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依旧挂在夜空中,凝视着眼前不平静的夜晚,再过不久,它就将隐去自己的身影。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不平静的一切也将在充满透澈白光的世界里呼啸着驶过。
女人带领一众喽啰来到城西尽头的旧城区,那里是她目前想到的唯一藏身之所,要知道在旧城区的最深处,还有那么一伙人在深深隐藏,像是隐蔽在被神遗忘的角落里,苟且地等待一次又一次的侥幸存活。
在接近旧城区深处的边缘里,几名站岗的契约人发现了慌忙奔来的女人,“萧美人,是否因为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所以来此与我对酒吟诗,一笑千愁?”声音在黑暗的老房子里来回游荡。
女人抬头看向左楼没有围墙的黑暗深处,嘴角微扬的向他回答:“玉卿真是好雅致,活了这么久也不忘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萧嫣,你来这里做什么?”右楼传来女人的刺耳呵斥。
“我来这里避个风头。”
“你也有今天!”女人放声大笑,“你还知道来求我们。”
被称为萧嫣的女人脸色变得厌弃,但还是乞求道:“楼姐,求你放我们进去。”
只见楼上女人呵斥一声,“萧嫣,你还有脸求我,你这个傲慢自大的女人,想当初我们被死神大举袭击得支离玻碎,同伴死去众多,伤痕累累的时候,你毫不留情的带着几个迷恋你的男人就走,什么时候顾念到我们之间的情谊。”
“楼姐……”
“你闭嘴!”黑暗中一个走出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身影,月光之下依稀可见她红润的眼眶里沉浸着过往悲伤的往事,“你说你为了这个男人做了此生最后悔的选择,我们同情你,待你如姐妹,在多少危难的时刻里,我们可曾抛弃过你一次。反倒是你,眼看着我们这个组织就要分崩离析,你为了自己的私利,带着这个你所谓的男人就跑。怎么了,自己保护不了他了?你保护不了自己了?今天就知道来求我们吗?”
“楼姐,我知道我当初做的不对,但是我没有办法……”
“你不需要解释,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楼姐,我求求你。”萧嫣跪倒在地,此刻她还在紧紧握住自己的右臂,刚才的疼痛感已经布满全身,此时最痛的要数自己的右手了。
只见在月光下,披着长发又落魄的满脸泪痕的她,竟疲惫得拿不出曾经的一点气势。萧嫣抬起头,再次乞求道:“求求你让我进去,我还不想死,求求你,让我进去。”
楼上的女人正欲辱骂,瞥眼扫过的刹那竟看到萧嫣脸上正布满萤色的痕迹,交错着就像树根,远远看去就像不规则瓷砖间的间隔,莹莹的光芒将她的脸庞分割成一块有一块势欲碎裂的砖块。
楼上的女人慌忙跳下,她急忙跑到萧嫣面前,用手狠狠抬起她的下巴,生怕自己看不清她脸上的痕迹,“你又再用自己的身体来养这棵树。”
“楼姐,这只是树的一角,我没有能力再把这棵树全部带走了。”
女人狠狠松开抓住她下巴的手,带着不忍的很怒骂道:“你就愚蠢,为了他,你什么都甘愿去做,到今天自己到自己麻烦了,还是不肯放弃。”
“我在这世界上所拥有的除了他,也就剩下这棵树了。”
女人握紧拳头,“你知不知道,你带走这棵树的同时也会留下血迹,鬼神会通过这个血迹找到你,就算我有心救你,头儿也不会放你进去。”她俯在萧嫣耳边轻身说道,“你躲不过他们了,你进去只会连累其他人。我再恨你也恨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可是你为什么那么不小心,这是在自寻死路。”
“我不能没有这棵树。”萧嫣痛声哭泣。
“你以为她还会在意你的容貌吗?你看看他,你仔细地看看他!”女人拽着萧嫣起身向后,指着伏在壮实喽啰背后的男人,他瘫软无力的双手挂在喽啰肩上,侧脸对着她们无力的嘲笑。
这时身后传来男人厚重的脚步声,只见刚才在左楼上吟诗玩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地说道:“楼霜,让她们在这里暂时休息吧。”
太阳在东方海平面露出半截身子,可惜这里是遥远的西城尽头,阳光也只是浅浅撒过,也没能将黑夜彻底的晕染成橙黄色。黎明从来不会把城西尽头染黄,但是夕阳的霞光却总能让这片废弃的旧楼区笼罩在浓烈的昏黄里。
而此时在旧楼顶上,楼霜一如往常的遥望远处的太阳,这是多么美丽且安静的颜色,在她所处的位置里是浅而淡的蓝,还有白蒙蒙的雾水漂浮在四周。
贴心的玉卿悄悄的在身后为她披上一件外衣,“又是一个早晨。”
楼霜将身上的外衣穿紧,眼神中流露着伤感的回答:“这样的早晨我已经不知道看过了有多少遍,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开始看厌了这人世,有时候我真想这些死神干脆早点来吧,把我生命夺走,那样我也不用再这么伤心,过去的一切索性都忘掉。”
“可是你从来就舍不得离开。”
“是啊,我早已经把他们都看成自己的家人,我怎么也不忍心谁突然的离开。”
“你还在想昨天的那个交易。”
“玉卿,每次他们出去交易,最后回来的不是一个就是两个。出去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甚至有一些还只不过是个年轻的孩子。”
“楼霜,这些事你还是别想了,组织自然有组织自己的想法,他们所做的一切并不都为自己,只是希望能更好的保护大家。”
“我才不信你说的这些胡话,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惨无人道我又不是不知道。”楼霜转身欲走。
“楼霜,你冷静一些。”
“你要我怎么冷静。每次一提起这个,我就……我就……是又爱又恨啊。”
“楼霜,我知道你既不舍也痛恨,可是这不是凭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事情。我们就在这里静静的守着便是,又想什么好与坏。”
“所以,萧嫣的事情他们怎么说。”楼霜突然反问。
“你知道头儿的意思,不会让她进去。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里面现在已经开始撤离。”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知道死神回来,所以要抛下他们离开吗?”楼霜有些难以置信,“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玉卿抓住她,“你别傻了,里面的人比他们还要多,要是不赶在死神到来之前离开,他们结果会怎么样你难道不明白。”
楼霜还想争论,“但是……”
“楼姐。”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回头看去,是满脸憔悴的萧嫣。不知道是从他们谈话的什么时间起,她便开始一言不发的站在身后静静地听着。但无论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听又或许听了多久,总之最后的那几句话她算是肯定听见了。
萧嫣匆忙的往楼下走,此刻的她像是对一切希望都失去了信心,无助且坚强的来到喽啰面前说道:“抬起他,我们走。”
“萧嫣,你这是要去哪?”楼霜担忧的问。
萧嫣回过头,此刻的她使劲的想要扬起嘴角,却意外地笑得很苦涩,“楼姐,我但愿你恨透了我,至少这样我还能没有愧疚。我以为我最后做些不要脸的奢求还能换来些什么,但是这样的希望都已经没有了。我给你们带来了麻烦,就让我带着他们离开吧。”
“萧嫣……”楼霜试图挽留,但却被玉卿拦住。
而就在萧嫣带着喽啰走出旧房子的同时,她抬头看到对面的旧楼顶上正趴着一个身穿黑衣的鬼神,他的头伸出楼顶边缘,正死死的盯着从旧房子里出来的他们。那鬼神的模样像极了阴森可怖的娃娃,凝视的目光里透着葬礼悲凉而深沉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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