是个不知轻重缓急的,硬生生把人都给气走了,廖宛如走时还留了一句话,说是苏府上下言行无状,野调无腔。”
“父亲请廖宛如当教习是有所图谋,如今旧罪未除,又添新证,要是让父亲知道了,那祖母和那两家人就更加遭父亲厌弃了。”苏阮一想起被折腾得鸡飞狗跳的苏府,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怨怼,“祖母的心也生得太偏了一些。”
贺老夫人既是主子又是苏府唯一的长辈,谢嬷嬷便是有再多牢骚也不能像苏阮一样直言不讳,只是缓了缓情绪又皱眉道:“若是廖宛如请辞之后就回了乡,咱们还能劝劝老爷念着往昔情分、顾念一点血脉亲情,可这人偏巧不巧,如今正是住在郑御史府上,这事怕是要掀起不小的风浪。”
“这是要彻底断了昨天和那两家的后路、是要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苏阮若有所思得拧住秀眉,低低地喃喃道,“我原先就觉得宛如姑姑有些蹊跷,好似专程来替苏鸾送东风一般,可大哥到底还未入仕,手怎么能伸到宫里?”
谢嬷嬷顺着她的思绪往下想,片刻之后才迟疑道:“难不成是叶家世子?”
苏阮点点头、又迟疑地摇了摇头:“她身后之人若真是叶天凌,以宣平侯府的权势,苏鸾根本不用跟咱们绕这么多圈圈,更不必让心无城府的苏绾唱那么一出大戏、借着假死脱身。”
听着两人说道了许久的李氏目光沉沉道:“无论她身后有没有人、那人又是不是叶家世子,这一次都是咱们疏忽了。那两家人入府本就是苏鸾的安排,她笃定我顾念老夫人、妾室的身份又尴尬,必然不会出面管束他们,这才有机会埋了这许多伏笔,只等老爷回京就能彻底将老夫人和那两家彻底打入地狱。事到如今,老夫人失势已成定局,那两家人也定然会被赶回江州,我这个有份无名的当家主母,也少不了要遭老爷的记恨,更别说还在牢里的秦儿。苏鸾精于算计,又懂得隐忍,倒是与许如梅没有半点相似。”
苏阮不知道上一辈之间的曲折,更不知道二房因着许如梅之死,已经跟长房结了死仇,是故对李氏忽然提到那个沉寂无声的名字感到有些意外,困惑地唤了一声:“娘?”
李氏却只是思虑重重地空洞着目光,视线仿佛透过玄青色的车帘望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苏府之中风声鹤唳,聪明之人都能嗅到一丝肃杀,但贺老夫人还指望着苏豫经过北山围猎之后,与自家手足冰释前嫌,仍是由着那两家人不知自持地在府中横行,其余各房避之不及。
那两家人却愈发适应了富贵日子,自己给自己安排了院落不说,就连进进出出都要坐轿,排场气势丝毫不亚于苏豫这个四品官员。
苏明在犯下滔天大错之后也好生消停了两天,可贺老夫人不遗余力地护着,李氏回府之后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苏明便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又如以前般斗蛐蛐交朋友,与模样俊俏的丫鬟勾勾搭搭,贺老夫人看在眼里,也只说苏明这个年纪有一两个通房也是正常不过,要是哪个丫鬟有幸得了他的青睐,索性就给他纳到房里。得了令的苏明越发得寸进尺,光天化日之下就跟俏丫鬟们眉来眼去。这府上的下人虽然憎恶这荒唐的两家人,但苏明再不济也是个堂少爷,通房丫头算是条顶好的出路,于是有几分姿色又动了这份心思的婢女也接二连三地行动了起来,一时之间,苏府上下都是一片春意。
而苏芸和苏茹也像模像样地当起了千金小姐,拿着贺老夫人的体己钱在胭脂首饰铺里流连忘返,还主动打听起京城的贵胄子弟,俨然一副精挑细选要寻个如意郎君的模样。
也是在这个时候,顾元升勾结外人想要拉宣平侯下水、将罪责尽数撇到叶兴修头上的事就像乘着秋风一般,无孔不入地飘散至京城的各个角落,整件事情的始末也在众说纷纭中渐渐浮出水面,一时之间,人心尽数归拢宣平侯府,昔日的抚远将军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等着圣驾回京给个处置。
梅合院中,几个丫鬟正围在石桌旁边看着苏鸾调着琴弦,手指所过之处,珠落玉盘、不绝如缕。
三人虽不通琴艺,却也知道这琴声时而悠扬婉转,时而高低错落,如江南软语又似疾风骤雨,甚是美妙,不由纷纷感叹苏鸾琴技高超。
尤其是性子活泼的夕月,更是将能想到的赞美之词逐一说了一遍。
苏鸾用锦帕擦拭着琴弦,笑问道:“前两天还闹着要去花园放纸鸢,今日天气明媚、秋风不燥,怎么反倒陪我闷在院子里弹琴了?”
挽琴捂着嘴一声轻笑:“如今这花园里正是莺歌燕舞,她昨日同我去账房取月钱时正好瞧见,夜里说了半宿胡话。”
夕月被说得脸皮发红,摸着发寒的手臂说得头头是道:“堂少爷长得獐头鼠目,偏偏又龌蹉好色,以前人人避尤不及,现在因为老夫人的袒护,倒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听说有两个一心想要攀高枝的丫鬟已经被堂少爷给破了身子,可是纳通房的事却迟迟没有动静。但就算是这样,那些不知检点的丫头仍旧是趋之若鹜,陪着堂少爷在花园里饮酒作乐,言行举止轻浮孟浪。可是动了花花心思的人不少,总不能一个个都收到堂少爷房里吧?她们是不知道,等老爷一回府这大爷和三爷就要被赶回江州,到时候好日子指望不上,说不准这后半生还过得不如一个丫鬟!到时候堂少爷拍拍屁股走人了,这些献过殷勤的丫头又如何自处?怕是不被抓去浸猪笼也会被这唾沫星子给淹死,光是想想都渗人得紧。”
挽琴叹道:“人各有志,咱们能做的只有管好自己,至于那些人今后如何,那都是自己选的路,过得好与不好,通通与人无尤。”
“你说的我都懂,只是气不过堂少爷有恃无恐,仗着贺老夫人的宠爱就肆无忌惮地霍霍这些清清白白的姑娘,到头来,遭难的也只有这些丫头。”夕月撇着嘴,“看看堂少爷,再看看咱们家大少爷和叶世子,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不对,是连比都没法比!那就是只整日张着大嘴的癞蛤蟆!”
夕月说着,贼兮兮地看了苏鸾一眼:“要说这有心呐,只怕这天底下也人比得上叶世子!知道咱家小姐爱吃莲子,又怕过了桂月再也采不到莲子,便将侯府的莲子晾干了送来。奴婢瞧那莲子粉糯爽利,怕是在秋狝之前就开始备着了,一颗颗剥得干干净净,晒得恰到好处,合着银耳燕窝一道蒸煮,再放些冰糖,必然滋味美妙!”
挽琴一把拍在夕月腰上,轻轻提着她的耳朵笑道:“好你只小馋猫,这干莲子小姐都还没尝过,你倒是知道它粉糯爽利了!瞧小姐一会不罚你!”
苏鸾看着两人笑闹,忽然道:“夕月,我记得你对芋头过敏。”
夕月摸不着头脑地点了点头。
苏鸾道:“那便多吃一些吧。”
夕月猛地一怔,随即伏跪在地:“小姐恕罪,奴婢贪食,私自尝了一颗莲子,这就下去领罚!”
“傻丫头,小姐哪次得了好东西没分给你尝尝鲜?怎会因为一颗莲子就怪罪于你?”挽琴将夕月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后又扭头朝苏鸾道,“小姐是怕二房用堂少爷做幌子,强要了梅合院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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