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三月初八,卯时日升,郑秋风到长安京兆府点卯。
离京兆府四里远的城门前,端坐着一个白衣道姑,清晨的阳光照在了道姑身上,道姑察觉到天亮,不再静坐,起身,用拂尘弹了弹身上的灰,见城门开了,便朝里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哪里人?有照身贴没有?”城门口一个军官一连串的盘问。
道姑没说什么,甚至连看都未看那军官一眼,只将腰上的玉牌解下来摔在了地上。
那军官见牌是玉质,心中暗自惊异,以为来人身后势力绝非不是自己所惹得起的,急忙双手将玉牌捡起来,看了一眼,立马下跪。
“小的无知,不知九华山餐霞大师下降人间,言语冒失冲撞了坤道,不敬之处,还望仙姑海涵,饶了小的一命!”
道姑未理他,只是远望着三里外的九重城阙,注释良久,才说了几句话。
“你先起来吧!”她说。
“仙姑可是原谅了小的?”那军官问。
道姑点了点头。那军官见她点头,双手捧着毕恭毕敬的将玉牌显在她跟前。
道姑用两根手指拿了,再用拂尘扫了扫玉牌,让后将它放在腰包中。
“仙姑,小的想请您给小的算一算……”那军官讨好的向她说。
“算什么?”她冷冷的问。
“算一算小的的桃花运如何!”他说。
道姑见他这么一问,掐指算了一下,算后对他说:“不好,不好很不好!”
那军官见她边说边摇头,就知道自己定数,可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补救的办法,刚想问,道姑却说话了。
“虽是不好,但仍可补救!”
“还望道姑明示。”他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军官见道姑这么说,大为不解,满脸问号。
道姑见他满脸狐疑,便摇着头走开了,还丢下一句“粪土之墙不可垮也!”
那军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知道,这又是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辰时,苏韵被人叫醒,她盖着被子,揉了揉眼睛,看见眼前站着他熟悉的那个人。
“师哥,你终于回来了了,这两天你都去哪儿了,跟二师哥玩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他每次都损我反驳我,老是挑我的小毛病然后把它放的很大很大的在哪里像个怨妇似的一直说说说的,真的,烦!死!了!”
二郎、四郎、郑秋风、肖芸娘和冷清秋几个人都在笑,只有陈图南一个人脸上乌云密布,似乎是为了克制自己怒火,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
“二师哥,你忘了宋荣子的境界吗?”苏韵见陈图南吊着一个脸,急忙问他。
“没有!”他回答说。
“那为啥愁眉苦脸的啊!”
“我不高兴不能愁眉苦脸的吗?还有这叫吊着个脸,不叫愁眉苦脸。”
“大师哥你看,二师哥他又来了!”苏韵对二郎说。
“小师妹你赶紧收拾一下,洗漱完了我们就去吃好吃的去!”二郎对她讲。
苏韵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束发,扎完两个垂髫,马马虎虎的洗了个脸,还未擦就跑到了二郎跟前。
“没弄好,认真点洗!”二郎对她说。
苏韵听后,反驳都没反驳,又去洗了个脸,这次不似上次那样马马虎虎,她洗的可认真了,洗完还用毛巾擦了,等干了再去的二郎跟前。
“这次还差不多,走啦!”说罢众人出了乐坊,朝着东市去了。
没走两三步,众人瞧见朱雀大街上有一个白衣道姑缓缓而行,走的比一般人还要慢不少,可图南二郎愣是没能听出人家的脚步声。二人暗自心惊,直催众人朝东市走。
“贤侄何故奔走啊!”那白衣道姑认出了图南,故此问他。
二郎见状,从匣中取出两把剑讲一柄递给图南,自己横剑挡在道姑面前,问她:“阁下何人,有何见教。”
“在下九华山重霄阁方餐霞,没有见教,只是很想问,你们师父天机老人现在何处?”方餐霞说。
“我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哪儿,可能他会山去了。”二郎回答。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也是道家门下,何故对我报于谎言?”方餐霞又说。
“我师父说了,跟你们九华山门人没什么好说的。”苏韵答。
“那你为何昨日还和我师侄说那么多呢?”方餐霞又问。
众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这时,却有人说话了。
“方餐霞,现在你有一个师侄在我手上,我劝你啊,不要咄咄相逼的好啊。”
“姓何的,你要是有点良心,那就跟我去九华山见我掌教师姐去,否则休要在我面前充大!”
“姓方的,你不说我都不好意思提,不就是去九华山去见你师姐吗,你以为我怕的么!我告诉你,现在去就去,你少哪里激我。”
“好,那你从屋顶上下来,而且放了我唐师侄,否则我今日跟你没完。”
“可以,但是我得先跟你约法三章!”
“什么?”方餐霞问。
“第一,九华山以及剩下大大小小的门派帮会既今日起撤出长安,并且日后再也不为难专诸堂中任何人。”
“可以”方餐霞说。
“第二,我今日去见你师姐,既是第十三次见她,也是最后一次,往后她若再找我,我也不答应!”
“好,可以,第三个呢?”
“第三,从此九华山与天机门再无任何瓜葛,日后相望不相闻,老死不往来!”
“好,可以!姓何的,你有种!”方餐霞说。
“不过,你得给我一个凭证,口说无凭,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方餐霞又说。
“行,那我给你立个字据!”
“去你的白纸黑字,四十五年前你就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呢!”
“那你想怎样?”
“你那个女弟子长的挺可爱的,就请她去九华山做一个月客如何?”方餐霞边说边看了苏韵几眼。
“不可以,我跟师哥还有一些事情!”苏韵抢着说。
“怎么,你不同意么?”方餐霞问。
“小师妹自然不敢,只是还望坤道宽限些时日,一日便可。”二郎说。
“一日太长,我等不及,半日!”方餐霞说。
“半日未……”
“额!”方餐霞见图南有些不满,眼睛盯着他看着。
“半日够了。”二郎抢断说。
“好,你小子到是个爽快人!今日未时,此地见,若见不到你们人,我明日就平了你们专诸堂。”
“好!”陈图南回答,言语中颇有不甘,可不甘又有什么法子呢?他们手上没有筹码,除了那个姓唐的女子。
今天是何为道最憋屈的一天,他的面子荡然无存,可他也知道是为什么,因为他有了软肋,自大五年前他萌生收徒之念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软肋。
五年前,他听说有个叫陈抟的年轻人因为聪慧过人受了朝廷册封,他萌生出山的念头,也萌生了收徒的念头,他想收那个年轻人为徒。他躲了四十年,四十年修炼的武功不能没有人传承。四十年后,出山的时候遇见了很多人,他都问了那些他遇见的那些人三个问题,可那些人回答都令他失望极了,直到他遇见了他第一个徒弟。
他同样问了他三个问题,可他都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回答。
“你叫什么?”
二郎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有名字。
“那你喜欢什么?”
二郎给他看了看他手上拿的书。
他手上的是一本书,名叫《群书治要》
“道是什么?”
“不知道!”
“我问的是“道”是什么?”
眼前那个孩子的还是三个字,“不知道!”
他很高兴,因为眼前的这个孩子不像他之前遇见的那些人,总喜欢夸夸其谈。很多人都败在了这个问题上,如果他们不东拉西扯那么多,或许他们也就成了他弟子了。
“你以后是我弟子了!”何为道对二郎说。
“额啊?”
“他以后是我弟子了!”
“我们不同意!”古道上五个人一口同声的说,旁边站着三个小孩。
“好,那我就打到你们同意为止!”何为道说。
古道上风乍起,吹落了秋荻和黄花,风突然变猛,吹落了晚霞。何为道的站在了倒在地上的几人面前,又问:“他是我的弟子,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这次他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好,那今日起,你专诸堂就是我天机门下分堂,以后每年向我交纳例钱,一年交你们利润的百分之一即可,如若不交,后果自负。”说完他带着二郎消失在傍晚风声里。
“他每年可以看你们一次,或者你们可以去庐山找他,不过一年只能去一次!”
何为道的声音吹淡了秋风和落叶,吹落红日余晖。
一年后,不知怎的,江湖上突然有一个叫何为道力挑三十多个帮派,甚至给当时天下第一的九华山“九华二姝”下了战书,可对方没有来,何为道知道她们不回来。
那一年以后,二郎不再孤单寂寞了,因为他有了一个师弟,虽然这个师弟比他要大上不少,可还是要叫他师哥。
再然后,庐山不再冷清,因为山上又来两个小家伙,一个叫苏韵,一个叫项问天,他们总是在院里嬉戏打闹着,有时还跑到庐山下的瀑布边砍瀑布,还有的时候总是把蜂巢打下来偷蜂蜜吃,以至于他们总是被蜜蜂蛰,可那些已经属于往日了。
二郎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任何一句话了,他知道他没有办法改变现在的局面,甚至,连他师父也不能!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