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卫辰惜受到处置而成为追捕契约人的鬼神之后,他就再没有回过冥界。回想起来忽的才发现,自己似乎从不记得回冥界的路要怎么走。去冥界的路和待在冥界一样,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任何一个鬼魂不会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但对于人间的变化来说,他们或许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
所以这也是让卫辰惜最为担心的事情,他想着欧佑可还昏迷不醒,自己又回了冥界,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时候,外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秦广王在带他来到自己的大房间后就匆匆地离开,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后只剩卫辰惜孤单的立于房间中央,他黑色的身影与周围洁白而纷乱的纸张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是看着这些散乱一地的纸,还真是和自己当初看到的一模一样。也不知道从自己离开之后,这里有多久没人整理过了。
卫辰惜捡起地上的一张纸,他不会看清纸上的内容,确切的说分明就是一片空白。还和之前一样,在漫长却感受不到流逝的寂静中,人总喜欢回忆着过往的事,好让自己没有时间停下来思索这一番落寞的滋味。
在遁入冥界前他漂浮在空中,看着卷起沙石的契魂向上涌动。只在刹那之间他便已被黑暗包裹,但很快光明又从上方急涌而下。
回忆的画面在卫辰惜的眼前浮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刚才。都市王附耳对他说:“二哥来了。”
紧接着自己往下坠落,看到的是一轮光圈,光圈将契魂染成金黄色。他们有着和鹰鸟一样的羽毛,密集的就像鳞片一般遍布全身。当金光蔓延到头部,可以看清他的狮鬓,那是羽毛阔张成孔雀开屏的模样。真是美轮美奂,宛如一只从仙境里逃出的神兽一般令人难以置信。
卫辰惜沉浸在契魂长相的想象里,可令他奇怪的是,他只看到了赶来的术人,却没见到楚江王的身影。那到底当时他在哪里,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吱——嘭——”一阵紧密而沉闷的开门声响起,打断了卫辰惜的回忆。
卫辰惜回头看去,秦广王大步先前走来,嘴上还不停说着,“历历真是太过执拗,不过是一个逃跑的契魂,至于这般大费周章。”
卫辰惜看他来势汹汹,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随即问道:“秦广王大人,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不高兴?”
“不还是追捕契魂的事。”秦广王饶有兴致地凑到卫辰惜身边继续说,“你可知道在人间放出了一个历经了一千年淬炼的契魂。”
卫辰惜对此当然深知,对头回应说:“知道。”
“历历追了他三天三夜,出奇的的是他的行踪总在多个地方来回变换。无奈历历回来和我们商讨,阿吕这才告诉他,这个契魂并非一个,而是四个一体。他们可以聚散分离,如四方风向,汇而成其卷,散如奔离鸟。形不可见隐于风,触可抚麟头有角。双眼如血石,泪如骤雨,形同匕芒。呼声如雷,力可起万物。欲捕之,需四位一体,不可漏网一方,否则必将遭其引击。”
在秦广王叙述的同时,卫辰惜的眼前似乎浮现起回忆中的景象,四个一体,形状不可见,有麟有角,那不正是自己在塔楼看到的契魂。
“难道那个就是。”卫辰惜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他。我的好弟弟听到这番话后来了兴趣,跑到最高端呼唤他们。不等我们知道,那四个分散的契魂就汇聚于塔楼,只需片刻就搅得鸡犬不宁。”
“可是楚江王不是已经赶到了?”
“的确是这样,历历赶到的同时人间的术人也正好赶来,他们合力降伏,但没想到在最后一刻还是让他们当中的一个趁机逃脱。”
“不可漏网一方,否则必将遭其引击。”卫辰惜低声重复那段话。
秦广王叹了口气,“那三个被抓住之后立刻像沉睡了一样安静,那其实是将所有力量汇聚在逃走的那一个身上,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之处。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反击,陌川马上就要涨潮了,我可不想为了这件事而毁了这次行程。”
秦广王说着扯过卫辰惜的肩膀朝门外走,边走边说:“历历决定继续追寻逃跑的契魂,这不是我管辖的事,但是被抓到的三个却被放在冥界里,阿董的工作也就变得多了起来。要知道马上就要开船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足够的鬼差来开船渡河。”
“我们这是要去哪?”卫辰惜被秦广王牵引着向前走,不知道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乘回船,你看。”说着他们已来到江边。
只是这里和卫辰惜以往看到的景象不同,周围还是一片看不见底的黑暗,但是面前的河水清晰可见。河的周围发出红光,是一种类似于烛火的颜色。这并不是因为江水是红的,而是因为河水下的岩石。岩石在被水覆盖之后,就折射出这样类似于火焰的颜色。
秦广王继续解释:“你看这水,还没有满上来,但是它正在涨潮。”
卫辰惜低头看去,河水距离自己还有些距离,“这就是两生谷?”
“是啊,这片谷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道最深处是怎么一番景色。但这里却是彼岸和此岸之间唯一没有水的地方。”
“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传说从前并没有彼岸和此岸。在这片海岸里有许多生灵在栖息,他们依靠海岸周围的一片海而生存。但是海水只在外面,在里面栖息的生灵每次要喝水,都要走上好远的路。所以有一天,几个生灵决定开凿一条沟渠,好将海水引入这里。后来他们花上了许多的时间终于把沟渠挖好,海水便顺着浅浅的沟渠流淌了进来。”
说到这秦广王突然停顿下来,紧接着又继续说,“但是生灵的欲望在放大,原本只是很浅很小的沟渠,却不满足于引流来的这一点海水。每一个体会到海水滋味的生灵都贪婪的想要索取更多,然后就会再挖更多沟渠。但是他们还不满足,继续挖,让原本的沟渠变得越来越大。最后这片海岸也因此分成了两个,一群生灵在那边,另一群在这边。”
“后来呢?”
“后来?后来海将其中一个长满白花的海岸包裹,冲垮了沟渠,困住了生灵。或许是海也很喜欢这里的花吧,所以它困住了这片海岸。”说着秦广王指向河水,“你看,这里就是第一条沟渠,因为其他沟渠的出现,这里的水便逐渐变少,甚至后来再也没有水经过。但是此岸和彼岸的距离却一直在扩大,相信终会有那么一天,我们站在这里,将看不到原本属于这里的对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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