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就是赤衣大侠吗?”
“嗯,我就是。”李无涯当然也依旧穿着他的那一身大红衣裳。
“喂,你真的叫做李无涯?”
“嗯,我确实姓李,名无涯。”穿红衣的不一定是李无涯,但李无涯一定穿红衣。
“无涯,无牙,李无牙,没了大牙,噗,你怎么会起这么好笑的一个名字?”
白生生的一张脸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圆圆的,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明亮的好像春日早晨玫瑰枝头的露水。
就仿佛是李无涯曾经亲眼看过的一样,在那个他和阿苦亲手为欧阳搭的花圃。
这个如春水般温暖的女孩子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这是李无涯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他甚至觉得她有些像一个人。
但这念头只有一瞬,他严肃道“哪里好笑?”
两个人原本是骑着马的一直在问牵着马的,女人一直在问,男人一直在答。
李无涯无疑是个不错的男人,所以他知道,他明白,如果一个女人不停的问一个男人是一件好事,至少对那个男人来说是,因为她问你,证明她对你很感兴趣,兴趣莫不是一切情的开始,缘的初衷。
如果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不停发问,她却对你爱搭不理,那么你可得小心了,她对你没兴趣,至少现在没有。
所以李无涯一直在回答她的问题,却并没有发问。
那么他现在又为什么问她?
因为他实在是个不错的男人,他知道什么时候发问,让这种“兴趣”,这种微妙的“氛围”继续下去,也更因为他对她也有兴趣。
她抿嘴一笑:“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莫不就是让别人打掉大牙的意思吗,亏你长得还不赖,怎么起了这样一个好笑的名字。”
任谁也不会喜欢别人嘲笑自己的名字,
但李无涯却缓缓道:“吾生亦有涯,但所知却无涯,生而有涯,死却无涯,以有涯度无涯,殆己,以无涯化有涯,成。”
牵着马的人说了一句他曾经不懂,现在却认为浅显易懂的话,他满以为这句话能把那个好看又笑盈盈的女子的问话解答。
岂料马上的人听了他的话却摇了摇头,似懂非懂。
她不懂只好愣了愣,叹道:“唉,你们说的话都太难懂了。”
这下轮到李无涯发问了“我们是谁?”
“你和我爹爹啊。”马上的人摸着她那张白生生笑盈盈的脸说道“对了,还有我那个讨人厌的哥哥,他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我爹爹了。”
“哦。”
“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她的脸上仿佛一直带着笑,而且是李无涯最喜欢的那种笑,他突然觉得自己答应她,是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嗯,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高姓大名倒也谈不上,不过我的名字很好听。”
李无涯看着她,好像在说“愿闻其详。”
她却盈盈一笑“那么你来猜猜我叫什么名字吧。”
李无涯怎么猜,你怎么可能猜对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尤其是陌生的女人,会武功的陌生女人,太难猜,不好猜,怎么猜?
可他还是猜了,当然他猜不中。
但他却知道了她的高姓大名。
因为他猜的都是些花啊,月啊,他明显在瞎猜,其实一个人让你猜的时候,很多时候他或她最后会主动告诉你,你只需要瞎猜一通,满足一下他或她钓你胃口的心思,就好了,“她”终究会主动告诉你的。
她笑着说“你真笨,简直笨死了,这都猜不中。”
李无涯的胡子都被他搞蒙了,一根根的翘起来。
这世上,女人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你永远没法跟她们讲道理。
她们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甚至哭笑不得,她们想打就打,却想不打就可以不打。
“好了,好了,本姑娘的高姓就是游,大名就是小珉。”
这高姓大名本是个成词,她却把它拆开来用。
“游小珉,好名字。”其实李无涯只知道“游”可能是“游”,因为“游”不会是“油”,至于其他两个字,是“晓”还是“小”,是“敏”还是“旻”,他浑然不知,更加没猜到会是“珉”。
(我写到这里,更加佩服汉字的博大精深,和老祖宗的聪明才智。)
这世上除了张伟这种名字,本就没有多少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字的名字。
但是一个女人告诉你她的名字,无论她是“珉”还是“敏”甚至是“闽”,只要她人好看,名字就一定好听,也一定是个好名字。
“我听我爹爹说你很厉害,是真的吗?”
“嗯,也许是,也许不是。”
“那你和“低眉颔首”蒋别恨谁更强?”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们不是都说你很强吗?”
“他们是谁?”
这一下却给游小珉问住了,她想了想,却道:“我不能说,你只要知道他们也是一群很厉害的人就是了。”
“很厉害?有多厉害?”
“他们每个人都和你差不多厉害,还有几个比你还厉害,这是我爹爹说的,我爹爹一向不说大话的。”游小珉拍着胸脯说道。
和李无涯差不多厉害已经很难得,竟还有几个比他还厉害,他们真的就很厉害了。
“我不知道,因为我没和他打过。”
没打过,便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到底谁强谁弱。
没有打过,便永远未分胜负,也分不出胜负,因为很多事要试了才知道,很多人要打了才知道,打不打的过。
李无涯一向坚信这一点,这世上除了已发生的事,绝对没有“绝对”二字。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他所不明白的是,这世上偏偏有许多事,即使发生了,也万万不是“绝对”的。
“虽然我不知道我和低眉颔首比谁强谁弱,但我知道我一定比后面那群人里那个生的最丑的人强。”
游小珉回头向后看去,她本来绝不认识,绝没见过那个生得最丑的人,可她还是一眼就找到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他实在是太丑了,甚至已经有三分不太像人,却有六分半像只活鬼!
那个人竟也好像听到了李无涯的话一般,用仅剩的一只眼睛冷冷的盯着李无涯,却令游小珉觉得,他也冷冷的盯着自己,可他明明只剩下一只眼睛了啊。
难道这仅剩的一只眼睛竟可同时盯两个人?
“呸呸呸,他真的太丑了,丑得差点让本姑娘从你这匹老马上掉下来。”
游小珉的话倒是半点不假,她确实差点被那个人吓得掉到了地上,但只怕就算她掉在地上摔死,甚至摔成了一块肉饼,也要比那个人好看些,那个人实在太丑,不过他的丑却不是长的丑,而是因经历不知多少恶战,受过多少刀枪的伤丑。
“他本来是个挺英俊的小伙子的,至少不比我差太多。”
“什么?”
游小珉一捂嘴,又笑了起来:“我看他还是现在好看些,若是从前和你差不多的时候,只怕比现在还要丑!”
李无涯也笑道:“那你不如去陪陪他,和他说说话,我想他一定很乐意的。”
李无涯虽然带着笑,但他说话的时候却无比认真,至少游小珉觉得他很认真,所以现在她笑不出来了。
“你不会真的想叫我去陪“他”吧?”
李无涯的眼睛看着她,就像在说“当然。”
一边笑,一边他还慢慢的把那匹老马扭过头来。
这下可把游小珉吓得快要哭了出来。
不过,这终究是个玩笑,李无涯也不想这么一个爱笑的好姑娘,去陪那个“活鬼”。
虽然他也有些惋惜“他”,惋惜那个曾经玉面追风的“他”,所以他胜的那一场,他没有杀“他”,却叫“他”恨上了李无涯自己。
有些时候惋惜,也是一种瞧不起。
李无涯所说的那个生得最丑的人,其实原本生得是那群人里最俊的,只不过他很喜欢跟人打架,而且是性命相搏。
他打过三十七场以命相搏的硬架,但却只胜了三十五场,其中有十三场还是惨胜,这是十三场里还有八场是胜之不武,不过他还是胜了。
虽然胜得并不容易,胜的并不轻松,甚至伤痕累累。
他原本生得很俊,现在却因为和人打架,眼睛瞎了一只,鼻子缺了半个,一张嘴从中间裂开,两只耳朵丢了半只,更今人感到可怕的是,他甚至连半边脸都叫人给削去了!
现在的他实在不像个活人,到更像个活鬼,真叫人意外他是怎么活下去的。
对了,他的外号就叫做“半死不活”!
可是李无涯却知道他原本的名字叫做纪春雪,原本是个如春雪般高贵明亮的美男子!
可他现在只配叫做“半死不活”,也只能叫做“半死不活”了,因为江湖上的其他人早就忘记了他本来的名字,他也不想让别人再想起!
因为无论是谁,如果他曾经是个人人称羡而且又俊朗,又高贵的公子,变成纪春雪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也不会,绝不会再想被人认出,被人想起“他”曾经是那样俊朗不凡,高贵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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