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风随云动 > 第四十章 伏兵
    姬无双、镜如雪等走出林子,见那个小山头已经全部坍塌,遍地大小不一的山石碎块。碎石之间,还依稀有一些水月寒宫之内的物品碎片。

    众人看着这一片破败的模样,个个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惊异之中,镜如雪突听有微弱的人声从碎石下传出来,连忙招呼其他人过去查看。

    找到了声音发出的位置,众人齐心协力,将碎石搬开,见一人身体卡在数块大石之间,满身尘土血污,分辨不出模样。那数块大石刚好互相支撑,形成了一个较为稳定的架构,并没有坍塌,成了那人死里逃生的原因。

    众人连忙搬移石块,将他从中救出。

    那人十分幸运,如此惊天山崩之下,仅仅是被石块擦破了皮肤,压断了右腿,并无大碍。

    那人对着众人千恩万谢,连声说道:“多谢各位大侠不计前嫌,雷烨惭愧万分。”

    众人这才知道眼前之人竟然是烈火堂的二堂主雷烨,见他死里逃生,大家暂时也不愿意追究什么。

    镜水月问道:“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雷烨的双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说道:“我们进入了铁门后的山洞,亮起了火折子,果见山洞之中甚是宽阔,一排一排摆满了木头箱子。我们都欣喜若狂,觉得终于找到了左亭的藏宝之地。没想到那天杀的‘南极仙翁’却于此时从背后发动偷袭,我们哪料到他竟然有此一着,没有防备之下都被点中了穴道,软瘫倒地。”

    说到这里,雷烨又破口大骂了“南极仙翁”一阵子,接着道:“他说他要独吞财宝,所以只能对不起我们。他打开一只箱子,我们本以为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金银财宝,谁知道箱子里面的非但不是珍宝,反而是满满一箱子的火药!”

    听到这里,姬无双等人都显得十分诧异。

    雷烨续道:“那天杀的‘南极仙翁’先是一愣,然后转而打开了另一口箱子,结果里面还是火药。他一脸惊异地继续开箱,边开边骂,直到最后将这山洞中的箱子全部打开,发现每只箱子里都是满满当当的火药,一个铜板都没有。这阔大的山洞,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地,而是一个火药库!”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禁“啊”了一声,只有镜如雪和杨破依然是一副不言不语的样子。

    雷烨继续说道:“‘南极仙翁’发觉自己上当受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了左亭好一会儿。这时大哥见他那副贪婪自私,却又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模样,便出口讥讽于他。不想那狗娘养的‘南极仙翁’,居然将我们身上仅余的三枚雷火弹全部搜去,自己退至洞门口,狞笑着飞石解了我们的穴道,却于同一时间将三枚雷火弹悉数打入洞中,将火药全部点燃。”

    雷烨哽咽了一下,哑着嗓子说道:“我们兄弟拼命往外逃,却哪里快的过火药爆炸的速度,还没有到达洞口,大哥、三弟、四弟就都被炸落的山石掩埋,只有我一人逃至洞外,却也难逃被乱石掩埋的命运。好在那几块石头互相支撑,我才没有被压成肉酱。又幸得各位路过此处,我才侥幸捡了条性命回来。”

    众人见雷烨灰头土脸,满身血污,哭得极为痛苦难过,也不禁心下恻然。

    雷烨掩面痛哭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哽咽着说道:“我们兄弟八人一时财迷心窍,受人唆使,乃至于此。还望姬大侠和镜宫主看在我手足尽折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好运送兄长和弟弟们的尸身回家安葬。”

    长白山水月寒宫毕竟是镜如雪的地方,对方虽然开口向姬无双求饶,但他依然踱开数步,显示此事由镜如雪全权定夺。

    镜如雪如同冰雪笼罩的面容没有露出丝毫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既往不咎,随我下山吧,还有些话要问。”然后朝着镜水月使了个眼色,招呼众人下山。

    雷烨双目含泪,感激地点了点头,向前来搀扶的镜水月说道:“我五弟雷煌尚在那边的空地等我们回去,镜少侠可否先扶我去那里?”

    镜水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姬无双、镜如雪率先而行,镜水月搀扶起千恩万谢的雷烨,跟随着高通、邱俊、杨破往山下走去。

    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到了银雪坡,看见四人倒伏雪地之中,观其身形衣着,乃是烈火堂的人。

    众人连忙上前查看,见四人中的三人乃是早先被镜水月和高通斩杀的雷炫、雷炬和雷烁。另一人双目圆睁,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却是留在空地独自守护弟弟们尸身的雷煌。

    见雷煌也已经身亡,雷烨悲痛攻心,情难自已,大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众人帮着收拾了尸身,举步下山。

    长白山,日落,黄昏,山雾已经全部散去,露出了白雪覆盖,绵延开去的山脊。

    夜朗星疏,长白山脚下,水月寒宫的小别院内,雷烨已经苏醒过来,正在和姬无双、镜如雪、镜水月交谈。高通和邱俊因为消耗甚巨,下山后吃了点东西,就早早睡去。

    雷烨恨声道:“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五弟的尸体,背后脊柱被钝器一击打断,又是那天杀的‘南极仙翁’!我与他誓不两立!”说着再次向三人道谢,道:“多谢各位大仁大义,雷某可以保证绝不会再来寻仇,将来若是有用得到烈火堂的地方,必当全力以赴。”

    镜水月见他态度诚恳,开口宽慰了几句。

    姬无双开口道:“你们协助沈让、‘南极仙翁’和孙适等将洛阳左府、长安振威镖局和太原金玉钱庄悉数毁去,更有数百人丧命,不可谓不罪恶滔天。”

    雷烨垂下头,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如今我兄弟八人已去其七,烈火堂的精英骨干只剩我一人。家中老父年已七十有五,望姬大侠和镜宫主能放我一马,准许我回家安葬兄弟,赡养老父。”

    镜如雪淡淡地道:“逝者已矣,你既有心悔过,我也曾说在长白山所发生之事既往不咎,你不必担忧。我们有几句话要问,你如实答我。”

    雷烨抬起头来,双目含泪,感激地用力点了点头,道:“镜宫主请问,雷烨知无不言。”

    镜如雪问道:“你可知道‘南极仙翁’的真实身份?”

    雷烨摇了摇头,道:“我并不知晓,我们兄弟八人中,只有大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今大哥已死,只怕是……”

    姬无双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可知道沈让背后的支持者是谁?”

    雷烨脸显惭愧神色,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大哥曾经有意无意地说过,那人实力强大,操南方口音。”

    三人精神一振,长久以来的迷雾中,终于透出了一丝光亮。

    镜如雪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雷二堂主早点歇息,我已着人购买了干柴,烈火堂距离长白山路途遥远,将诸位堂主的遗体火化了带回家安葬吧。”

    雷烨垂泪道:“镜宫主大恩大德,雷烨没齿不忘。”

    离开了雷烨休息的房间,三人来到水月寒宫小别院中的一片小而精巧的池塘。

    圆形池塘内,水波不兴,一轮圆月倒映其中,意境优美。

    镜如雪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包,将之展开来,里面现出一堆碎玉,其中部分碎片还带着圆弧。

    镜水月一见这玉碎,“哎呦”叫了一声,连声道:“糟了,糟了。”

    镜如雪问道:“怎么了?”

    镜水月说道:“这是颜凌霜师伯托我交给爹的玉佩,我恐有遗失,故而贴身收藏,却怎生到了爹的手里?又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镜如雪冰冷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与歉疚,淡淡地道:“是这枚玉佩帮你挡下了雷熠的镰刀,救了你一命。”

    姬无双抬头望了望星空,摇了摇头,叹道:“想不到颜凌霜对你情深至此,想不到左亭恨你如此之深。”

    镜如雪古井不波的脸上不曾显出一丝情感,问道:“三哥此话何解?”

    姬无双微微一笑,问道:“你可曾想过,为何在你水月寒宫之下,会有一个山洞?”

    镜如雪突然眼睛中寒光一闪,沉声道:“左亭凿的山洞?”

    镜水月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周伯也说,以往每年都有人运了大车货物进山,然后空车而回。但是从去年至今,再也没有人来过了。”

    姬无双点头微笑道:“还有呢?”

    镜水月接着道:“左府密室中,只余下了少量财宝,原来我不甚理解。现在我觉得,应当是左亭将那部分财宝用来开凿山洞,购买火药,雇佣工人了。在水月寒宫之下秘密开凿山洞,耗费财力之巨,可想而知。他临死之前说出财宝藏于水月寒宫,其实是看到了沈让、‘南极仙翁’等人贪得无厌的嘴脸,想要假借他们的手,来覆灭了我们。”

    想到这里,镜水月不禁打了个冷战,左亭对父亲妒恨之深,实是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

    镜如雪望着池塘中的一轮圆月,默然无语,英俊绝伦的脸上似是笼上了一层寒霜,只剩下那双冰冷清澈的眼眸流露着他不为人知也不欲人知的往事。

    “噗通”几声,镜如雪将手中的玉碎抛入池塘,淡淡地道了声:“夜深了,各自安歇吧。”

    紫阳观位于广州城郊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依山势而建,面朝珠江,景色宜人,确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紫照真人也是太昊山伏羲宫弟子,性子颇为喜爱医学一道,学有所成之后,便下山云游四方,悬壶济世,后来与妻子前来广州,就此建立紫阳观,落地生根,不复漂泊。紫照真人收徒甚多,足有三十人,再加上雇请的杂役,观中大概有四十余人。

    离别了楚雪和启古,风随云已在紫阳观中待了两日。因为是师侄前来求医,紫照真人甚是热情负责,安排好了住所之后,便以金针药石相试,着手探查病情,寻找治愈方法。

    这日紫照真人探查完了病情,正在药房仔细思索如何搭配药材,风随云闲来无聊,独自往道观后的演武场练刀。

    踏进演武场,见角落里有一个胖子怀中抱着一柄剑,正在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风随云掣出双刀,将十式天云神刀演练了一遍,念及过往之事,颇有些心绪不宁。他心中想起高通一往无前的“破阵刀法”,手下便内劲吐露,刀风呼呼作响,威势大增。念及和萧然的温情脉脉,内息随之改变,刀法也从刚猛变得阴柔起来。

    随着他心绪变化,掌中双刀似是化为了活物一般,随着主人的心理变化而变化,同一套刀法产生了不同的效果,而且彼此之间切换自如。

    一般上乘武学,都是内功心法与外功招式相配合,方可相得益彰,否则便会互相冲突,轻则威力减半,重则反伤武者。

    风随云三岁学刀,这一套家传刀法早已烂熟于心,后来得玄天真人指点,加上自己领悟,在内功运用上已经远远超过同龄人,比之很多习武年月超过他甚多的武者都要强出不少。

    如今他运使刀招,招意的变换随心所欲,正是过人的天赋加上这一路上苦练内功心法的成果。

    风随云惊喜地感受着自己的变化,心念所至,双刀运转如飞,要刚则刚,要柔则柔,刚柔转换,既无斧凿痕迹,又无滞涩之感,较之早先达到的刚柔并济之境界,又跨出了一大步。

    正在欣喜间,突听有人骂道:“什么人打扰大爷睡觉?”

    风随云闻言停刀,回头一看,见演武场角落里站起一个黑面胖子来,正是刚才鼾声如雷的那个人。

    那黑面胖子四方脸,生得甚是黝黑,额头低窄,两道眉毛又短又稀,眼睛又细又短,脸盘正中间一颗山根低陷,肉大无骨的鼻子,一张吹火口上面留着微须,显得奸猾可恶。

    风随云行了一礼,道:“在下风随云,在此练刀,不想吵到了阁下。”

    那黑面胖子骂道:“我管你什么风随云、云随风的,你是哪里来的?来紫阳观做什么?”

    风随云忍着火气,道:“我是太昊山伏羲宫弟子,来紫阳观求医。”

    黑面胖子斜瞅着风随云,不屑地道:“北方那么多名医你不去求,偏偏来南方。一看就知道你是个窝囊废!”

    风随云火冒三丈,持刀前踏两步,双目如刀,直刺那黑面胖子,沉声道:“你可敢再说一遍?”

    和风随云对视了一眼,那黑面胖子只觉得双目似是被利刃刺了一般,隐隐生痛,气焰弱了几分,却依然嘴硬道:“北方那么多名医你不去求,为何偏偏来南方?”至于后面的一句则不再敢说了。

    风随云大怒,疾风般冲上,拔刀就砍。

    黑面胖子喝道:“敢在我面前用刀,让你知道剑才是最厉害的!”

    两人交起手来,那黑面胖子居然甚是灵活,剑招走得亦是轻灵路线。这南方剑派的剑招,风随云尚是第一次遇见,为了看完整套剑法,就手下放缓,不急于进攻。

    转眼间三十招已过,黑面胖子脸露不屑,斜着眼睛喝道:“十招内要你双刀脱手!”

    风随云也不屑地笑了笑,双刀翻飞,见招拆招。

    不觉十招已过,风随云讥笑道:“我的刀脱手了吗?”

    那黑面胖子脸上一红,怒喝道:“二十招要你双刀脱手!”

    风随云冷笑一声,懒得答话,双刀攻势一紧,配合内劲吞吐不定,那黑面胖子立刻处于下风,难以招架。

    眼见二十招又要到了,黑面胖子喊道:“易朹!”

    黑面胖子一声呼喊,脚步声响,又一个黑面胖子从演武场外提了一柄长剑跑进来,二话不说,朝着风随云就刺。

    风随云冷笑一声,追云刀继续压制黑面胖子,逐月刀迎击那名叫易朹的黑面胖子。

    易朹头如斗大,脖子粗短,额头低窄,两眉清疏,一双眼睛白多黑少,往上吊起,眼下浮肿发黑。没有垂珠的一对招风耳朵,肥短的鼻子配上一张阔嘴,说不出的奸诈恶心之相。

    两人合攻而来,虽然使同一套剑法,但是却各有各的不同。黑面胖子越打越没有信心,只是怕丢面子,勉强苦撑,希望易朹代为出头。而那名叫易朹,令人望之生厌的胖子表面上一副悍勇模样,一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暗地里却是绵软无力,压根不愿意出力。

    风随云心下好笑,微微一笑,叫了一声“破”,双刀劲力一吐,那黑面胖子应声倒地,易朹则是夸张地大叫一声,长剑直飞上半空,往后连退五步,手捂胸口,脸色苍白,喘息不止。

    正要出言讽刺眼前这对黑面胖子,突听一个细柔的男音传来:“呔,你是何人?为何持刀行凶?”

    风随云回头一看,见又一个黑面胖子手持一柄长剑走入演武场。这个黑面胖子额头低斜如同峭壁,一双浓眉呈两弯月牙,眼睛细小如同一道缝隙,印堂、山根低塌,鼻头肥厚,一张小嘴棱角分明,嘴唇单薄。

    易朹兀自在捂着胸口大口喘息,那倒在地上的黑面胖子挣起身来,叫道:“狄蒿?快打这家伙。”

    那新来的名叫狄蒿的黑面胖子,伸出肥短的手掌,朝那黑面胖子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道:“南林莫慌,待我来对付他。”

    狄蒿眨巴了一对细小的眼睛,绕着风随云转了一圈,又反向绕了一圈,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打我这两个师兄,我们做人可要讲道理。”

    风随云见他绕了两圈,本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出手准备,随时会发起攻击,谁知道开口却是这么一句,不禁微微一愕,道:“你那名叫南林的师兄看不惯我南下求医,还对我恶语相加。”

    狄蒿眨巴了一下眼睛,转头正要询问南林和易朹,却发现两人竟然已经趁机溜出了演武场,只余下他一个人在场中和风随云对峙,不由得心里一慌,随口说道:“竟有此事?”

    风随云点头道:“正是,我在此处练刀,他口出狂言,我忍无可忍下方才出手教训他。他独战我不下,就喊来易朹帮忙,后来的你都看到了。”

    狄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喃喃地道:“原来如此,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做人岂能不讲道理。”说着不再理风随云,就那样边说边走地快速离开演武场。

    风随云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三个黑面胖子消失在演武场,再也没有了练刀的兴趣,还刀入鞘,转身离开。

    长白山下,水月寒宫的小别院中,镜如雪召集了姬无双、高通、杨破、邱俊和镜水月前往一间小屋内谈话。

    六人的对面坐着管博。

    镜如雪开口将昨日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道:“如今烈火堂表明态度不再与我们为敌,其他人除了‘南极仙翁’不知所踪外,全部身死。我现在给你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自己选。”

    管博苦笑了一下,说道:“我选生路。”

    镜如雪微微点了点,淡淡地道:“你也曾经说过你有心悔改。生路就是从此刻开始,你与我们合作,想办法查出沈让幕后之人,引出‘南极仙翁’,以绝后患。”

    管博用力地点点头,道:“好,就依镜宫主所言。”

    邱俊手一挥,一枚药丸飞至管博面前的桌面上落下。

    “吃了这噬心丸。”邱俊冷冷地道。

    管博毫不犹豫地一口将药丸吞下。

    姬无双说道:“好,齐贞曾说过,沈让是以金玉钱庄的经营权为诱饵,诱使你背叛‘金狮’姚猛,可有此事?”

    管博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脸上混合着愧疚与悔恨,缓缓地点了点头,低沉着嗓子道:“确有此事。”

    姬无双继续问道:“后来洛阳左亭和姚氏兄弟全部丧命,你可已经接管了金玉钱庄?”

    管博脸色黯然地道:“正是。”

    姬无双追问道:“那你可曾见到那幕后之人?”

    管博摇头道:“尚未见到,若我此番返回太原,应当可以探知那幕后之人的消息。”

    姬无双道:“我们会将噬心丸的解药交给邱寨主,而他则会与你同去太原。”

    管博一脸正色,点头道:“我懂,我一时财迷心窍,害了大老板,我此番是诚心悔过,待得异日除了那幕后之人,安排好家小,我就自杀谢罪。”

    众人听到管博如此说话,均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互相看了看,没有说话。杨破则自始至终是低头沉思的样子。

    镜水月忽然说道:“我相信管先生。”

    众人愕然之际,管博眼泛泪光,感激地朝镜水月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杨破抬起头来,开口说道:“灵木道人已死,谁是老曹?”

    管博道:“实不相瞒,我并不知晓老曹的真实身份。”

    杨破霍地站起,目眦欲裂,一双铁拳捏得啪啪作响。

    管博续道:“杨少侠勿恼,我虽然不知道老曹的真实身份,但是郭毅曾经酒后说起过,沈让每隔四年都会于中秋之夜在西湖约见一个隐退江湖已久的富翁。二十年前,惊雷堡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富豪门派,产业众多,财宝无数。我觉得那个富翁,就是老曹。”

    杨破缓缓坐回椅子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灵木道人被他失控之下重拳击毙,竟没能询问老曹的身份。

    房间中陷入一片寂静。

    管博又开口道:“目前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一些线索的人,我愿竭尽全力为杨少侠打探老曹的身份。”

    杨破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

    危机化解,协议达成。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半个月,风随云在紫阳观里和紫照真人的徒弟们慢慢熟络起来,久藏于经络中的毒性在紫照真人的精湛医术下逐渐拔除,随之而来的益处,则是玄天真人贯注于他体内用来保护心脉的那一道浑厚内力,慢慢被他吸收化为己用。

    虽然与那南林和易朹结下了梁子,但是风随云生性豪迈,对着二人除了平日里不得不客套几句外,再无往来。那二人武功不如他,除了背后底里骂骂咧咧,不敢再谈动武。

    倒是那狄蒿颇为表里不一,那日不战而逃,转头却对一众师兄弟们说是他出手吓退了风随云,博得了名声。

    中间楚雪亦来看望过他三次,每次都带了岭南独有的特色小吃和谱了一半的箫曲,要他续完后半段。

    这一日的正午,风随云刚刚施完了针灸,服了一贴汤药,就见到启古锃亮的光头在观门外出现。

    启古跑得甚是匆忙,神色也有些慌张,看到风随云就拉起他往外走,连声道:“出事了,出事了。”

    风随云被他弄得满头雾水,问道:“出什么事了?”

    启古喘了口气,说道:“你还记得我那厉家妹子吗?”

    风随云问道:“厚颜无耻的那个?”

    启古点头道:“对,她失踪了。”

    风随云双手一摊,道:“这不是好事吗?”

    启古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样子,说道:“都失踪了半个月了,连个尸首都找不到。而且,我今天还在观看‘南天楼’的选拔新人仪式上看到一个人,你猜是谁?”

    风随云问道:“是谁?”

    启古压低了声音,道:“蒙娜!”

    风随云失声道:“什么?”

    启古道:“千真万确,她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风随云一脸惊诧,自言自语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启古叹道:“我要是知道,就不来找你了。我觉得厉灵十有八九是被蒙娜给干掉了。”

    风随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打算从哪查?”

    启古冲着风随云招了招手,边往外走边说道:“我们今晚先去官府查查吧。”

    风随云一愕,道:“为什么是晚上去官府?”

    启古嘿嘿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夜朗星稀,风随云和启古换上夜行衣,二人施展轻功避开守卫以及巡犬,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官府之内。

    启古带着风随云一路俯身疾跑,在庭院中东岔西走,来到一处房屋。

    风随云低声道:“你对这府苑居然这么熟悉。”

    启古得意地低声嘿嘿笑道:“我往日里成功抓捕了好几个逃犯哩,每次都是到这里交人画押。”

    风随云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启古从怀中掏出一根铁丝,伸进钥匙孔洞中,仔细地撬起锁子来,边撬边低声道:“这里是存放卷宗的案牍库。”

    风随云吓了一跳,低声道:“这你都敢来,偷盗案牍库可是死罪!”

    启古嘿嘿一笑,低声道:“所以我才叫上了你啊,我们只是借阅一番而已。再说了,有你在,我们逃走应该不成问题。”

    “是吗?”一声冷笑突然传来,立时将二人吓得魂飞魄散。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拦住了北面的出口。

    同一时间,府苑内亮起十多盏灯笼,脚步声与喊杀声同时响起,潮水般朝着二人所在的方向涌来。

    风随云和启古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大叫一声,朝着那拦门之人冲去。

    奔至半途中,二人一个掣出双刀,一个拔出双短棍,朝着拦门的那人狂风骤雨般地杀过去。

    敢于独自现身阻拦出路,来人不用说都是一流好手,见二人杀来,气定神闲地自腰间拔出一双铁尺,闪电般地迎上。

    风随云和启古在客船上接连三场硬仗,已经培养出了默契,此时为了逃命,一出手就自然而然地结成了那日风随云临阵而创的战阵。

    来人显然是没想到对手有这样威力的联手战法,甫一接触就落入了下风,被二人两三个回合就打得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能。

    眼见来人已经束手无策,启古低声道:“跟我来!”

    说罢带头往左侧跑去,风随云低声惊道:“你疯啦,那边人多!”

    启古催促道:“我比你熟悉地形,你跟我走没有错。”

    被启古一语命中要害,风随云无奈之下只好紧跟着启古往左侧狂奔而去。

    果然刚到拐角处,十数名手持钢刀和长枪的衙役便已经冲了过来,二人被迫迎战。好在普通衙役的武功只是比不识武艺的普通人高出一点,在二人刀起棍落下,一两招内就有数人受伤倒地,更妙的是,这府苑甬道甚窄,前面倒地的人将后面同伴的前进道路也给堵住了。

    二人连忙手下加快速度,多打倒了几人。

    刚刚又打倒了一人,就听到那使用双铁尺的人带着一队十数人的人马又已杀到。

    启古低声喝道:“上墙!”

    二人纵身一跳,翻上丈许的高墙。

    居高临下,见这府衙建立在一个小丘之上,一侧紧靠着珠江,走左侧确实可以借水遁离开。

    启古毫不停留地在墙头上跨越,朝着珠江跑去,边跑边喊道:“你傻站着干什么,逃命要紧啊。”

    风随云无奈之下只好紧跟其后,边跑边骂道:“你选的什么破路,我不会游泳!”

    启古一愣,边跑边道:“我教你。”

    风随云骂道:“这个时候教还有个屁用啊。”

    两人奔逃间,后面的数十名衙役也纷纷攀上墙头,或沿着墙头拔足追赶,或站立其上弯弓搭箭准备朝二人射击。

    “听我口令,跳!”

    启古话音未落,人已经离开墙头,朝着滚滚流淌的珠江水跃去。

    风随云心中大骂,无奈之下,只好闭起眼睛,硬着头皮跟着启古跳了下去。

    “噗通”两声传来,二人在官府衙役的叫骂声里没入水中。

    清幽竹林中,流水淙淙,风声呼呼,竹叶沙沙,一派怡人景象。

    竹林深处的简易小屋中,茶香四溢,一只洁白如玉,细长有力的手正拿着一柄刻刀,在一截竹筒一丝不苟地雕刻着。

    刀锋起落,竹屑掉落,竹筒上慢慢显出数只轻盈飞鸟。轻挑数刀,鸟儿振翅之感立即呈现竹面之上,竟有种要冲破竹面而出的感觉。

    刀锋一转,一只飞鸟的脚下逐渐泛出一圈圈的涟漪,本来头重脚轻,毫无衬托的画面,因为这涟漪而给人一种飞鸟掠过湖面的想象,使得整个画面生动了很多。

    刀锋再动,画面的空白之处出现了几片飘零而下的落叶,顿时让这空阔的画面变得充实,画面的意境亦达到了多一分则盈,少一分则亏的高度。

    放下刻刀,花飞雨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道:“又能换一餐饱饭哩。”

    戴上面具,花飞雨化身为一个样貌敦厚朴实的青年模样,将锋锐的目光敛去,穿起一身粗布衣服,背起一个竹篓,往山下走去。

    最近泉州城的集市上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这年轻小伙子名叫“阿庸”,以贩卖竹艺制品为生,但是每天却只卖一件制品,偶尔也愿意接受订制。

    这个面相朴实忠厚的年轻人,虽然平日里少言少语,但是却有一双令人难以置信的妙手,不论是绘画还是雕刻,均是画面栩栩如生,个中意境深远的好作品。

    每件作品均卖一两银子的高价,人们却依旧是争相购买,一来二去,据说就连当地海潮剑派的掌门人“沧海剑”江修都十分喜爱他制作的竹艺品。

    阿庸来到集市,刚刚将竹篓放下,就有早已等候在此的顾客围上来。

    其中一个家仆模样的人兴冲冲地冲上来,叫道:“阿庸,今日带来了什么作品啊?”

    阿庸憨憨地笑了笑,道:“今天卖一个竹筒,我昨日才雕好的,你们看。”

    说着从竹篓中拿出一个竹筒,上面雕刻着数只飞鸟掠过湖面的景象,飞鸟翅膀旁边的几道浅纹和下方一只飞鸟足下的涟漪犹如神来之笔,使本来静止的画面一下子就灵动了起来。最妙的则是右侧上方的几片正在飘坠的落叶,不但点明了这画面的季节,还使原本显得空旷不甚协调的右半部分充实了起来。

    这动中有静,静中有动的竹筒雕刻制品立即引来了购买者们的喝彩。

    大家纷纷出价,阿庸只是憨憨地笑着,显得甚是享受别人的赞美。看着大家争执不休,阿庸将竹筒径直递给一个中年男子,说道:“先生来了好几次都没买到,这个竹筒就给先生了,一两银子。”

    中年男子显然没有想到好运就这么降临了,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放于阿庸满是茧子的手掌中,连声道谢,拿着那竹筒,欢喜地去了。

    其他人发出一阵失望无比的叹息,只好抱怨着运气不好转身离去。

    阿庸站在原地笑着挥别众人,开心地抛了抛手中的银子,背起竹篓朝集市深处走去。

    穿过买卖衣物、胭脂水粉等物的档铺,阿庸来到海鲜市场,一路前行来到一个名叫“满舱记”的鱼档,乐呵呵地道:“江叔,我买一条两斤的黑鱼,做鱼羹吃。”

    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道:“阿庸来了啊,今日的小玩意儿卖掉了?”

    阿庸得意地一笑,道:“卖掉了,一两银子。”

    江叔看着他憨厚的笑脸,说道:“我这里有滋味鲜美的马鲛鱼,新捕来的,你来点儿?”

    阿庸笑道:“好啊,来两斤做鱼羹。”

    江叔着手下的人捉了两条马鲛鱼,放入鱼篓中,交给阿庸,说道:“钱就不要你的了,你送江叔个小玩意儿吧。”

    阿庸接过鱼篓,喜滋滋地道:“江叔想要点啥?尽管说。”

    江叔笑着道:“剑鞘你会做吗?”

    阿庸拍了拍胸脯,笑道:“当然会了,没有我阿庸不会做的竹器。”

    江叔大喜道:“那你帮我做个竹制剑鞘吧,剑锋长三尺四寸,尽你最大的才能,做一些漂亮的雕刻和涂色。”

    阿庸爽快地道:“没问题,不过这样的话,江叔你要多给我点钱,还得多赏我几条鱼才行,不然我就亏本儿了。”

    江叔哈哈一笑,道:“没有问题,给你十日时间做剑鞘,这十日间,每日里你都可以来我这‘满舱记’领两条马鲛鱼回去吃。待剑鞘做成了,我再付你工钱,如何?”

    阿庸乐呵呵地道:“成交,我这就回去干活。明天见。”

    作别了江叔,阿庸拿了鱼篓,快快乐乐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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