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儿在群豪面前将当日黑衣社劫夺天行镖局马车的过程一一道来,柏羽听得是既惊又怒。但这些事情柏羽曾听白袍老人讲起过,所以并不吃惊,如今二人所说相互印证,事实便再无疑问。
王公正似乎急于将此事公之于众,所以连连催促黄老儿道:“黄老丈快说!”
黄老儿继续说道:“老奴和慧儿被黑衣人拖进密林之后,便被蒙住了双眼。接下来几日,我们二人被转来转去,最后被分别关押在两间密室之中。”
群豪一听,顿时哄然而动,争先恐后的问道:“那密室在何处?”群雄心想,这密室多半就在黑衣社的老巢。
想那黑衣社纵横江湖多年,却始终没有人知晓他的巢穴在哪里,保密工作做的堪称完美!所以一听黄老儿的话,便急不可耐。
黄老儿苦笑一声道:“老奴怎么会知道那密室在何处,我和慧儿自始至终都被缚手蒙眼,真和瞎子无异,最后到了密室之中都没有解除绳索眼布。”
群豪听到此处,不由得暗自心惊,这黑衣社行事果然周密。
黄老儿接着道:“我和慧儿被囚禁之后,这少年公子便又出现了,他指使手下使尽各种酷刑折磨老奴,逼问老奴什么丝巾手帕的事情。
老奴实在是没有见过,只能说不知,最后他们也没有办法,只是每日严刑逼供一翻便草草了事。”黄老儿说话间,早已是泪流满面。
王公正听到此处,怒目圆睁,看着柏羽,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丈放心,众英雄早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黄老儿向王公正俯首一拜道:“王老爷对我父女的再生之德,就算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也是还不清的!”
王公正正色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丈切莫放在心上,还请赶紧把话说完,好叫众英雄识得那黑衣恶贼的真容!”说话间,王公正的眼神刀子一般朝柏羽扫去。
柏羽始终面无表情,目光深沉的望着远方,王公正的话他似乎一句都没有听见。柏羽也在想,到底是什么人扮作自己摸样,劫走黄老儿的呢?
就算劫镖的时候要扮作自己摸样,可是到了密室之中,又为何还要隐去真容呢?这岂非多此一举?
黄老儿继续说道:“就这样,我和慧儿被关押在密室之中被他们折磨了一个多月。忽然有一天,一位老人来到密室之中,问了老奴几句闲话之后,便拉起老奴朝密室之外走去。”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问道:“什么样的老人?”
黄老儿道:“当时老奴的眼睛被蒙,所以并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老儿话音未落,便又有人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是个老人?”这人话刚出口,便觉得失言。众豪客也是一声冷笑。
黄老儿也笑道:“老奴眼睛虽然被蒙住了,耳朵还是可以听到的,老奴正是听声音听出来救我的人是个老人。”
此时又有人问道:“那老人都问你什么了?”
黄老儿道:“就是些家常闲话,还问老儿为何会被抓进密室,你说怪是不怪?”众人闻言,也觉得十分不和逻辑。
王公正显得有些不耐烦,连声催促道:“快说后来如何吧!”
黄老儿道:“密室外原本有很多黑衣人把守,谁知那一日竟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拦我们。老奴心中好生奇怪,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敢多问。就这样,老人又将慧儿从另一间密室带出,并将我二人送上一辆马车,叮嘱马夫将我二人送走。”
王公正听到此处立刻出言问道:“怎么?你们不是自己逃出来的?”
黄老儿苦笑一声道:“老奴哪有那个能耐?”
王公正冷笑一声,撇了那慧儿一眼,冷冷道:“老丈继续说吧!”
黄老儿继续说道:“那马夫载着我二人行了一天一夜,于第二天夜半之时将我二人弃于一大道旁,便径自离去了。过了好长时间,老奴见没有动静,才和慧儿相互帮忙,除去手上绳索,揭开眼上罩布,这才算重见天日。
老奴经此一劫,是什么地方都不敢去了,慧儿说她也不愿再回顺天镖局。于是我二人便在道边乡下一农户家投宿一晚,第二日正当我二人六神无主实在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的时候,王老爷子竟忽然出现了。”说话间,黄老儿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王公正。
王公正哈哈一笑道:“不错!老夫接到江湖朋友的讯息,知道黄老哥已经脱险,就连忙赶了过去。”
众豪客听到这里,也是暗暗心惊,这王老爷子消息可真是灵通。但转念一想,这王公正黑白通吃,三教九流的人无一不识,消息灵通倒也不足为奇。
清和大师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王老爷子这急公好义的性情实在叫老衲佩服!却不知道后来的事情又是如何?”
王公正哈哈一笑道:“师兄过奖了!后来老夫便将黄老丈和慧儿姑娘接到神雕山庄之中暂居。”
清和大师急忙问道:“可是广信府的神雕山庄?”
王公正道:“正是!神雕山庄庄主金雕大侠丁金丘和老夫是多年的好友。”
清和大师喃喃道:“原来如此。”
王公正继续说道:“那一日在神雕山庄,老夫向黄老丈问清了黑衣社劫夺天行镖局马车的始末,再次确定了这个冷血杀手柏羽便是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
可惜在忠义伯府,叫他侥幸逃脱。后来金雕大侠和老夫考虑到黑衣社耳目众多,无孔不入,觉得神雕山庄也不安全。所以老夫就自作主张,将黄老丈送到这东林寺中暂避。”
清和大师道:“王老爷子处事果然周密!佩服佩服!”
王公正听得此言,脸上不仅没有得意之色,反倒显得十分不安。喃喃道:“看来师兄和我一样,太小看黑衣社了!”
清和大师惊诧道:“师弟此话怎讲?”
王公正道:“老夫当时考虑这东林寺一来是佛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多;二来老夫和住持方丈善因大师素有往来,善因大师是绝对不可能泄密的。”
清和大师喃喃道:“师弟说的是!”
王公正道:“可是令老夫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日老夫刚刚将黄老丈转移到东林寺中,当天夜里就有黑衣社的歹人前来劫夺!”
清和大师一听此言,大吃一惊,众豪客也是吃惊不小。心想这黑衣社也太神通广大了,消息怎会如此灵通?
王公正接着道:“那日黑衣社来犯,幸好善因大师及时出手,加上丁大侠和老夫死战不退,黑衣贼子才未得逞!”
清和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师弟一心为公,舍生忘死,真乃我武林正道之幸啊!”
王公正连连摆手,继续道:“如此一来,老夫再不敢大意!遂借这东林宝地,约集众家兄弟前来聚义,共同对付黑衣社!”
清和大师道:“原来如此!”
王公正说道这里,众豪客才总算明白前些时日为何会收到无名拜帖,只写东林二字,原来这一切都是王老爷子的安排。
清和大师略一沉思,沉声道:“那日前来东林寺劫夺黄老丈的黑衣人中,可有这柏施主?”
清和大师问到这里,众豪客的目光立刻聚集在了柏羽和赵妙的身上。
柏羽还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双手不自觉的朝腰间摸去。他可能忘记了,自己的软剑早已不在腰间了。
王公正冷笑道:“那日就是这厮半夜闯入方丈室中,被老夫和丁大侠合力击退。没想到这贼子今日竟又自己送上门来!这倒省去了我们不少的麻烦!”
王公正一口一个贼子,显然对柏羽恨之入骨!
赵妙儿听到此处随即插言道:“黑衣社的人行动之时不都是蒙着面的吗?如此这般,王老爷子是怎么看出其中便有柏羽的?”
群豪一听,觉得似乎有些道理。谁知那王公正却义正言辞的说:“好个不要脸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在众英雄面前说话了?”
赵妙儿见王公正不回答自己的疑问,还出言辱骂,一时气的面色通红。
柏羽冷笑一声道:“妙儿何必跟这些人一般见识?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没见王老爷子今天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么?”
王公正正色道:“黑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群豪听到此处,早已是利刃在握,将柏羽团团围了起来。
柏羽早就看到情势危险,但也没有办法提前发作。今日远比当初在忠义伯府要凶险万分,若只是自己一人离去,拼死一战尚有可能。可是要把赵妙儿安全带走,恐怕是万万不能的了。
就在这时,柏羽忽然想到了朱顺天。柏羽还未来得及朝朱顺天那边望去,便听到赵妙儿一声惊呼。
柏羽和众人顺着赵妙的手指方向看去,皆吃了一惊,原来刚刚还坐在凉亭之中的朱顺天,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离去了。凉亭之中空空如也,那里还有人影。
柏羽愤怒了,他似乎隐隐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这个深渊似乎早就被人挖好了。
暂不提柏羽的愤怒惊异,且说朱顺天,当他听到王公正讲到黑衣社夜闯东林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来替柏羽解围,那就是找到善因大师和丁金丘前来做个证人。
因为朱顺天知道,柏羽绝对不是那个黑衣少年,更没有时间来到东林寺中袭击王公正。同时,朱顺天也知道,善因大师和丁金丘绝对不会和王公正同流合污,他们二人也是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的!
但朱顺天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自己一旦离开此地,柏羽赵妙的性命实在堪忧。自己将他二人带到东林寺,原本只是想找善因大师问明另外一件事情的内情,谁知还没有见到善因大师,中途便遭此变故。
如若自己现在强行带走柏羽,势必要和众人一战。朱顺天虽不惧战,只是这样做,终究于事无补,柏羽背上的黑锅还是无法拿下来的。
正当朱顺天左右为难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一个人朝凉亭这边走了过来。朱顺天定眼一瞧,竟是无骨雄鹰孙三。
朱顺天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顿时有了主意,他朝孙三招了招手,孙三立刻疾步走了过来。
朱顺天道:“孙三爷多年不见,雄风不减当年呐!”
孙三笑道:“侯爷好记性,下官十年前有幸一睹侯爷风采,不想时隔多年,侯爷还记得我这个上不了台面的无名小卒!”
朱顺天哈哈一笑道:“倘若无骨雄鹰孙三爷都是无名小卒的话,那江湖之上还有谁敢再提自己名号?”
孙三一听,知道朱顺天今日定有事要求自己,随即打一哈哈道:“惭愧!惭愧!不知侯爷叫下官过来有何吩咐?”
朱顺天心中一惊,暗道:这孙三不愧是久经官场之人,很是会揣摩人心!朱顺天淡淡道:“今日老朽有一事相求,不知孙三爷能否帮老朽一个小忙?”
孙三暗自思量,这朱顺天所求之事必定与柏羽有关。心中顿时窃喜,今日自己与郑七原本也是冲柏羽来的,观刚才形势,就凭自己与郑七之力,想顺利带走柏羽恐怕不太可能,现在有朱顺天协助,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二人虽各自有着自己的计较,但毕竟有着共同的目的,至于说带走柏羽之后如何处置,那也是后话了。至少这样做,可以暂时保住柏羽的性命。孙三想到此处,立马笑脸相迎道:“侯爷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朱顺天沉思片刻,沉声道:“这柏羽与老夫颇有渊源,今日老夫势必要解替他解围。但是观今日情形,若要替他解围,必须尽快找到一人不可,个中详情,老夫一言难尽。
老夫只是请求孙三爷暂时替老夫稳住众人,不可叫他们伤了柏羽,老夫去去就回,一会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知三爷意下如何?”
孙三一听朱顺天的话,心中暗暗叫苦,如今这柏羽已成众矢之的,此刻替他出头,那就是与天下英雄为敌。这样的冤大头任谁都是不愿意去做的。他本来想和朱顺天联手,稳住众人,谁知朱顺天竟要离去?
可是这朱顺天无论在野还是在朝,都可以说的上是举足轻重,轻易开罪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朱顺天见孙三一直踌躇不语,知道他心中定是十分为难。淡淡道:“孙三爷若有难处,老夫另寻他法便是!”说话间,脸有怒色。
孙三连连摆手道:“侯爷误会了!下官只是觉得……”
“三哥怎么在这里?”孙三话未说完,便听到一声质问,原来是郑七赶了过来。
孙三一惊,心中暗喜,这郑七来的到真是时候。
孙三看到郑七疾步朝自己走了过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来来来!三哥给七弟引荐一位英雄人物!”说话间,孙三已经拉着郑七来到朱顺天跟前。
朱顺天见到郑七,面上微微一怔,侧过身去。
孙三伸出蒲扇般手掌,指着朱顺天朗声道:“七弟,你可识得这位英雄?”
郑七神色凝重,面有迟疑,喃喃道:“还请三哥引荐!”
孙三哈哈一笑道:“这位便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我朝中第一勇士,归德侯朱顺天朱老侯爷!”
郑七一听,顿时大惊失色道:“失敬失敬!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侯爷见谅!”
说起这归德侯,还要从陈友谅的大汉政权和朱元璋大战说起。
当年陈友谅鄱阳湖大败身死后,次子陈理率残部返武昌,在陈有谅手下第一悍将张定边等人的拥立下,立陈理为帝,改元德寿。
元至正二十四年二月,朱元璋兵临武昌城下,陈理出降,汉亡。
归建康后,朱元璋授陈理为归德侯,赐宅第。永乐二年朱棣封次子朱高煦为汉王,将侯府扩建为汉王府。归德侯另赐宅邸。
至本朝,这一代的归德侯不知道因为何故,得圣上垂青,赐姓朱,封一等侯爵。是以这一代归德侯改姓朱而不再姓陈。
这朱顺天原本在禁军中任职,后来在执行一次任务时无故失踪了,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十余年前,得朝中权贵举荐,回皇帝身边效力。因为一次在豹房中舍身搭救身陷虎牢的皇帝,被皇帝赏识,封为本朝第一勇将。
这件事情满朝皆知,所以郑七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朱顺天为人很是低调,被圣上加封之后不久,便告病辞官回乡,再也没有出入过庙堂。大家俱为他淡薄名利、急流勇退的精神所折服,无人不赞。要知道放弃比追求更难。
时隔多年,朱顺天渐渐被人遗忘,然而这七大鹰王本就是江湖人物,与一般庙堂之人大大不同。所以对朱顺天这样的高手是绝对不会遗忘的。
朱顺天见郑七主动跟自己打招呼,微微一笑道:“七爷不必多礼!老朽一个闲野之人,受不起七爷这样的大礼!”
郑七一怔,轻笑一声道:“侯爷过谦了!”
孙三拉住郑七的手说:“七弟,你观今日情形,凭我二人之力可应付的了?”
郑七听孙三这样一说,心中疑惑,七大鹰王办案多年,孙三本不该在朱顺天面前说这样的话。既然孙三毫无避讳,自然是有目的的,随即笑道:“小弟一切全听三哥的吩咐便是!”
孙三言道:“既然如此,你我今日便和侯爷联手,我们先设法稳住众人,待侯爷前去请援,如何?”
郑七毫不迟疑道:“小弟正有此意,却叫哥哥先想到了。”
朱顺天一听,转身抱拳一礼道:“有劳!”话音未落,身形一展,便朝亭外掠去。身形之快,实在无法形容。
郑七一见,面色稍变,沉声道:“这人身影好生面熟!”
孙三愕然道:“七弟见过侯爷?”
郑七摇了摇头,也不言语,不置可否。
这时塔下众人正全神贯注的听王公正讲述黑衣社夜闯东林的经过,谁也没有注意到凉亭这边的变化。
朱顺天几个起落,身形早在数丈之外。他专挑偏僻之路行走,遇见有人也是纵身避开,不想与任何人纠缠。
不一会朱顺天便绕到后山之中,仰首望去,大雄宝殿高高在上,耸立云间。
朱顺天无心赏景,疾步而行,径直朝僧房方向行去。
可是这东林寺内道路崎岖复杂,朱顺天左拐右转,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竟有些迷路了。他要寻人来问,可惜此处十分偏僻,一个人影也没有,无奈只好自己四处试探。
朱顺天正火急火燎的四下寻路,忽见前面一巨石后有两条人影掠过,嗖嗖两声,窜入石后密林之中,身法轻灵迅急,身手不凡。
朱顺天见这二人形迹可疑,恐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自己有要事在身,也顾不上去管这些闲事。
朱顺天一掠青袍,便要纵身掠过巨石,继续向前寻路。就在他掠过巨石的瞬间,却发现巨石背后的石凳上似乎有一人影。
朱顺天回首一鄙,看见那石凳之上,盘膝端坐着一灰袍大袖的僧人,此人长髯垂胸,双目圆睁,一动不动。
山风凛冽,吹得僧人长髯衣袖,漫天飞舞。朱顺天身形一顿,坠下地来,仔细一瞧竟是东林寺的方丈善因大师,朱顺天笑道:“大师好兴致!一个人躲在这里享清闲,却叫老夫好找!”
善因大师动也不动,连头没有抬一下,好像没有听见朱顺天的话。
朱顺天目光中露出了诧异之色,一步上前。目光扫处,身子突地一震,惊呼道:“大师!”
朱顺天手搭善因大师脉搏,却发现善因大师体温尚存,但是已无脉象,显然刚刚身亡不久。
善因大师面容如生,双目却睁得滚圆,目中似乎充满惊疑之色,可见他直到临死前那一刻,都不相信眼前的人会对自己下手。
呼啸的山风中,朱顺天缓缓直起身来。他这时才注意到善因大师的长髯下,隐约有丝丝血迹。
朱顺天撩起善因长须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善因大师的咽喉早已被人捅穿,可是鲜血却并未飙出,那是因为伤口上被人塞进去一粒拇指大小的珍珠,把血压了下去,但是善因大师的内衫却早已被渗出的鲜血浸透。
看来,杀害善因大师的人必定是个用剑的高手,而且此人出手的速度可见一斑。这时朱顺天忽然想起刚刚掠入林中的那两个身影。
朱顺天心念一闪,料定必是刚刚那两人暗算了善因大师,而且这两人必定与善因大师相熟,所以善因大师才会被约至如此偏僻之处,在全然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遭人暗算。
朱顺天一念至此,再不迟疑,自善因大师喉中取出那粒珍珠,藏于袖中,然后轻啸一声,翻身朝密林之中掠去!
朱顺天身形刚起,突见四条人影,如飞禽猛兽一般,自密林之中飞扑而来。
朱顺天定眼一瞧,这四人衣袖带风,佛珠激荡,口中历喝阵阵,竟全是灰袍大袖的东林寺僧人!
朱顺天略一迟疑,脚步稍顿,这四人已扑到他身侧,前后左右各据一方,将他团团围住!
朱顺天目光闪处,认出其中一白眉白髯僧人正是早间在佛塔外侧道上阻截自己和柏羽之人,沉声道:“大师别来无恙?”
四个僧人面色沉重,目光深邃,眉宇间俱都带着一种肃杀之意,他们凝目望着朱顺天和长髯僧人的尸身,也不说话。牙齿咬的格格做响,显然愤怒已极!
朱顺天正待向他说明真相,却见其中一个僧人自怀中取出一物,高举过顶,用力一拉引线,突见一缕火箭,冲天而起!
火箭之声刚落,就听得山上钟声大震!警钟之声震耳欲聋,不一会便传遍山上山下!
朱顺天知道这警钟一向只有寺中发生重大变故才会敲响,看来这几个东林寺众此时已经看出善因大师被害身亡了。朱顺天一时也不知道这些僧人意欲何为,只好把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静观其变。
白眉僧人沉声道:“大胆恶徒!还不束手就擒,莫非还要我等动手不成?”
朱顺天心头一沉,回头朝善因大师的尸身看了一眼,历声喝道:“大师莫非认为,善因大师是老夫所杀?”
白眉僧人冷笑一声,厉声道:“我等亲眼所见,施主难道还想抵赖?”
朱顺天怒道:“你们亲眼所见什么?”
白眉僧人还未答话,另一黑脸僧人喝道:“亲眼见你杀害了我方丈大师,还想逃之夭夭!”
朱顺天心头一震,他实在没有想到,这长髯僧人竟一口咬定是自己杀死了善因大师。
朱顺天知道自己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加之要赶紧去追踪真凶,他实在不想在此地过多耽搁,怒极而笑道:“就凭你们四个也想留下老夫么?”
白眉僧人怒叱一声,也不说话,呼的一拳便朝朱顺天当胸击去。只听得拳声如雷,可见这僧人已经怒火攻心,全力拼命了!
朱顺天朗声笑道:“好个不辨是非的莽和尚!”笑声中朱顺天的身子突然飘飞而起,斜斜的朝林中飞去。
朱顺天身子刚刚飞起,便见一团灰影朝自己迎面朴来,灰影之中有人喝道:“杀了人还想跑么?”。
这灰影奇快奇急,逼的朱顺天只好硬生生的坠下身形。
朱顺天定眼一瞧,这团灰影原来是个灰衣人。朱顺天感觉这灰衣人好生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灰衣人冷冷道:“阁下看老夫能留下你么?”说话的时候,这灰衣人的面目竟毫无表情,死眉死眼,真如僵尸一般。
朱顺天心念数转,猛然想起,这灰衣老者便是刚刚佛塔之下,一直站在清和大师身后之人。
朱顺天正要出言告知,善因大师并非死于其手。谁知朱顺天话未出口,那四名东林僧人便已经朴了上来。
黑脸僧人身形最急,他脚下狂奔,借着劲力,一拳便朝朱顺天的后背击打过来。
朱顺天听到身后呼呼风声,知道这一拳来势甚猛,躲避已然不及,只好转身一掌迎上!
两拳相击,“砰”地一响。那黑脸僧人只觉手臂一麻,身子一震,身体好似被巨浪拍打一般,“咚”地一声,身子后退丈余,撞到巨石之上。
但见巨石上的碎石枯叶纷纷坠地,可见这僧人一撞之力有多猛烈。黑脸僧人挣扎几下,竟无力站起。
白眉僧人急切喊道:“师弟!”,话音刚落,黑脸僧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跌落在地,一手撑地,一手压胸,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朱顺天一拳击去,便再也不看那黑脸僧人一眼,身形一转,左掌右拳,身子斜斜飞起,又欲朝林中窜去。
其余三个僧人怎肯放他离去,各自闪动身形,不避不让,狂劈乱砍,浑如疯癫一般,一副拼命架势,将朱顺天死死拦住。
那朱顺天身形被阻,手上招式不停,闭气运功,连攻数招,逼的三名僧人一阵手忙脚乱。
朱顺天知道,若不尽快将这三名僧人击退,一会再有人来,那可就再难脱身了,一念至此,手下再不相让,历喝一声,一拳朝左边一僧人的肩头击去。
这一拳迅疾无比,那僧人躲闪不及,硬生的挨了一拳,禁受不住,狂呼一声,仰天跌倒!
一旁持剑而立的那个灰衣老人大声笑道:“好拳法!”
语声中跌倒在地的那个僧人已一跃而起,拳风霍霍又扑了上去。要知朱顺天本无伤人之意,所以一直是手下留情,故而这僧人虽被击中,却未重伤。
至于刚刚那黑脸僧人之所以身受重伤,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偷袭时使的力道太大,朱顺天情急之下全力反击所致。
四人正在激战之间,密林之中竟又现出了数十条人影,身形飞动,向巨石这边飞扑而来。
其中一人身形犹急,接连几个起落,便已来到近前!只见他身材魁梧,正是那无骨雄鹰孙三!
三个僧人本已被朱顺天的拳风震得东倒西歪,此刻见援兵已到,顿时精神一振,抡拳举掌,又是一阵猛攻!
孙三身边一净面僧人目光扫过,变色道:“怎么是他?”
朱顺天听到问话,循声望去,大喜过望,厉声道:“善缘大师来的正好!善因大师并非老夫所害,还请众僧先行住手,听我细细道来!”
白眉僧人急声道:“师兄莫听这奸贼胡说!我等亲眼所见,这厮杀害师兄之后想要逃之夭夭!”
林中数十个灰袍僧人,听到此言,原本慈眉善目的出家之人,瞬间竟都变了凶神恶煞。只见这些僧人一个个手持戒刀,满面杀气,围在巨石四周,目中都几乎要喷出火来。
朱顺天大笑道:“老夫念在与善因大师数十年交情的份上,才好言相劝。尔等莫非以为老夫怕了你们不成?”说话间,朱顺天脸上杀机毕露,让人不寒而栗。
白眉僧人厉声喝道:“好个无耻狂徒!无故杀我方丈师兄,还敢在此大放厥词,是欺我东林无人么?”
朱顺天冷笑道:“你这无知莽僧!老夫今日不教训教训你,恐怕你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冷笑声中,朱顺天呼的一拳径直朝白眉僧人面门打去。
善缘大师此时已经来到近前,见朱顺天已经使出杀招,身形一纵,口中急忙喊道:“请侯爷手下留情!”
话音未落,善缘大师已经落到朱顺天与白眉僧人之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朱顺天的拳路。
就在朱顺天的铁拳即将沾到善缘大师的袈裟之时,他竟硬生生的停住了,凛冽的拳风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此收放自如、得心应手的拳法,众人都不免心中暗暗称绝!
白眉僧人见善缘大师挡在自己面前,脸色一沉,厉声道:“师兄这是做什么?”
善缘大师双手合十,转过身去,沉声道:“我看此间似有些误会,待问清详情再动手不迟,尔等先行退下!”说话间,善缘大师眉宇凝重,不怒自威。
这善缘大师是东林寺中的管寺方丈,地位仅此于善因大师,所以众僧虽然猜疑,却也不敢违背他的法令。
白眉僧人佛袖一甩,面有怒容,但还是姗姗退了下去。其余二僧也顿住身形,退到一边。朱顺天冷笑一声,背起双手,一言不发!
此刻巨石四周的众人,已经骚动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显然对善缘大师的沉稳表示不满。
朱顺天此刻暗暗思量道:“我若此时离去,这个误会便会坐实;我若留在此地,恐怕会误了柏羽的性命。这该如何是好?”
朱顺天正自踌躇,却见孙三已经走出人群,向四下一抱拳,朗声道:“各位江湖朋友有礼了,老夫乃六扇门孙三,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今日老夫以七大鹰王的名誉在此保证,善因大师绝非朱老侯爷所杀!
至于凶手是谁,大伙如果信得过老夫,那老夫便在此承诺,三个月之内一定查出真凶,给东林寺一个交代,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孙三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僧人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你又未在现场,怎么知道方丈大师绝非这老小子所杀?”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刚刚围攻朱顺天的那三个僧人之一。
孙三笑道:“眼见未必是实,善缘大师,你说是么?”
善缘大师兀自垂目悲戚,似乎若有所思,一时竟没有听到孙三的问话。
孙三见状,抱拳环顾四周道:“倘若我孙某三月之内查不出杀害善因大师的真凶,那东林寺所有的马桶以后都由七大鹰王来刷了,各位大师意下如何?”
孙三此言一出,林中不少人都笑出声来,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顿时缓和不少。有几个僧人也想发笑,但是一看一脸悲戚的善缘大师,再看尸骨未寒的善因大师,便再也笑不出来。
朱顺天见状,上前向孙三抱拳一礼道:“多谢三爷出面为老夫担保,老夫现在还有一件要事急着去办,先行告辞了!”
孙三抱拳一笑道:“侯爷请自便!”
朱顺天正待转身离去,却听身后白眉僧人厉声喝道:“这就想走么?恐怕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便听“哗”的一声,林中众僧刚刚垂下的戒刀又一齐举了起来。
朱顺天环顾四周,淡淡道:“有孙三爷的担保,尔等还不放心么?”
说话间,朱顺天的目光已经停在了善缘大师的面上。
善缘大师还未答话,白眉僧人便急声问道:“谁担保也没有用!杀人者偿命!”看来这白眉僧人已经认定朱顺天必定是凶手,所以竟说出这番话来。
朱顺天冷笑一声道:“老夫若想离开,谁能拦得住我?”说话间,朱顺天目光冷峻,叫人不敢逼视!
白眉僧人听朱顺天如此说,立刻沉声道:“既然如此,老衲便要领教一下施主的高招了!”
善缘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师弟稍安勿躁!此时事关重大,不可鲁莽行事,待查清事实真相再做区处不迟!我想朱老侯爷定然是个敢作敢为的英雄,你说是么?”
善缘大师表面上在问白眉僧人,目光却一直盯着朱顺天。朱顺天闻言,也不搭话,抱拳一礼。
白眉僧人一听,急声道:“师兄!”
善缘大师怒目微睁,显得颇为不悦,突地轻叱一声:“住口!”叱声中,自有一种威严,众僧见了他面上颜色,早已胆怯,就连这白眉僧人竟也不敢再说下去,只好姗姗退下,再不言语。
白眉僧人被善缘大师叱退后,朱顺天便朝众人抱拳一礼,转身向密林之中走去。
刚走两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一般,又回头朝孙三望去。
孙三朝他点一点头,微微一笑,抱拳相送。
朱顺天知道自己交代孙三的事情,他已有安排,便再无后顾之忧,飞身朝刚才那两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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