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鸾望着刘老夫人的满脸慈祥,弯着眉眼轻道:“回外祖母,一切都好。”
“山迢路远,又没大人看顾,哪里会有多轻松!”许博文摇摇头,显然是责怪苏豫让两个孩子单独赶路,可话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一来是长辈们的恩怨实在不该强加在晚辈身上,二来是苏阙兄妹过阵子还是要回京生活,与父亲生了嫌隙只会让他们的日子更加艰难,三来是他们与兄妹二人不过初见,哪怕是心里存了万般想念,也不及苏豫与他们朝夕相处。于是许博文收了话头,也像刘老夫人一样问起了两人在路上的所见所闻,以此缓和气氛。
苏鸾与苏阙都明白许家人对他们的愧疚与惦念,见他们处处迁就、话也说得小心,生怕刺痛兄妹二人一分一毫,心下不禁暖成一片,无形之中也拉近了不少距离。
许重山怕刘老夫人的身子骨经不起这大喜大悲的波澜起伏,于是出声道:“祖母,表弟表妹赶路也累了,您不是还等着他们一道进午膳么?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咱们去饭厅边吃边聊。”
刘老夫人笑道:“还是重山想得周到,他要是不提,我都忘了这事了!”
只是一家人还没来得及往挪步饭厅,一个作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就躬着身子进了前厅:“老太爷、老夫人,老苏家来人了,说是要见表少爷和表小姐!”
许博文对苏豫那一家子已经厌烦到了极致:“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刘老夫人拉了拉许博文的衣袖,大概是劝他顾着苏阙兄妹的脸面。
苏鸾很是动容,朝着刘老夫人温温和和道:“外祖母,您身子不好,先去歇着吧,我那叔伯都是泼皮,要是说话难听气着您了,那可就不合算了。”
刘老夫人一怔,万没想到苏鸾会主动跟许家人站成一遍,刚刚收了泪水的眼里有聚起了一丝莹润,她扶着一个嬷嬷的手,和蔼可亲道:“外祖母听你的,先去饭厅等你们,鸾姐儿不要怕,有你外祖父和舅父在,断不会让苏家人欺了你去!”
“阿鸾知道。”苏鸾说完,刘老夫人就真的随着那嬷嬷退出了前厅。
苏鸾见她身形单薄、肩头消瘦,身上还沾着一股浓郁的药香,便知刘老夫人长年累月与药材打交道的消息不假,这副身子怕是羸弱得很。
许博文见刘老夫人走得远了,这才跟管事的道:“把人带过来吧。”
须臾之后,管事的领着两抹人影进了前厅,不是众人预料中的苏家兄弟,而是江氏带着长女苏芸。
两人的日子应该是过得江河日下,身上的衣裳略显老旧,原本珠光宝气的发髻上也寻不见几样值钱事物,倒是那通身的小家子气没有半点改变,自进许家大门开始,两双眼睛就滴溜溜地粘着屋里的珍贵摆设打转,一副要将目之所及尽数收于囊中的贪婪之色。
苏鸾猜想,这两家人变卖了祖产,又灰头土脸地被苏豫扫地出门,大约是没脸回去以前的凤来村,所以在江州城里扎了根,这才一听到风声就火急火燎地找上了门。
许家人还没有开口,江氏已经摆起了长辈的架子,自顾自地坐在了红木雕花椅上,目光先是掠过越发清丽脱俗的苏鸾,又看了看自家姿色平庸的女儿,口气越发酸涩:“怎么?出了苏家就不记得规矩了?见了长辈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许家人并不是第一次跟苏家的几个泼皮无赖打交道,早已习惯了他们的见钱眼开和拿腔作调,只是苏鸾兄妹从未享受过娘亲的爱护,也从未受到过母族的荫蔽,如今又是第一次到许家,许家人自是不能让二人在自己跟前受人欺负。
梁秀茹瞧不上江氏的无赖做派,都不愿拿正眼瞧她,刚想开口时,忽听一清脆悦儿的声音笑道:“大伯母这话倒是好生稀奇,眼下我外祖父就坐在堂上,是当之无愧的长辈,阿鸾见您没有向他问安,还以为是京城以外的地方都不时兴长幼尊卑。”
苏鸾说话时笑意盈盈,仿佛是晚辈向长辈撒娇一般,丝毫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反倒是说得江氏脸色铁青。
许家人虽然仁厚爽直,但经商世家总不至于头脑简单,听着苏鸾这通连消带打就知道苏家人待这两兄妹绝对不算宽厚,兄妹二人对苏家人也更是算不上亲近,于是众人也愈发不待见这不请自来的母女二人。
江氏脸上挂不住,不情不愿叫了声亲家老爷,许博文也不应她,只是端着茶盏品茶。
江氏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更是怨怼苏鸾:“若我没有记错,如今离亲家老爷的五十大寿还有大几天,可你祖母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你可别忘了这江州之行是为何事!不要先后不分才好!”
苏鸾依旧是笑,和和气气的模样:“大伯母又在说笑了,阿鸾与兄长于昌远郊外就遇到了前来迎接的舅父,响午已过才见到您和堂姐,这先来后到不是一目了然么?”
江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丢了面子的苏芸横眉竖眼道:“堂妹,你这话我可就听不得了,祖母病重之后,家里就忙得不可开交,腾不出功夫去城外相迎也是情理之中。咱们苏家对你十数年的养育之恩,难不成还比不上这半点恩惠么?你可别忘了,你是姓苏不是姓许!”
苏芸这番牙尖嘴利正好戳中了许家人的痛处,因为许如梅之死,许家人与苏豫算是结了死仇,而苏豫为了隐瞒真相、彻底控制一双子女,也是全然阻绝她们与许家来往,以至于兄妹二人年过十三才与母族的亲人相见,这亏欠了十三年的亲情就算来得再浓郁,也终究是抵不过苏家人的辛苦抚育。
许博文眼里的光亮稍暗,嘴唇也抿得很紧,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对隔绝苏豫而感到后悔,更不是第一次对这对孤苦无依的兄妹感到愧疚,只是大错已成,苏豫又穷追猛打不肯撒手,最终是走到了十三年才见一面的境地。
许家人本以为这也是苏阙兄妹的痛处,苏鸾应该是不会再帮许家人说话,可片刻之后,那道清亮的声音依旧含着笑:“养育是恩,生身也是恩,我记得父亲姓苏,却也没忘了母亲姓许,堂姐一口一句指责,是不是忘了与你同来的大伯母是姓江?”
苏芸睁大了眼睛瞪着苏鸾,放佛不可置信一般,当初那个任人欺凌、受尽屈辱的苏家嫡女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苏鸾见母女二人俱是不语,又笑着问道:“大伯母匆匆赶来,就是为了跟阿鸾扯扯家常么?”
江氏这才惊觉自己只顾着摆谱,忘了来许家的真正目的,于是神气活现地整了整衣摆道:“你祖母病得这般严重,你爹难道就没什么表示么?”
好像是怕苏鸾不懂一般,江氏又挤眉弄眼地搓了搓手指:“心意,懂么?”
苏鸾恍然大悟:“父亲得知祖母重病,当然是得聊表心意,所以让我带了好一些珍贵药材过来,本想着明日再给祖母送去,不过大伯母既然来了,总不好空手而归,不如现在就将药材带回去给祖母补补身子?”
江氏一惊,大声反问道:“药材?你山高路远地赶来江州,就是为了送些药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苏鸾也是一脸惊奇地望着江氏:“大伯母今日怎么尽说些令人费解的稀奇话?祖母生病了,自然是要吃药看大夫,不然我该带什么过来?”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既然看病要请大夫,你父亲当然是要送些银子过来!这些个药材能抵什么用?”
苏鸾笑得不急不缓:“大伯母,生病了请大夫,大夫看完诊之后下方子,方子出来之后配药材,您说药材抵什么用?自然是起治病救人的作用。”
江氏见苏鸾口舌伶俐,无论怎么旁敲侧击都打不破她嘴里的歪理邪说,不由有些恼怒:“难不成你过来江州,你父亲就没给你一个铜板?”
“给是给了,不过是供我和大哥在路上花销的盘缠。”苏鸾明媚一笑,“没有半个子要捎给祖母。”
江氏听她一口回绝,将后路尽数堵死,黑红的脸皮涨得酱紫,“嚯”地一下站起了身子,气急败坏地指着苏鸾道:“这不可能!银子定是被你私吞了!那可是你祖母的救命钱,你就这样捂在怀里也不觉得烫手么?届时我休书一封呈到你父亲跟前,一准让你吃不着好果子!”
言语粗鄙,姿态丑陋,竟是一副撒泼耍赖的讨债模样。
许家人听得瞧着江氏的卑劣做派,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无奈这是苏家的家事,他们也不好干预,只好将头侧到一边,不愿多看江氏一眼。
沉默了许久的苏阙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挡在苏鸾与江氏中间,他素来温和的眉眼上结起了一阵薄冰,声音也不复往昔般润泽:“大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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