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尼禄汉姆之歌 > 第十三章 恶鬼面具
    熄灯过后的宿舍漆黑一片,不过,这个房间里的人显然没有哪一个打算就这样安静入眠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的长冬青没有参与杨登清他们三人的“寝室夜话”,他在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波澜意外,很普通,很平淡的一天,可他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却一直抓不住心中那根疑惑的线头。

    除了一开始在林荫道上忘记自己要去上什么课以外,中午下课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站在初级学员上课的教学楼前面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人都快走光了,也不知道自己在等的人是谁。

    接着是下午训练课的时候,他跑去领了一筐暗器,等回到训练场时,他下意识看向树荫下的那个靶位,却发现已经被其他人占住了。

    当时,长冬青抱着箩筐呆呆地站在训练场上,他的视线转了一周,看见每个靶位旁都站着一个高级学员和一个初级学员,没有人是落单的。

    “我没有负责的初级学员?”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长冬青琢磨着下午杨登青对他说的那番话。

    “冬青你忘了?原本应该分配给你的那个初级学员在一年封闭式训练期间因为身体原因退学了啊,你平时都是轮流在我们三个人的靶位上训练的。”那时候,杨登清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质疑眼前这个长冬青到底是真是假。

    “冬青?冬青?”胡休刻意压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尖锐,连着呼唤了两声才拉回了长冬青的思绪。

    长冬青翻了个身,脸对着他与修梅尔床铺中间的过道,问:“怎么了?”

    “听他们说你今天的表现很奇怪诶?”

    胡休的疑问得到了其他两个人的附和,杨登清直言不讳地说:“说实话,你今天的异常行为简直让我怀疑你被哪个‘千面’刺客掉包顶替了!”

    修梅尔的床上传来轻微的“悉嗦”声,那是他点头时头发与枕头布料摩擦的声音。

    “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长冬青轻轻地往上揪了揪薄被子,把没有贴在枕头上的那半边脸埋了进去,他不想跟他们解释什么,因为今天的事情他也不明就里,仿佛一个没看到开头,亦不知结尾的舞台剧观众忽然换上主角的戏服,登上了舞台。

    寝室慢慢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当长冬青一觉醒来却发现寝室里仍旧伸手不见五指。

    “还没天亮么?”长冬青揉了揉迷迷糊糊的脑袋,他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背着一个男孩走在维达城的小巷中,天上的圆月洒下绿油油的柔光,他和男孩的影子被拉长了投在身后的石板路上,这道他看不见的影子像极了一头用后腿直立行走的狼。

    悉悉嗦嗦的声音在另外三张床铺上响起,听上去像是他们在穿衣服发出的声响。

    “你们都起床了么?”长冬青小声问道,悉悉嗦嗦的声音没有停止,却也没人应答。在黑暗中,长冬青隐约看见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直起上半身慢慢把脸转向他。

    一只幽绿的眼睛隔着过道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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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的月亮不像梦中那样圆,也没有发出绿油油的辉光,惨白的一弯细月让长冬青没法看清周围那些长着发出幽绿微光的双眼的脸。

    当他来不及穿上衣服就赤着脚冲下宿舍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些黑暗中的双眼包围了。

    尽管他看不清那些脸庞,但他知道它们一定都长着一张往外突出的生满了尖牙的嘴和细密的绒毛。

    身后传来一声嚎叫,他猛地回过头,却发现宿舍楼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阴森黑暗的树林。

    “原来是一场梦么?”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长冬青反而平静了下来,仔细想想,现实中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嘛?

    在一阵鬼哭狼嚎声中,长冬青毅然决然地对准身边的一颗树一头撞了上去,他打算用这种方式来结束噩梦。

    “咚”,树干发出一声闷响,几片明天可能就会自然凋落的枯叶飘在长冬青的头发上。

    他没有从噩梦中醒来。

    “怎么回事?”额头上的真实剧痛让长冬青眼角泛出泪花,他捂着脑袋绝望地蹲下了身,周围的眼睛离他越来越近,长冬青已经能感觉到后颈窝一阵发烫,他急忙起身转过来,正好对上了一双眼睛。

    “啊!”长冬青惊叫着跌坐在地上,两条腿在铺满落叶的泥地上用力朝外蹬,推着他快速远离这双眼睛,直到他的后背传来一阵扎肉的触感。

    他抬头往上看去,一双幽绿的眼睛也正低垂着。

    “冬青哥………”在长冬青慌乱之际,一个颤抖着的细微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我们该怎么办啊?”

    长冬青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漆黑一片的树林里他只能凭借着一点点微光隐约看见在他身前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冬青哥,我好害怕………好多绿色的光点。”模糊人影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之下胸腔的剧烈起伏而一断一续,粗细不匀。

    有温热的口水从长冬青头顶那张喘息的血盆大口中滴落在他额头,不过,长冬青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看不清那道人影,但是人影的声音却像远从天际而来的滚滚雷声般炸响在他脑海之中。

    他终于抓住了心里那根疑惑的线头,终于明白了这平淡一天中最大的怪异,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嗷呜——”无数高亢的嚎叫声从四面八方那些带给他恐惧和梦魇的嘴里发出。

    在利爪即将撕碎长冬青眼前的那道人影时,他不顾柔软敏感的脚底传来的阵阵痛痒,飞身准确地将黑暗中的人影扑倒在地,把人影护在自己身下,而毫无防备的后背则暴露给了那些幽绿色的恐惧。

    “罗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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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黑暗中再次醒来的长冬青发现自己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跪在地上,他的双臂紧紧箍住自己的前胸后背,像是在他的怀里有什么东西正被他用尽全力地拥抱着。

    “你醒过来了?”正对着长冬青的位置盘坐着一个全身笼罩在一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脏布披风里的人,大大的兜帽再加上他一直低埋着脑袋,让人即使站在他跟前也没法看清他的样貌。

    当然,就算把他的脑袋拔起来也没用,因为他的脸上戴着一副栩栩如生的恶鬼面具,很难理解为什么这样一个干枯肮脏的人会戴着一副精致得堪称工艺品的面具。

    长冬青松开双手,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怀中,听到声音,他抬头望去,没有在意眼前这个人的奇怪装束,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

    “你一直都在我的帐篷里,哪儿也没去。”面具人看得出这个年轻人眼中急待解答的疑惑,不过,他也只是给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解释便沉默了下去。

    长冬青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他的目光四处寻找着,期望能找到那扇门,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整个帐篷里只有他和这个面具人。

    “门呢,那扇门呢?”长冬青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面具人,仿佛若是这人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要随时动手。

    面具人就像没有察觉到长冬青语气中的威胁一样,只是缓缓抬起右手,一截枯萎的灰色手臂从袖子里露出来:“坐下,不要紧张。”

    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人在拿砂纸磨墙壁,却包含着一种令人镇定和不自觉听从的魔力。

    长冬青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了下来,他重新坐下后,面具人没有急着说话,任由他自己思考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的来龙去脉。

    “呼——”长冬青松出心中憋着的最后一口气,浑身的肌肉不再绷紧,他的整个腰部往上的身体部位全都微微塌陷下来,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幻术。”

    面具人的脸紧贴在面具之下,没人知道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的语气里,长冬青觉得这个人应该是轻轻笑了笑:“老实说,你在我的幻术中的表现并不比先前那几个人好到哪儿去,不过,他们被我从幻境中带出来之后,我只给他们稍微解释了一句就把他们撵出去了,可是,你不一样。”

    长冬青捋了捋软塌塌地搭在额头上的濡湿刘海问:“哪里不一样?”

    面具人从披风后面拿出一张与他所戴的那副风格不同的恶鬼面具,递给长冬青说:“你的精神力在我看来脆弱得不堪一击,可是我的幻术偏偏在你这里出现了一个致命的漏洞,而你在最后关头也找出了它,这就是你跟他们不一样的地方。”

    “我的‘恐惧测试’在这里摆了这么久,进入我幻境的人要么精神力薄弱直到崩溃都没能意识到自己只是身处幻境,要么意志强大没过一会儿就能自行挣脱。”

    “我一进来就陷入你的幻境了?”长冬青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面具。

    面具人也没有放下面具的意思,他就这样不知疲倦地举着说:“如果进来的普通人,他会直接看见我,然后我会用精神暗示让他自己出去,如果是职业者,那就会看见一扇门,我给了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推开这扇门就算接受我的考验了。”

    “考验?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模拟每个人心中的恐惧来吓唬他们取乐吗?”长冬青质问道。

    面具人没有任何表示,他仍旧举着面具,像是在默默思考着回答。

    “或许,是我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传人吧。”面具人的回答出人意料,他思考这么久是因为先前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那些从幻境里出来的人要么破口大骂一怒而走,要么失魂落魄恍恍惚惚。

    就连他打算送出去的面具也有好几副被人一把摔在地上,看也不看。

    “在幻境中,你既不属于失败的,也不属于成功的,不过你最终找到了漏洞,我还是打算送一副面具给你。”面具人执着地举着面具说。

    最后,长冬青还是伸手接过了面具,没再说什么便起身走出了帐篷。

    他刚掀开黑色门帘,耀眼的阳光晃得他眼睛有些花,他都没看清一个人影是何时冲过来拉住他的。

    “兄弟,里面是什么情况?”一个脸上的粉刺还没“销声匿迹”的油头青年笑嘻嘻地向长冬青打听着消息,显然他就是下一个迫不及待的挑战者。

    长冬青回头看了看黑布门帘,轻轻推开这个青年的手说:“没什么,只是一扇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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