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风随云动 > 第三十八章 葬身湖底
    一路向北,巍峨壮美的长白山已在眼前,山峦层层叠叠,绵延而去,似是没有尽头。峰顶白雪皑皑,在阳光之下隐隐闪耀,犹如神域,令人望之心生敬畏。

    越靠近长白山,天气就越是寒冷,完全没有春天的气息。

    高通背负决胜刀,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中间则是镜水月、穆涵懿、邱俊和管博。杨破性子孤僻,不喜与人同行,一人一马坠在最后,远远地跟着。

    风景如画,穆涵懿头一次出这么远的门,看到了前所未见的风景,和镜水月共骑一匹马,心情甚佳,脸上挂着甜甜笑容,早已经将一路上的惊险抛在脑后,只觉得有镜水月相伴,一切都是美好的。

    北平城外的长亭一战,嵩山八剑已经悉数败亡,齐贞恶有恶报,死在决胜刀下。管博以知晓老曹的线索和“南极仙翁”的行动计划为筹码,保住了性命,带领众人前往长白山。

    北寒之地,众人早已换上皮毛长衣和冬靴。穆涵懿虽然身着厚重的皮裘,却依然冻得瑟瑟发抖,镜水月心中怜惜不已,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众人一路快马加鞭,不敢有所懈怠,生怕由“南极仙翁”所率领的一众高手抢先到达长白山。对方集结江湖高手多达二十人,算上被高通、邱俊和杨破击杀的沈让、齐贞等七人和已经被擒的管博,尚余十三人之多。

    再配上烈火堂的火药,就算是姬无双和镜如雪联手,也不敢说稳操胜券。

    北风起,寒意袭来,镜水月抬头看了看,一片厚重的云层自南往北迅速移动,正是大雪欲来的前奏。

    镜水月高声呼喝,示意大家加速前进,赶往前面的小镇。

    风吹云动,翻腾跳跃着的黑云自天际席卷而来,不多时已经将整个天空全部掩盖起来。乌云蔽日,天地之间一片灰暗。狂风卷来,杂草枯枝与细沙尘土随风飞上半空,在晦暗混沌中畅意肆姿。

    行行复行行,一行人终于来到山脚下的一座小镇。

    漫天风雪之中,众人走入小镇客栈。

    穆涵懿身体柔弱,难耐寒冷,高通着镜水月带着她先去大堂避雪,剩余的人等随着店小二去安置行李和马匹。

    外面风雪肆虐,天昏地暗,宛如末日。大堂内却灯火明亮,火炉之中火苗轻快地跳跃舞动,向外散发着温暖。

    门里门外仿佛两个世界。

    天气恶劣,时值正午,大堂之中并没有太多客人,显得甚是宽敞。

    镜水月帮穆涵懿扫去一身风雪,带她找了个暖和的位置坐下,自己也抖落了身上的积雪,脱下帽子手套,搓了搓双手。

    “这不是镜公子吗?你不是去了千里之外的太昊山伏羲宫学艺了吗?怎么回来了?”一个宽厚温暖却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响起。

    镜水月听到这声音,脸上显出笑容,回头望向正在朝着自己走来的老人,喜悦地道:“周伯!”

    那周伯乃是这家客店的掌柜,年约六十岁,穿着黑色的厚重冬衣,身材不胖不瘦,头发花白,两鬓亦斑白,一张四方阔脸,双眼大而明亮,鼻子圆融有肉,满脸的皱纹中洋溢着发自心底的欣喜笑容,就连颌下的一部白胡子也跟着抖动起来。

    周伯笑着说道:“这几日里,你家钟伯天天来我店里,本来我还以为他只是因为天气寒冷,每日来我这里沽一两角酒,暖暖身子。今日才知道,他是来等你的,哈哈哈。”

    镜水月问道:“钟伯今日来了吗?”

    周伯笑道:“当然是来了,现在正在后面喝酒吃饭哩。”说罢,不待镜水月开口,已经吩咐店小二前去唤钟伯过来了。

    看着秀丽明媚的穆涵懿,周伯的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月,问道:“这位可是小镜夫人?”

    不同于其他女子的扭捏之态,穆涵懿大大方方地笑着道:“正是,只是尚未拜堂。他日若是举行婚事,周伯可要赏脸前来啊。”

    周伯哈哈大笑,竖起白白胖胖的大拇指道:“好一个爽气的小姑娘,比很多男人都强出甚多。”伸手在镜水月肩头拍了一记,笑道:“好小子,好福气!”

    豪爽热情的周伯吩咐厨房开了一坛酒,端了两个下酒小菜,拉着镜水月和穆涵懿入座,说道:“今年不同往年咯。”

    镜水月笑道:“有何不同?”

    周伯摸着胡子笑道:“周伯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走之后,还怪想念的。本来我打算等我孙女再大几岁,就将她许配给你,不想你小子才出去一年多,就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回来了。哈哈哈。”

    镜水月哪想到周伯所谓的不同是这个,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偷偷地望向穆涵懿,见她嘟着小嘴,故作生气,眼神中却全是喜悦。

    周伯自斟自酌了一杯,道:“第二件是呢,则是过往数年,每年都有一队人马住在我店里,拖着满满数车货物进山,然后却都又空手回来。我一直纳闷,这山里并没有商家,他们却为何每年都运货入山呢?这货物又都卖给谁家呢?不过也不需要我再多想了,反正去年开始直至现在也不曾再来过了。”

    镜水月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来,我也有印象。”

    这时,一阵急快的脚步声响起,一个人跟随着店小二走入大堂,喊道:“少爷!”

    镜水月闻言心中一喜,回过头去一看,见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快步朝自己走来,欢喜地唤道:“钟伯!”

    老人快步走近,双手用力地抓住镜水月的肩头,一双已然不再明亮的老目中泪光闪动,满是皱纹的脸上却写满了喜悦。老人粗看之下,已经春秋六十有五,须发皆白,鼻子大而略显低塌,嘴宽唇厚,颧骨略低,双耳垂珠微微朝口前翻,一副忠厚老实之相。

    “嗯,比去年高了,也壮实了许多,就是黑了些,皮肤也粗糙了些,这一年来没少吃苦吧。”钟伯抓着镜水月的肩头和手臂,各处轻轻捏掐,一张沧桑和蔼的脸庞上满是疼爱之色。

    镜水月看着眼前陪伴自己长大的老仆对自己如此牵挂疼爱,眼睛微微一潮,用手抚着钟伯的肩膀,满是敬重地叫道:“钟伯。”

    钟伯看着脸蛋冻得通红,却依然靡颜腻理的穆涵懿,打心底里泛起一股喜爱,笑着问道:“这位就是少奶奶吧,果然如同姬大侠所说,是位标致漂亮的美人儿!”

    听得这自幼抚养镜水月长大的老人夸奖,穆涵懿脸上泛起甜甜的笑意,朝着老人行了个礼,又朝着镜水月眨了眨眼睛。

    看着他们久别重聚,感情真挚的模样,周伯也禁不住有些鼻子发酸,伸手揉了揉,然后哈哈笑道:“别光站着了,我们喝酒吃菜。”

    钟伯看着镜水月,点了点头,转头对周伯说道:“老周,外面风雪大,我有要紧话要和少爷说,借用你一间安静的厢房吧。”

    周伯笑着道:“好说,好说。”说罢着小二带着三人去厢房了。

    进入厢房后不久,小二哥便领着高通、邱俊到来。

    镜水月望了望门口,高通说道:“就我和邱寨主两个人,管博是敌非友,姓杨的小子性子孤僻,一向独来独往,与我们并不是朋友。”

    镜水月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介绍钟伯和他们互相认识。

    双方客套了几句,钟伯介绍目前的情况道:“姬大侠早于你们四日到达,已经和宫主详细地说了情况,并且商量好了策略。敌众我寡,我们打算分散敌人,逐个击破。”

    邱俊问道:“对方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

    钟伯点头道:“不错,他们昨日早晨到达小镇,落脚在镇子东边的一间小客店中,足足有四十三人之多。”

    镜水月色变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钟伯说道:“少主不必担忧,对方的四十三人之中,有三十人都是雇佣来的工人,负责搬运货物,并不会武功。只是那剩余的十三人,个个神光内敛,脚步稳健,于冰雪之中毫无寒冷之感,乃是高手。”

    镜水月、高通和邱俊暗暗点头,确认了管博所言无误。

    高通问道:“镜宫主和姬大哥打算如何应对?”

    钟伯将镜如雪和姬无双拟定的方案说了一遍,镜水月笑道:“爹和三伯肯定没有算到一点,就是嵩山六剑和齐贞已经被我们除掉了,可以轻松一点了。”然后将事情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讲了一遍。

    钟伯又惊又喜,连声说好。

    “沈让、齐贞身死,敌人实力大减,我们还多了一个杨少侠,所以目前的情况比爹和三伯预想中的最好形势还要更乐观一些。”镜水月说道。

    钟伯道:“这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待得风雪稍停,我就带少奶奶回镇子上的别院,然后点火生烟,通知宫主。”

    高通道:“我们则于夜半时分赶往山上的水月寒宫,汇合镜宫主和姬大哥,完成部署。”

    翌日,清晨,山雾迷蒙。

    四十余人踏着没至小腿一半的厚厚积雪,推着四五辆小型木车,行进在长白山路上。

    山间寂静无声,偶有些小动物跑过,行人们个个神情兴奋,却并无一人说话。

    路在脚下蔓延,迷雾深处显出一道三岔路口来,为首之人手持钢杖,鹤发童颜,正是那日血洗左府的“南极仙翁”。

    他停下脚步,从怀中拿出一张地图,仔细端详着,又看了看四周景物,哈哈一笑道:“这里就是‘银雪坡’了,走左侧山道可至长白山天池,中间山道则是通往水月寒宫,右侧山道,就是左亭的藏宝之处。”

    众人轰然叫好,个个喜笑颜开。只有孙适有些担忧地道:“沈老大还没有到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南极仙翁”一哂,道:“少几个人分财宝有何不好?你们说是不是?”后面那一句乃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听闻者立即出声附和,更有人发出笑声。

    见“南极仙翁”如此说话,孙适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笑声之中,人群再次前进,远方的景物随着距离而逐渐清晰起来。

    三岔路口正当中,一道修长挺拔的紫色人影手持银枪,背对众人而立,静如渊岳。

    这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路口,顿时令嬉笑中的人群安静下来。

    在这寒冷而且人踪绝迹的长白山路上出现的人,绝对不会只是普通的过路人。

    紫衣人没有说话,但是却令气氛凝至冰点,令本来欢闹的人群感到十分压抑难受。

    “南极仙翁”是众人首领,丝毫不受紫衣人气势压迫的影响,面带不屑笑容,手持钢杖虎步而出,问道:“阁下是何人?”

    紫衣人依然没有转身,漠然说道:“来我水月寒宫撒野,却不知道我是何人?”

    此言一出,孙适等人立即拔出兵器,严阵以待。

    枪榜第一的威名,没有任何人敢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哦?摆好阵势了?”镜如雪淡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镜如雪左脚为轴,右脚探出,猛地一个转身,将身周一圈的积雪全部扫起,形成了一道高达丈半的雪墙,将他的身躯全部遮掩起来。

    本来平静的山路突然平地里腾起一股雪浪,朝着人群汹涌而来,如同一条银雪蛟龙一般。

    雪浪滚滚,呼啸而至,气势惊天。

    眨眼间雪龙已到眼前,其中枪影纵横,锋寒四射,朝着“南极仙翁”和孙适等人刺去,凌厉无匹,挡者披靡。

    雪龙在人群中穿游而行,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于众人惊慌失措之际已经穿过前面打头的十三人。

    雪幕落下,镜如雪的身形重新显现出来。

    “此事与你们无关,退去吧。”镜如雪朝着负责搬运的工人们说道。

    工人们已经被这强横无匹的一招骇得心惊胆寒,原以为绝无幸免,此刻听到对方饶过自己,连忙四散而逃,走得一干二净。

    同样震撼不已的还有身后的十三名江湖高手,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看清楚镜如雪是如何在他们中间的狭小空隙穿行和出枪的。

    镜如雪背对着他们,语气依然冰冷,淡淡地道:“没看清楚吗?那再来一次吧。”

    话音未落,他突然头也不回地持枪朝着众人急速倒退而来。

    这次没有雪浪遮掩,镜如雪的身影清晰可见,众高手们纷纷朝着他发动进攻。

    眼见锋刃就要斩中紫影,但是对方却每每在那狭小的空间中或晃动闪躲,或用枪格挡,倒退而行之下,竟然又一次毫发无损地穿过了人群。

    这一众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其中“南极仙翁”、栗归的实力足以比肩姚飞、沈让等人。如今被镜如雪连续两次戏耍,均生出窝囊之感来。

    突然传来几声衣带崩断的“啪啪”声响,人群中三四名汉子的冬衣散落开来,竟是在交战中被镜如雪以枪尖割断了。

    “镜如雪!欺人太甚!”

    被割断衣带的几名汉子气得胸膛炸裂,各持兵器冲上前去。

    孙适一惊,连忙喊道:“雷三堂主,莫要冲动!”

    “怕什么!他就一个人,窝囊废!”一个豹头环眼满脸虬髯的汉子怒骂了孙适一句,招呼了三名汉子,一同冲向镜如雪。

    镜如雪冰冷的面容上突然浮起一丝笑容,淡淡地说道:“欢迎之至。”挺起银枪朝着奔来的敌人展开刺击。

    “栗归!”突然间一声极具威势的声音传来。

    “姬无双!”栗归看都不用看,也知道是姬无双来了,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满怀恨意地迸出几个字。

    栗归扭头一看,见姬无双高大雄健的身影出现在了三岔口的左路,大喝一声:“拿命来!”举起渡魂棺材向姬无双冲过去。

    孙适、唐春花与栗归素来交好,怕他一个人不是姬无双的对手,连忙尾随而去。

    姬无双和镜如雪边打边退,很快地消失于迷雾之中,栗归等人也跟着冲入其中。

    原本喊杀声四起的战场,转眼之间变得寂静无声。

    “灵木道人。”

    突然一句冰冷地如同从地底下冒出的话传入“南极仙翁”和那神秘蒙面高手的耳朵中。

    神秘高手听闻此言,立时浑身一震,如遭雷击,旋风般地转过身来,凝望身后。

    山间浓雾弥漫,如同深渊般不可见底,那声音响过一次后,山路间复归寂静。

    神秘高手站立半晌,见四周并无一人,轻声道:“原来是我错听了。”

    话音刚落,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灵木道人,果然是你。”

    神秘高手的手倏地握上剑柄,沉声道:“莫要装神弄鬼,出来!”

    浓雾深处,脚步声响起。

    步伐沉稳并且频率如一,显示出来人的坚韧不拔。

    “哗啦啦”一阵声响,一件物品从浓雾中飞出,不偏不倚地落在神秘高手身前三尺的雪地之上。

    神秘高手定睛一看,见那物品乃是一本黑色册子,只是册子封面之上用红笔写着触目惊心的三个大字“生死簿”!

    洁白的雪地映衬得那本黑色册子格外醒目,如同本来平实的大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无底深渊一般。

    寒风吹过,册页翻动,写着“罗谪”打着血色红叉的那一页显露出来,看得那神秘高手瞳孔猛地一缩,只觉得眼前微微一黑。

    他一把抄起册子,快速地翻看着,额头冷汗淋漓,眼角的肌肉牵动着,眉毛也在不停地微微抖动,一副惊骇不已的样子。

    终于,册页来到了“沈让”的那一页,神秘高手瞳孔猛地一张,失声问道:“沈让死了?”

    那边本来脸带不屑冷笑的“南极仙翁”猛地身躯一震,惊诧地道:“什么?”

    浓雾中一道人影缓缓走出,脚步坚定而且充满力量,玄妙的节奏随着踏地之声,声声传入“南极仙翁”和神秘高手的耳朵。

    来人一身黑衣如墨,披着带帽的黑色长披风,遮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线条刚毅的嘴唇和看着如同雪山苍岩般的下巴。

    他褪下帽子,走到神秘高手面前两丈处立定,静得如同雕塑一般,沉声说道:“我只杀灵木道人一人,无关人等退下。”

    神秘高手看着眼前这张坚毅得如同铜浇铁铸的面孔,只觉得鬼气森森,往后连退三步,“锵”的一声拔出长剑,颤声道:“杨霆?”

    “灵木道人,可有遗言?”

    那神秘高手正是诈死参与左府血案的武当高手,灵木道人。

    灵木道人缓缓撕下面巾,只见他年约四十五岁,肤色青白,面目英挺,只是眉宇间隐隐透出的一丝阴狠之色,将本来不俗的样貌染出了一种心狠手辣的感觉。

    他惨然一笑,道:“杨大哥,我当年对不住你,只求得保全尸。”

    “南极仙翁”怒骂道:“蠢材,被吓傻了吗?眼前这小子横看竖看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怎么可能是杨霆!”

    灵木道人听闻这一声喝骂,如同醍醐灌顶,霎时间清醒过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见这黑衣人确实和杨霆十分相像,只是神情冰冷决绝,气势沉冷,跟杨霆豪情盖世的样子有着很大区别。他眼睛中杀机大盛,盯着那黑衣人,手中长剑一抖,发出声龙吟般的声音,问道:“你是杨霆什么人?”

    黑衣人沉声道:“我叫杨破,是杨霆之子,今日前来,为父报仇!”

    “南极仙翁”扬天哈哈一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边笑边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好个大言不惭的小子,你们慢慢叙旧吧,我可要去寻宝了。”

    灵木道人看着杨破,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淡淡地道:“我曾经对不起杨大哥,既然你是他的儿子,留你全尸。”

    杨破盯着灵木道人,也淡淡地笑道:“你斩我爹右臂,今日你必死无全尸。”

    灵木道人喝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剑势绵绵而上,好似山川连亘,无有穷尽,颇具武当剑法的神韵。

    杨破目光中神光暴涨,一把扯下披风,迎着锋寒剑刃而去。

    拳剑正面交锋,大战一触即发。

    另一边,姬无双从一开始就按照计划,边打边退,同时不住地以言语相激,使得栗归、孙适和唐春花三人一路跟随他往山顶而行。

    姬无双虽然不以轻功扬名,但是内功雄厚,在冰天雪地中一路奔跑,丝毫不显疲态。栗归与姬无双昔日结怨甚深,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紧咬不放。

    四人在山林间奔走多时,突然面前变得十分开阔,云气山雾笼罩之下,奇峻群峰环绕之中,一片冰封大湖出现在眼前,好似一块巨大的无暇白玉镶嵌于群峰之间,令人叹为观止。

    姬无双脚下丝毫不停,直接奔上冰湖,突然身形一转,经过了一小段滑行之后,在冰湖中央面对栗归等三人立定。

    “铛”的一声,姬无双将方天画戟的底鐏在冰面上一顿,发出一阵清亮声响,在群峰之间碰撞,荡起回声远远传开。他腰背挺直,气劲游走全身,整个人的气势猛地提升,仿佛充斥了这整个冰湖的广阔空间。

    姬无双右手倒提方天画戟,左手探出,手掌往回拨了两拨,喝道:“一起来吧!”

    欲战而不得,栗归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发出一声尖厉如同鬼号之声,悍然扛起渡魂棺材冲上前去。对手名列“奇门兵器榜”第一位,威震天下,孙适和唐春花岂敢怠慢,各自呼喝一声,展开长剑和拐杖分别攻向姬无双两侧。

    三大高手分别从三面攻来,姬无双面无惧色,倒拖方天画戟迎面而上。

    方天画戟的锋刃在冰面上拖动,发出“丝丝”的摩擦之声,留下白色的划痕。

    双方距离拉近,姬无双忽然暴喝一声,腰身向左旋转,雄壮的身躯腾空而起,方天画戟随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圈,带着狂猛无匹的力量自右上往左下斜劈而下。

    冰面湿滑不比平地,孙适和唐春花无法收住势子,径直往前滑去,竟像是自己迎往方天画戟的锋刃一般。二人不敢接这居高临下霸烈无匹的一招,无可奈何之下,同时双膝一曲,身板后仰,跪在冰面上朝前滑行而去,堪堪躲过。

    姬无双腾身之际,栗归稍微晚于他起跳,此时姬无双正要落地,他算好了时机,凌空一棺朝着姬无双头顶砸落。

    这一招的力量,时间,角度拿捏均已经到了妙到巅毫的境界,姬无双脸上显露出凝重神色,接着旋转下降的势子,右膝跪在冰面之上,左膝一曲,整个人立时矮下一半,为自己赢得了出手的空间和时间。

    姬无双矮着身子转了半周,以后背对着半空中的栗归,方天画戟交于左手,头也不回地反手往半空中一刺。这一招并无既定招式,纯是姬无双于不利情形下集数十年武道经验于一招的绝妙演绎,看得半空中的栗归和二丈之外的孙适、唐春花心悦诚服,自叹不如。

    “铛”的一声巨响,栗归自半空中打着圆圈震飞,姬无双则虎躯一震,身下冰面“啪嘞”一声现出数道裂痕,向外延展开去。

    姬无双尚未及站直身躯,孙适的剑和唐春花的拐杖又已经击至。

    蓦地,姬无双一声怒喝,方天画戟从左向右毫无花假地一招横斩而出。

    方天画戟割裂空气,传来尖锐破空声,先后命中长剑和拐杖。

    硬接一招,孙适和唐春花各自被震得向后滑行近一丈距离,姬无双也上半身晃了几晃。

    “啪”的一声,半空中的栗归自半空中落下,踩裂了冰面。

    姬无双站直身躯,持戟环视一周,见孙适、唐春花和栗归各自从不同方向走来,将自己包围在中间。

    先后与栗归、孙适和唐春花硬拼一招,姬无双迅速地掌握到了三名敌人的实力以栗归最强,唐春花次之,孙适为最弱。

    敌人形成合围阵势,攻击其中一人则其余二人必定来救,姬无双分析着形势,心中盘算克敌之法。

    外围三人则不断提升着功力,严阵以待。面对着姬无双,全天下无人敢不全力以赴。

    分析利弊后,姬无双展开行动,背对着唐春花猛撞过去。

    武技拼斗,极其忌讳将后背要害卖给敌人。如今姬无双如此怪异招式,唐春花心中诧异,暗暗想道:姬无双怎会如此不智,必定有诈。当下脚步一错,滑向一旁。

    同一时间,孙适和栗归也随着姬无双而动,依然保持着一个三角形的合围阵势。

    姬无双似是吃定了唐春花一般,不论她如何闪避,总是以后背撞向她,如影随形,难以摆脱。

    不知姬无双的战略,孙适和栗归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既可以及时救援唐春花,又可以保证自己处在可以及时应变的空间内。

    又逼迫着唐春花滑行了数丈,姬无双蓦地脚步一蹬,身形倏地加速朝着唐春花撞去。

    见对手在这湿滑的冰面上突然加速,孙适和栗归大吃一惊,连忙冲上救援。唐春花并没有在湿滑冰面上陡然加速的能力,当下豁尽全力朝着姬无双的后背猛刺一杖。

    姬无双突然腰身一矮,唐春花的一杖从他头部右侧掠过。眼见姬无双躲过攻击,滑入自己怀中,唐春花心胆俱裂的同时,将全身内力全部集中于胸腹,生怕对方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震裂。

    孙适见师姐陷入巨大危机之中,脸露惊恐之色,拼命赶来,长剑脱手飞刺而出,破空声鸣响如同哨子,显见是全身功力汇聚的一击。

    “蓬”的一声,姬无双弓着身子撞在唐春花身上,立即将她干瘦的身躯震出数丈之远,自己则借着反震之力,陡然改变行进方向,以快若奔马的速度反冲向孙适。

    长剑飞至,姬无双手持方天画戟斜斩而出,将之震飞。

    前冲速度减慢少许,但是孙适朝着唐春花的方向狂奔而来,两人的距离还是迅速靠近。

    孙适失了兵器之利,无奈之下再次双膝一曲,朝着姬无双胯下钻去。

    敌人出此招式,姬无双微微一愕,随即左臂探出,一把扯住孙适的后领,用力朝前一抛。

    孙适顿时如同三岁小儿般被直抛上三丈之高。

    “嗖”的一声,姬无双奋力一掷,方天画戟带着如同虎啸般的劲风脱手飞出。

    长声惨嚎传来,孙适于半空中被方天画戟一戟刺穿,飞坠后“锵”的一声钉在在冰面上,腾起一层雪粉。

    顾此失彼,姬无双刚刚掷出方天画戟,渡魂棺已经呼啸着从左侧横扫而来。来不及躲避之下,姬无双左掌击出,使个黏劲贴住渡魂棺,脚下抓地劲力松开些许,顺着攻击之势,沿着冰面滑行开去,尽最大可能将力量化去。

    饶是如此,栗归奋力出手的一击依然将姬无双撞得上身歪斜,滑行途中险些一个趔趄摔倒。

    虽然一击杀了孙适,但是栗归的一击绝不好受,姬无双只感胸腹间一阵气血翻腾,抵御渡魂棺的左手更是酸麻难消,直透肩头,连痛觉都没有了。

    亲眼目睹孙适被杀,唐春花悲愤难当,提着拐杖滑过冰面,疯了一样地朝姬无双扑过来,一副恨不得生啖其肉,饱饮其血的样子。

    栗归也再次发动进攻,那副渡魂棺舞得如同一座被龙卷风拔起的小塔一般,朝着姬无双狂攻猛击。

    失了称手兵器,在两大高手夹攻之下,姬无双一对肉掌左封右挡,一边抵御着渡魂棺的沉猛重击,一边抵挡着拐杖的轻灵攻击,招架得甚是艰辛。

    趁着姬无双手忙脚乱之际,栗归和唐春花同时起脚踢向他的胸膛。姬无双急忙手臂回收,交叉于胸前,硬挡一招,免去被对方踢断肋骨的危险。

    双臂疼痛欲裂,但是姬无双神志依然清醒,趁着遭受重击,即将倒滑之际,右手闪电般地探出,一把扣住唐春花的右腿。

    这一下神乎其技,唐春花猝不及防,立即随着姬无双的后退之势往前快速滑出去。

    栗归和唐春花的合力一击力道何等之强,姬无双沉腰坐马,稳住身形,飞速后退。唐春花也被这强大力量牵引拉扯得身形尽失,身子扑跌在冰面上,随着姬无双飞速滑行。

    “唐春花!去地狱做个真正的鬼婆婆吧!”姬无双怒喝声中,猛地身子扭转,借着强猛的后退力道和旋身力道,将唐春花由冰面上硬生生扯起来,在空中飞速旋转过半周后,狠狠地掼摔在冰面上!

    血花飞溅,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之声传来,唐春花凄厉如同鬼号的绝望叫声戛然而止。

    余势未歇,姬无双的雄躯在冰面上划出一道圆弧,脚步不停蹬踏借力,改变滑行轨迹,滑向孙适的尸身。

    “锵”的一声,方天画戟自冰面拔出,重回姬无双手上。

    硬挡合击,寻隙掼杀,姬无双耗力不少,受了轻微内伤,站立冰面之上,抓紧时机调息回气。

    剧斗至此,孙适和唐春花先后毙命,局势开始朝着姬无双倾斜。

    栗归扛着渡魂棺,鬼气森森地道:“硬挡我和唐春花的合力一击,没有人可以安然无恙,就算是你姬无双,也必定会付出代价。”说罢,扛着那渡魂棺直冲过来,厉声叫道:“姬无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姬无双眼中迸射出强大无比的斗志,伸手一抹嘴角溢出的血丝,爆出一声霹雳雷霆般的怒喝,提着方天画戟迎上栗归。

    没有了被偷袭的顾虑,姬无双舞起长戟,全力进攻,和栗归斗得难分难解。

    二人旧日因为排名问题而多次比斗,栗归惨遭重创之下,排名亦随之从第五名暴跌至第十名,受尽天下人嘲笑,引为平生耻辱。栗归痛定思痛,隐遁江湖,潜心苦修多年,只为了要一雪前耻。如今二人再次狭路相逢,各自豁尽全力,誓要将对方击杀当场,不死不休。

    方天画戟和渡魂棺正面硬碰,金铁交鸣中,火花四溅,内功气劲爆出闷响,在这群峰环绕的长白山天池上产生了回响阵阵,一派杀气腾空的景象。

    一轮眼花缭乱的拼斗,二人招式均已使老,兀自不肯罢休,各自怒喝一声,长戟棺材同时击出,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交击声。

    栗归束发冠震落,浑身伤口同时宣告迸裂,鲜血喷出,披头散发,甚是惨烈,人也踉跄后退了几步,一跤坐倒在地。

    姬无双口喷鲜血,以方天画戟的底鐏支撑冰面向后滑开数丈,方不至于如同栗归般狼狈。

    全力一拼之下,二人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栗归,你终究只是姬某足下之人,睡在你自己的渡魂棺里吧!”姬无双短暂回气,立刻挥舞长戟,如同狂龙般再次冲上。

    栗归也毫不示弱,挣起身来,咬牙切齿地迎了上去。

    一声巨响,渡魂棺冲天而起,直上三丈高空,往后坠去。栗归鲜血狂喷,勉强稳住身形,浑身颤抖,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姬无双应声再次被震退,口角溢出鲜血,双足钉在冰面上,往后滑出三丈之远。

    渡魂棺从空中落下,一端笔直地钉入冰面,棺盖跌落一旁。暗沉的棺材口显露在一片洁白之中,如同地狱入口。

    栗归弓着身子,浑身颤抖地站在冰面上,喉咙中发出呼呼之声,大口地喘息着,周身伤口的血滴在冰面上,朝着四面八方流去。

    姬无双缓步走来,飞起一脚,正中栗归胸膛,将他踢得往棺材口飞去。

    栗归撞在渡魂棺口,倒在冰面上,大口喘息着,拼尽全力地往肺里吸着空气,喉咙中发出“嘎嘎”的声音,如同鬼泣。

    姬无双将栗归的身子折叠塞入渡魂棺,退后数步,双腿微曲,腰身微弓,双手倒提长戟高举过头,方天画戟尖端轻触冰面,浑身气劲游走,力量不断积蓄,整个人气势提升至顶峰,如同崇山峻岭般高大雄伟。

    “栗归,上路了!”力量积蓄至巅峰,姬无双沉声暴喝,方天画戟犹如盘古巨斧般劈在金棺之上。

    冰面碎裂,金棺倏地没入湖中,冰冷的湖水从裂口喷涌而出,冲散了栗归残留在冰面上的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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