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在发痛,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于启程的第二天在大路上碰见了哈尔姆和他的十二个同伴,他们刚刚奉他们的精灵国王的命令,捣毁了一个蛮族部落。正好碰见了向遗迹草原赶去的迪纳斯一行人,在他们之中,只有伊利丹能和他们交谈,不过也只能勉勉强强的听懂一点,因为哈尔姆和伊利丹虽然都是木精灵,但阿尔文属于纯种的黑森林精灵血脉,而哈尔姆则属于千年前因叛乱而被黑森林分离的国度——多窟,他们的语言跟木精灵差不多,但真正沟通起来还是比较麻烦。
伊利丹向他们简单说明了自己的任务,哈尔姆在犹豫之后答应护送他们到遗迹草原尽头,直到他们找到自己的公主为止,当然,多窟精灵都是天生的商人,他们的要价当然不低。
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
卫兹南轻轻把头靠在树上,聆听着微风吹散落叶的沙沙声,这给他那烦躁的心带来了无穷的舒适与宁静,一切疑虑和烦恼转眼间消失殆尽。但是,这种宁静是短暂的,林间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古怪的声音,然后是一个多窟精灵从树后走了出来,他脸上血淋淋的,手里还拿着纸死掉的兔子。
他朝卫兹南露出了一个可怕的笑容,然后把兔子丢在地上,又转过身走向黑暗深处。
卫兹南死死地盯着这个兔子的尸体,不禁感到不寒而栗。它似乎是被硬生生的扯断的,而不是被干脆的一剑毙命。但他也不好去对他们的行为说什么,多窟精灵残忍的程度要远远赶超黑森林精灵,也真是因为如此,被他们讨伐的蛮族部落一个人都不剩,他们首领的头还被哈尔姆挂在马上。
卫兹南强迫让自己不去盯着兔子的死尸,他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害怕它会突然活过来,眼睛里射出可怕的光芒,口中还用标准的银角鹿之城(为凯瑟琳·琼的故乡)喃喃自语道:
“你本可以救我的···而你没有···”
它发出一声惨烈的吼叫声,然后迅速向卫兹南扑过来,就在它那鲜红的牙齿就触到卫兹南颈窝的那一刻,他又猛的回过身来,兔子依旧躺在那里,死尸依旧是死尸,谁都没法让它活过来。一切,都好似一个漫长的噩梦一般。
卫兹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仍旧心有余悸。他喘喘不安的盯着那只兔子,害怕它真的会如自己的噩梦一样,突然苏醒过来。
“米契尔···”他缓缓说道,但什么反应也没有。这回他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经让守护者米契尔完成了承诺,让他回到了天空之城去了。但米契尔保证,如果卫兹南有了什么困难,他一定会来帮助他,卫兹南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并且如果他真的有困难,米契尔赶到的时候,恐怕只能来收尸了吧。
“我竟然会被只兔子吓到。”卫兹南苦笑着想道,“还是只死兔子。”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将死兔子捡起来,一把扔进火堆里,如果换做是辛,他可能想着把兔子直接烤了吃或者烧碗兔子汤,而卫兹南只想让这个玩意儿尽快消失在他的眼前。
兔子死尸开始发红,接着传出一阵阵古怪的味道,血和肉交融的味道,让卫兹南不禁感到阵阵恶心,还好,其他人都还在熟睡之中,否则看到卫兹南这个古怪的举动肯定又要盘问一番。
他总是发现,除了交代事情以外,他们很少跟自己交流,就连辛都渐渐开始对他疏远起来,他怀疑是哈尔姆搞的鬼,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只不过是个精灵游侠而已,即便是多窟精灵也一样,根本没有理由去杀一个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
那一天终究会到来。卫兹南渐渐明白过来,分道扬镰的那一天,他终将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银角鹿之城,他朝思暮想的地方,母亲的故乡。
卫兹南看着兔子死尸渐渐地在火焰中消逝,这才放心的将头靠在树上,双目悄然合拢,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沉沉的睡去,进入一个漫长的梦境……
“你快睡着了。”她对昏昏欲睡的他提醒道。
“我没有。”他回答道,不过语气显得很无力。
“你可别想骗我,我看得出来。”她一脸坏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但却被他一把抓住,动弹不得。
“谁想骗你呢?”他微笑着反问道。
“放开我。”她皱起了眉头,一边努力的挣扎着,但毫无作用。
“给我个吻,我就放开你。”他坏笑着说到。简实在想一巴掌扇过去,好好教训一下眼前的这个无赖之徒。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她只是悄悄靠近对方的脸颊,然后,狠狠地“亲”了一下,或者说,是直接咬了一下,但对方似乎对这种粗鲁的回答毫不在意,他还是放了手。
简抽过手,微微摸了摸自己被弄疼的手臂,“你太粗鲁了。”
“你不也一样?”他反驳道。
简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勒住马,然后翻身跳了下去,“你母亲,允许你走这么远吗?”
“她现在忙得很,哪有时间来管我。”提到母亲,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还是回去吧。”简望了望四周,这片广阔无垠的森林显露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宁静,这也是它被称之为“寂静森林”的原因。
“你怕了?”一个复杂的笑容浮上了他的脸庞,说不上他到底是在嘲笑,还是安慰。
“布雷恩!”她怒气冲冲地朝他吼道,“我受够你的嘲讽了,我要回去!”
“你想回去还用得着向我通报?”那个被称作布雷恩的男人讽刺的说道,他猛地拿鞭子一拍马背,马匹长长的嘶叫一声,向森林深处飞奔而去。简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丛林之中,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担忧,不过,她说不上来究竟是对谁的担忧。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想去就让他去吧。”简一边嘟囔着,一边牵起她的小母马就往回走,“我再也不想来这鬼地方了。”
走了一段路之后,前方依旧是密密麻麻的丛林,看起来就像没有尽头一般。简只知道他们是从西边过来的,而路上应该还有他们的马蹄踩过的痕迹,可这片森林里还想到处都是脚印,那里还辨认得出他们的马蹄的脚印是哪些。如果换做布雷恩那家伙的话,他倒是能看的一清二楚,况且,他也根本不会迷路。
“迷路!”她惊恐的想道,“不,我根本没有迷路,我只是,我只是……”她竟一时语塞,说不上话来,因为事实就摆在面前,这该死的地方害她迷路了。
“有人吗?”她大声喊道,想寻求过路人的帮助,但同样,也会引起敌人的关注。
“啪”的一下,一滴巨大的水滴滴在了她的头上,她用手摸了摸了湿淋淋的头发,感觉粘糊糊的,她又向头上望去,顿时感到一阵作呕,几乎连着早餐一起吐了出来。
一只庞大无比的蜘蛛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它的尖牙仿佛能把她整个人戳穿,然后再捅出一个一个的小窟窿。一想到这里,她不禁浑身发抖起来。但她并没有退缩,她是银鹿城首相之女,她无需害怕外来之徒,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在布雷恩那被挫败的信心又回来了,她抽出腰间的银剑,双手握住剑柄。蜘蛛盯着她好一会儿,似乎在惊讶一个瘦弱女子竟然敢提起剑跟自己作对,这令它无比恼火(这是简自己编出来的)。
说时迟那时快,巨型蜘蛛猛地扑了上来,简提起剑向它的胸膛刺去,但是,她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更何况这只蜘蛛的胸膛宛若钢铁一般坚硬。她只感觉头脑“嗡”的一响,就看见她的剑被抛到了空中,接着直直的摔落在了地上。
“诸神保佑。”她喃喃自语道,看着蜘蛛的尖牙迅速向她的脖子靠近。这个时候,一支箭从丛林之中飞快的射来,正中蜘蛛的背部,它发出惨烈的一声嚎叫,一下子压在了简的身上,口中还不断吐出恶心的绿色的液体。
简好不容易挣扎着从蜘蛛的肚子底下爬了出来,她的全身都是这种液体,她甩了甩手,但液体像是牢牢的依附在她身上一般,甩也甩不掉。她懊恼的看着自己的衣服,不免的抱怨道:“妈的,我跟布雷恩一起出来就是个错误!”
这个时候,树丛上方传出了一点动静,简疑惑的向上望去,只见一个人从他悬挂着的树枝上跳了下来,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布衣,凡是裸露在空气中的部分都红的像滴出血来一样。他看了看简,嘴角露出一丝可怕的微笑,“真没想到,银鹿城的人都没那么礼貌。”
“你是谁?”简忘记了自己身上的液体,她总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很眼熟。
“地狱男爵,阿尔伯特。”他走过去,抓起简的黏糊糊的手,在上面深深地吻了一吻。
“你在发抖。”阿尔伯特微笑着说道。
“我没有。”简急忙抽过手,不知怎么回事,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产生了无比的恐惧。特别是他的眼睛,让她感觉自己没穿衣服一样。
这个男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他将双手一摊,假装无辜的说道:“得了,我的小美人,你用不着害怕。我还没有无耻到这个地步,你大可以放心。不过呢,如果不是为了找一位我的朋友,我可能真的会如你所想的那么做。”他瞄了一眼简的胸膛。
简的脸红的面红耳赤,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人是谁?”
“一个见色忘义的家伙。”他说道,“来这么好玩的地方竟然也不叫上我,反而把你给带来了。”
“你是说,布雷恩?”简惊讶的说道。
“布雷恩···”他喃喃自语道,“这个名字真亲切。不过我要找的人可不叫这个名字,你爱给你的情人取什么不关我的事,但他真的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姓名吗?”
“他是谁?”简急切地问道,以至于忘记了他话中的某个词。
“卫兹南。”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林间传来了腐尸的臭味,令布雷恩(或者卫兹南)感到一阵阵恶心。
马儿似乎是畏惧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它的脚步开始迟缓起来,并且不时的发出不安的嘶叫声,有时候还在原地踱来踱去,不肯向前走。还是在他用鞭子抽打了好几次之后,才肯勉勉强强地前进。
“真是见鬼了。”他暗暗咒骂道。
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直到确定简没有跟上来之后,才放心的继续向前走。这趟旅途太危险,更何况,简未必也会喜欢见到她。
转眼间,他似已走到森林的尽头,眼前是一条弯弯的河流,清澈的河水溅起一阵阵水花,而跨过河流,又是密密麻麻的森林——这也是让他不满的原因,他从来就不喜欢这片森林,这种骇人的宁静几乎让他窒息。
他猛地一拍马背,催促它向前跑去,直到河中心的时候,马停了下来。布雷恩从马上跳了下来,冰冷的河水浸没过他的膝盖。他卷起袖子,在河水里面一通乱挖,但除了一堆烂泥之外什么也没找到,倒是有条鱼飞快地从他手边溜过去了。他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悔,那一定是条肥大的鱼,烤熟了当点心吃也不错。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他的马匹突然开始莫名其妙的嘶叫起来,马蹄不停地拍打着水面,溅起一阵阵水花,把他的衣服弄得湿透。
“你又是怎么了?”布雷恩不禁暗暗咒骂道,“不会是饿了吧?我可没东西给你。”他的马匹不理不睬,依旧紧紧地盯着前方。布雷恩疑惑的朝他的目光看去,一个骑士打扮的人正站在一棵树后,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你是谁?”布雷恩警惕地问道。
那人见自己被发现了,好像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他瞒珊地从树后走了出来,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布雷恩,“我还想问你呢。”
“布雷恩,伊莱尼斯之子。”他冷冷的报出自己的头衔,或者说,是布雷恩的头衔。
听到这个名字,他的眼睛里立刻闪出兴奋的光芒,“伊莱尼斯之子!他可是位伟大的骑士,他的妻子也是有名的大祭司。在下泰勒爵士,冷风堡骑兵团前任副队长。”
“冷风堡···”他喃喃自语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追杀‘双头人’。”提到这个名字,他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在实界(现实世界)侥幸让他逃了,我们追了好多天都没找到他,后来知道他来到这里——异度,招募士兵。所以,我们大人派我来这里在他返回之前杀掉他。”
“‘双头人’?”布雷恩脸上泛起苦笑,“我记得当年一支军队都奈何不了他。”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似乎对别人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而感到恼怒,“‘双头人’也会有老的一天。”
“得了吧。”布雷恩暗暗想到,“你这头愚蠢的猪就等着去送死吧。”
“‘双头人’已经在附近扎下了营寨,只要我们趁夜突袭,必定可以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还没等他说完,布雷恩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等等,你说,我们?”
“难道敌人近在眼前,而伊莱尼斯之子却想当个逃兵吗?”他皱起眉反问道。
布雷恩冷笑了一下,他觉得这个老头实在是不可理喻,“行行行,那么,说说你的计划吧。”
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接着说道:“首先,我们必须先沿着这条河流往下,你我分开行动,找到他们的营寨,然后……”
话音未落,就听见长长的一阵嘶叫声。布雷恩猛地抬起头,只见前方突然尘土四起,接着是一大堆人马从里面冲了出来。他们大多都为骑着马的身披铠甲的骑士,还有一些抱着孩子的妇女,她们紧紧地跟在队伍的后面,以防自己落队。
“或许,不是我们去找他们,而是他们来找我们。”布雷恩喃喃自语道。
队伍为首的一个面目狰狞的骑士提着长剑大声向他们吼道:“前方之人,快快向‘双头人’跪下。”
泰勒爵士一把抽出长剑,他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叛军‘双头人’,今天我就是来取你的命的。”
“双头人”哼了一声,他又转向布雷恩,问道:“那么,你呢?”
布雷恩向他微笑了一下,缓缓从腰间取出一把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剑,他把它举之眼前,“这就是我的回答。”
“看来,”“双头人”冷笑着说道,“今日又将有两人葬送与我的剑下了。”
“不。”布雷恩突然说道,接着,他缓缓把剑指向泰勒爵士,“老头,我可真是受够你了,让我们来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吧!”
眼前的这场突变,布雷恩坚信,无论是谁都没有预料到,就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但是到如今,他只有孤注一抛。
“双头人”面带惊讶的看着他,而泰勒爵士则是气得脸色发青,他狠狠的将长剑一挥,大声臭骂道:“你个混蛋!你可知你是向十恶不赦的叛徒低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等我把这些叛徒杀光了,我要把你带回去,好好的让你父母教训教训,看看他们的孽子都做了些什么!”
“我根本不是什么布雷恩。”他冷冷的回答道,“如果你是害怕我的挑战的话,那么尽快跪下向‘双头人’求饶!”
听到这话,他更是气得火冒三丈,这也是布雷恩想要达到的目的,怒火会使人做出极为不明智的事情来。就在那一刹那,泰勒爵士提起剑飞快地向他刺来,布雷恩灵活的往旁边一躲,接着飞快地刺向泰勒爵士的胸膛,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剑一碰到他胸前的铠甲立刻就被飞快地弹开了,他的大脑“嗡”的一响,好似一片空白了一般。那一瞬间,泰勒已经用一只脚踩住他的胸膛,他的剑离他的咽喉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只要你愿意向我求饶,我就放过你。”泰勒狠狠的说道,“双头人”则是继续面无表情的观战。
布雷恩一把抓住剑锋,那一刻,他只感到双手疼痛无比,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但他依旧面不改色,直到剑被猛地向左一歪,他飞快的起身,抽出别在腰间的一把小匕首,狠狠地向他的脖子那一划,一抹血痕出现在他的咽喉上,泰勒爵士双目瞪大,重重的倒在了湖面上,死了。
卫兹南看着自己的作品,再看看自己满是血痕的双手,突然仰天狂笑起来。他的笑声那么骇人、恐怖,就连“双头人”都感觉浑身一颤。
“够了,我该离开了。”谁也不知道卫兹南怎么消失的,他突然出现在迪纳斯旁边,向浮空城进发。
……
……
……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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