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车船劳累,贺香姑和贺满姑姐妹俩终于到达了武汉三镇的武昌。一登上码头,城市的繁华顿时让她俩把旅途的疲劳甩在了脑后,兴奋不已地东瞧瞧西看看。
贺满姑拉了大姐一把,高兴地叫起来:“大姐,你瞧!”
贺香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不远处的高台之上,一座雄伟壮观的楼阁巍然屹立。她惊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还没等贺满姑回答,她们身边一位过路的人就脱口介绍:“这还不晓得?那是黄鹤楼!”
贺满姑一听,来了精神,她向贺香姑要求着:“大姐,我们上去看看吧?!”
贺香姑:“你呀!还怕来看不了?我们还是找个当兵的打听一下去师部怎么走,先见到常娃再说!”
贺满姑:“姐,不会耽搁的。我怕见到常娃就没时间来了。人们说,到了武汉,不上黄鹤楼,就等于是白来了,会终身遗憾的!”
贺香姑看拗不过妹妹,正好自己也早闻黄鹤楼的大名,也想上去看看,就来了顺水推舟:“走,看看就看看去。总不能白来一趟武汉!”
姐妹俩说笑着,往黄鹤楼走去。她们登上一级级高高的台阶,来到了黄鹤楼下,仰头上看,“黄鹤楼”三个金字熠熠生辉。她们哪顾得上休息,走进楼阁里,顺木梯直攀上顶层,扶拦向下望去。
脚下是滚滚的长江,奔流不息,一泻千里。对岸是栉比的楼房,高矮交错,紧连成片。她们置身在楼顶,仿佛就像在半空中一样。
贺满姑惊呼:“真高呀!比我们湘西最高的山还要高哩!”
贺香姑回应:“当然高喽!人们常说,湖南有个岳阳楼,离天只有六尺六;武汉有个黄鹤楼,半截插在云里头!”
贺满姑有些遗憾:“要是今天天阴下雨就好了,我们肯定会在云里头,像腾云驾雾一样,那才美哩!”
贺香姑笑了:“要是真赶上天阴下雨,恐怕我们两个还上不了黄鹤楼哩!”
贺满姑也笑了:“能上天下第一楼,还管什么晴天阴天,我已经很满足了!”
贺香姑:“那就好好看看吧!”
贺满姑用手指着江对岸成片的房屋:“大姐,江那边就是人们说的大汉口了吧?”
贺香姑:“应该是!”
贺满姑:“到过大汉口的人都说,紧走慢走,三天出不了汉口,汉口真有那么大吗?”
贺香姑:“我想肯定有那么大,不然人们怎么会这样说呢?哪天让常娃带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贺满姑:“我一定要让常娃带我们去看看……上了黄鹤楼,再逛一回大汉口,我这辈子感到心满意足了……”
贺香姑:“在上面看够了吧?看够了,我们再去下面看看。你看,下面场坝子里热闹的很,像个大集市似的!”
贺满姑往楼下的广场俯视,那里人头攒动,有摆摊售物的,有拉弦唱曲的,有扯线放风筝的,还有拉开场子练把式的,好不热闹。她兴趣正浓,连声说:“好……我们快下去看看……”
两人一遛小跑,下了楼梯,走进广场里。广场里的地摊上各种物品琳琅满目,有北方来的花生、大枣、土布、毡毯;有南方来的水果、糖块、绫锣绸缎;有城里产的烟酒、服装、各种饰物,也有山乡来的山果、草药、兽皮。她们俩目不接暇地左瞧瞧右看看,在杂耍班子的锣鼓声和买卖人的吆喝声中慢慢往前逛着。
这时,不远处一阵喧闹声传了过来,游玩的人们都围了过去。贺香姑寻声看去,只见人圈之中有一个高出地面、木板搭成的几丈宽的大平台。平台两边还树着两块木牌,平台中间一帮日本浪人在那里耀武扬威地“哇哇“乱叫着什么。她拉了一把贺满姑:“走,你不是爱热闹吗?我们也去看看是干什么的!”
她俩走了过去,从人缝中挤到了前面。贺满姑好奇地边往台上边看边问:“大姐,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贺香姑:“日本浪人。”
贺满姑:“什么是浪人?”
贺香姑:“大概就像是我们中国会点武功的的地痞流氓吧!”
贺满姑:“那这些日本的地痞流氓站在台子上干什么?是不是要耍什么把式?”
贺香姑:“他们不是要耍什么把式,而是拉开架势,想和中国人比武。你看,这两边的牌子上写的字。”她用手指了指台子上两边的两块木牌,轻声念出来,“脚踢黄鹤古楼,拳打东亚病夫。”
贺满姑不屑一顾:“真是屎壳郎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中国可是武功的发祥地,他们到中国来也敢逞强?!”
贺香姑:“这就是古书上说的摆擂台,他们自以为自己是武林高手,没人敌过他们,想和中国人较量功夫。”
贺满姑:“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我们中国人嘛?!”她生气地,“大姐,我这就上去教训教训他们!”她说着,把手中的小包袱往贺香姑手中一塞,就准备往台子上跳。
贺香姑拉住她:“满姑,别急。先看看!”
她俩正说着,一位着短装打扮的小伙子已跳到了台上,和一个矮小精干的日本浪人打斗起来。小伙子求胜心切,性情浮燥,连连攻击。日本浪人不紧不慢,左右招架,略退了几步后,突然一个借力打力。将小伙子打翻在地,接着又用力一脚,将小伙子踢下了擂台。
围观的群众一阵惊嘘。
“看我的!”随着一声浑厚的喊声,一个光着膀子、身强力壮的中年人跳上了擂台。他先与日本浪人过了几招后,故意露出破绽。日本浪人挥拳直捣他的胸口,他就势一个下蹲,来了一个旋子,用腿一扫。日本浪人难止住惯性,扒摔在地上,牙都碰掉了几颗,满嘴是血,半天爬不起来。
围观的群众齐声叫好。
一个身高马大的日本浪人见状“嗷嗷”怪叫着冲向中年人,他凭借着浑身蛮力,挥拳向中年人砸来。中年人一个跳闪,让到一边。日本浪人紧追不舍,连连攻击。中年人突然止步,回身一拳,击中日本浪人胸部,日本浪人却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甩,将中年人甩到了台边。中年人踉跄了几步还没站稳,日本浪人又紧跟上当胸一拳,中年人掉在了台下。日本浪人高举着双臂,发出得意的笑声。
接连又有几个中国武士跳上擂台,但都没交手几个回合,还是被日本浪人打下了擂台。
贺满姑再也忍不住了,就想往擂台上跳,贺香姑摁住她:“你还小,让姐来!”她说完,把小包袱交给贺满姑,来了一个旱地拔葱,“噌”地跳上擂台,怒目直视日本浪人。
贺满姑只好在台下提醒:“大姐,小心点!”
贺香姑回答:“妹子,我知道。大姐要让他们尝尝我们中国功夫的厉害,见识见识真正的中国功夫!”
日本浪人们看到上台来的是个农村妇女,望着她“嗤嗤”傻笑,谁也不出场,只是在一边嘲笑着,叽哩哇啦说着什么。
贺香姑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心只想为中国人争回面子。她看无人应战,怒恨地飞起双腿,一左一右将两块木牌踢得粉碎。
日本浪人被激怒了,一个干瘦的日本浪人恼怒地首先向贺香姑冲了过来,又是拳打又是脚踢。贺香姑哪容得他沾身,腾空跃起,看准他的头顶就是一个劈掌。日本浪人被打得眼冒金星,直往下瘫。贺满姑就下落之势,横空蹬出一个飞脚,将干瘦的日本浪人“嗵”的一声踢下了擂台。
围观的群众一片欢呼叫好,跑来观战的人越来越多。连做小买卖的、唱曲的、玩杂耍的也都停下了活计,纷纷跑过来看热闹。大家高喊着:“打得好——打得好——”为贺香姑助威。
那个身高马大的日本浪人再也坐不住了,他冲上台来,张开粗胳膊长臂,想从后面一把将贺香姑抱住。
贺满姑在台下看得真切,大声叫着:“大姐,当心后面!”
其实贺香姑已经查觉到身后有人来袭,她一个缩身下蹲,让日本浪人双手抱空,紧接着上身往后一仰,双手抱拳,看准日本浪人小腹,打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记重击。身高马大的日本浪人顿时紧抱腹部,痛得“呜哇”乱叫,跪在了擂台上,像是在给中国人下跪磕头。
围观的群众笑起来,高声叫好。
又有两个日本浪人从台边一起向贺香姑扑来,他们一边一个,从两侧向贺香姑攻击。贺香姑毫不畏惧,左挡右打,使两个日本浪人丝毫占不了上风。几个回合后,贺香姑看准了其中一个的破绽,先以一个弓步射月,一拳打中这个日本浪人下额。另一个日本浪人赶紧上前相助,贺香姑紧接着来了一个卷风拔树,扭身飞速一脚,横扫在另一个日本浪人的脖子上。两个日本浪人一前一后都被打翻在地。
擂台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叫好声不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后台的一个日本浪人老羞成怒,握着一把武士刀冲上台来,想乘贺香姑不备砍死她。贺满姑怕姐姐吃亏,拿起小包袱往这个日本浪人掷去,小包袱不偏不斜正砸在日本浪人的脸上。他眼前一黑,摔趴在地上,武士刀飞上了半空。贺满姑跳上擂台,飞身跃起,一把将武士刀稳稳地接住,然后,故作往日本浪人头上砍去的样子。日本浪人惊叫着双手抱头,吓得尿了裤子,将擂台上打湿一片。
围观的人们扬眉吐气地“哈哈”大笑。
贺香姑指着日本浪人嘲讽地:“就凭你们的这点雕虫小技,也想在中国的土地上摆擂台?!还不够格!”她说完,从贺满姑手中拿过来武士刀,抬起一只腿来,将武士刀握平往腿上用力一压,拆为两截。她把断开的武士刀往擂台边一扔,插在了刚才摆放木牌的柱子上。随后弯腰捡起小包袱,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准备跟贺满姑一起离开。
摆擂台的日本浪人们输了功夫,丢了脸,还被折断了像征着尊严的武士刀,气得发了疯,哪会让她们离开?!他们穷凶极恶地握着刀,挥着棒一窝蜂似地向她们姊妹俩扑来。
台下有人高喊:“小鬼子不讲信用——揍他们——”
这一喊就像打开了泄洪闸,人流很快将整个擂台淹没,七八个日本浪人被愤怒的群众分成几处,人们随便抓起什么东西就当作武器,往日本浪人身上猛打。日本浪人被打得哭爹叫娘,满地乱滚乱爬,求饶声不断。
正当黄鹤楼下一片混战时,人群外响起”砰“的一声枪响,无数带着袖标的士兵们不知是何时出现的,他们端着枪把乱轰轰的人们包围了起来。人们这才收了手,站立在一边。再看看那七八个日本浪人,早被群众打得衣衫破乱、残胳膊断腿、鼻青脸肿、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贺龙从士兵们身后走到了前面,站在被打伤的日本浪人旁,问:“这是怎么回事?”
贺香姑和贺满姑一看是贺龙,高兴地跑上前。贺龙一看两个姐姐在场,又惊又喜。
贺香姑:“常娃,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贺龙:“我估计你这两天该到了,就带人到码头上来看看,接接你。没想到路过这里,看到黄鹤楼下有人聚众闹事,就赶紧上来了。”
贺满姑:“我们可不是聚众闹事,我们是来看黄鹤楼的!”
贺龙看到她们是一付刚打过架的样子,笑了笑:“有你们这样看法的么?我的两个姐姐哟,你们在湘西还没有打够呀?怎么一到武汉就来凑这个热闹?”
贺满姑:“才不是凑热闹哩!这几个日本人在这里摆擂台,欺辱我们中国人。大姐看不过去,就上台跟他们比武较量。他们那么多人都不是大姐的对手,丢了面子就不让我们走,舞刀弄棒地打杀我们,引起了众怒,这才……”
贺龙一听“哈哈”大笑:“有人说,站在黄鹤楼上看帆(翻)船,我倒是没有看到过什么翻船,今天却看到了痛打落水狗。痛快!太痛快了!打得好!打得好呀!”
人们听到驻军长官说“打得好”,都高兴地欢呼起来。
一个被打伤的日本浪人,大概是一个头目。他费力地支撑起身体,声嘶力竭地用生硬的中国话喊:“我要控告……我要控告……”
贺龙轻蔑地一笑:“你要控告?控告什么?你们这些日本武士,就凭从我们中国偷学去的那点功夫,还想在祖宗的土地上摆擂台?那不是等于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自找没趣吗?看你们,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连一个中国的女人都打不过,你们还有脸回东瀛吗?我看呐,你们不是有武士刀吗?干脆就在天下第一楼的黄鹤楼下面切腹自尽,向你们的天皇谢罪算了!”
人们一阵哄笑,大声叫着:“去死吧!去死吧!”
贺龙:“两位姐姐,别管他们了,我们走。我都等急了,还要为你们接风洗尘哩!”他拉起两位姐姐的手,兴高采烈地走下台阶,坐进早已在马路旁等候的轿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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