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日,也是祁维言的祭日。
原本想着结束会操后便和往常一样赶到祁维言的坟头去祭拜,但路程还没有走到一半,就被下属告知慕容钧的性命危在旦夕。一面是自己的好友,一面是自己的弟弟,慕容律自当难以抉择,加上当时雪势之大,不便上山,慕容律只好原路返回。没想到刚刚赶到,雪便停了。
“我去趟山顶。”喝过郁珏加工过的辟邪汤剂后,慕容钧的情况也终于渐渐稳定下来。即便已是深夜,但赶到山顶也不会花太多时间,慕容律心里始终放不下对祁维言立下的诺言。
“别太晚,加件衣裳吧。“慕容见徐没有阻拦,祁维言待慕容律的意义,终究是与旁人不同。
“已经九月九日了?”昏睡了快一天的慕容钧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慕容见徐不说话,只是帮他倒了碗水。
“祁维言吗……”慕容钧咳了几声,转过身,没有接过慕容见徐手中的碗。
慕容见徐跪起身把碗放在慕容钧面前:“安心养伤吧,别再让他费心了。”
体质特殊的司若源只是一个下午的时间便能够打起精神忙碌自己的实验了。
一直在隔壁的帐篷里照看蔺明得和晏无愧的郁珏却恰好相反,眼皮沉重,仿佛累了一个世纪。
休息了大半天的晏无愧已经能进行稍微的活动,相较之下,蔺明得的冻伤还是严重了些。
躺在被褥里的蔺明得喝过驱寒的汤剂后一直在颤抖,有些角弓反张的迹象。无论旁边的晏无愧怎么呼喊,他还是抽搐得厉害。
被晏无愧的呼喊惊醒以后的郁珏连忙替蔺明得把脉,但脉象着实复杂多变,一时之间也很难把握蔺明得的病情。
“你看!他的颈项……”帮忙擦去蔺明得不断渗出的汗的晏无愧发现了产生异状的原因。
郁珏一把扯开蔺明得的衣领,眼里写着难以置信。平复了心情以后,郁珏化作一阵金黄色的烟雾覆盖在蔺明得身上,很快,蔺明得便安静下来。
“他的情况很复杂,我需要跟若源先生商量一下,你在这好好看着他,期间有任何异状,立即来报。”一团浓雾散开,再次出现的郁珏来不及掩盖眼中的惊恐,连忙起身往司若源的住处赶去。
“【无解】咒印?”正在忙碌的司若源对面前这个小鬼有了不同的看法。
“对,我知道你正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郁珏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
“抱歉,此症无解。”司若源的眼神很快又黯淡下去,“请回吧。”
“既然如此,请给我关于这项研究的有关数据。”郁珏的眼神却是坚定而自信。
司若源一副冷清的模样,继续鼓捣着手里的药材:“获取内部机密资料需要得到上级的批准,白杨院长正在闭关修炼,恕我无法施以援手。”
“抛开学院的一切,司若源,你首先是个大夫吧,当年【无解】咒印祸害了多少人,你久居中枢应该比谁都清楚,那为什么又要拘泥于这些虚无的细节?”郁珏甚至是没有犹豫,直接冲到司若源的面前,把他手中的药材夺走。
“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伟大,救死扶伤什么的也得看心情,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另请高明吧。”司若源的表情依旧冷淡得可怕,甚至连仅存的感情也渐渐随着锐利的眼神消失殆尽。
即便得到了这样的答案,郁珏还是没有放弃坚定自己的立场:“你愿不愿意打破自己的原则是你自己的事情,可是救治蔺明得对于我来说已经迫在眉睫,如果你还有一点为医者的仁心的话,请你收我为徒,你做不到的事情,就由郁家的力量去创造奇迹。”
此言一出,帐篷里便传出了司若澄的嘲笑:“小鬼,你还是算了吧,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先抛开源哥是学院里最有原则的人便不会把任何有关于咒印的研究成果告诉你这点不说,就你想成为源哥的学生这点来说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此生只收一人当徒弟,试问如此谨慎的他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医学魔法第一把交椅的未来留给你这样涉世未深的小鬼呢?有一件事情,我得提醒你,他首先是学院的一分子,然后才是司若源,最后才是个伪善的大夫。”
“……好,我收你为徒。”兴许是被司若澄别有用心的嘲笑刺激了,又或者是被郁珏的态度打动了,一向不想有师徒牵挂的司若源竟是答应了郁珏的要求,“先开几味合适的重镇安神药,等他的情况稳定了再到这里来。”
“源哥,你的原则输了啊。”看着强行压抑着兴奋的郁珏冲出帐篷,坐在司若源身后的司若澄免不了有些难以置信,“你以前可是雷打不动的坚定啊,当年的贺司,论天赋,论能力,郁珏又能比得上几分?”
“话多。”司若源又像往常那般冷淡地应着司若澄的话题。
明白自己受了冷落的司若澄自当是不甘心自己在司若源心里的地位屈居于司若濯以外的人之下,竟是耍起了孩子脾气:“回到学院后我要告诉白杨!源哥你欺负我!郁卉家的小鬼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能让你这么对我?哼,我要让白杨好好罚你!”
“……”司若源停下手中的活,半晌也没能出息地维护身为兄长的尊严。
“想不到有生之年会再遇见郁家人吧。“忽然现身的司若濯意味深长地看着上一秒还在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司若澄,“如今朝局明朗,切莫忘了初衷。”
距离上一次拥有一腔沸腾的热血与绝对要获胜的信念,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仔细想来,藏在这不见天日的阴诡地狱中搅弄风云几乎快要成为了一种恶俗的爱好。
曾几何时,他希望那个直到死亡也不肯把自己的身世说出口的男人能够忽然出现,轻轻拍着自己的肩膀,阻止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呵责,可是,那确是绝无可能的妄想。
他打从心底厌倦战争,可背负起家族的未来的重任却又偏偏落到了自己身上。
仅存的一点感情在族人眼中只不过是妨碍大业的优柔寡断。
如果可以将一切倒带,他依然希望回到男人身边,然后平淡地陪着他度过安稳的余生。
“少主,已经准备好了。”站在门口犹豫的落定看着商陆魂不守舍的模样,轻轻扣了扣门。
“你随我去【魔方村】。”商陆把目光从墙壁上的字画移开,神情淡漠。
“少主您尽管在阁中等待我们的消息便是了,不必一同前去吃苦受累。”落定自当是清楚商陆此行的目的,但口中的关心确是真心实意,“更何况那个地方鱼目混杂,少主还是少去为妙。”
一向反感下属对自己的命令有异议的商陆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呵斥,只是漠然地看着落定:“总不能永远待在这阴暗的鬼地方吧,偶尔也要出去看看,放心,竹叶阁,我不会轻举妄动。”
“……你最好少给我惹麻烦,长老那边我可不想再替你受训了。”即便打从心里笃定商陆跟竹叶阁会有所摩擦,落定还是决定相信他。
毕竟,有所亏欠。
商陆难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转身对着挂在墙壁上的字画,闭上眼像是在默默祈祷着什么。
落定没有打扰商陆的祷告,距离上一次见到商陆这般虔诚而乖戾的模样,已经有十五年了。
整个家族里,落定是最了解商陆的秉性的,所以也比谁都明白落魄在他心里的地位。每当他对着落魄特意留下的字画,便能够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与人说话。有时候被长老教训了,也不过是在他淡漠的脸庞上多了些倔强的情绪。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