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河还是撒手人寰而逝去。不参加葬礼不知道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对生命产生敬畏。不去儿童医院,不知每时每刻也在诞生新的生命。
人生悲喜交叠,有的人金榜题名,官场升迁,也有人败走麦城,有的人平平淡淡的死去,有的人留取丹心照汗青,轰轰烈烈的死被世人铭记,流芳百世。
疾病,厄运,苦难,绝望随时夺去人的生命,还有贫穷。洪河的死是一种意外,充满着难言的辛酸。
一个中年男人,心里有苦有甜。虽然每天都到黑风山采草药,经常遭遇狼虫虎豹,随时可能搭上性命,几乎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真是应了那句话,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虽然他没有父亲洪源那么武功高深,勇猛才智。但一想到儿子洪流,考上了名校,云石村百世走出的唯一大学生,如此出息人,他心里是欢喜的,眼里是含着笑意的,他进山的脚步是那么铿锵而勇敢。
他攀上黑风山的断魂崖,有幸采得千年灵芝,却遭遇守护灵芝的七步倒花蛇,从断魂崖跌落下来。然而坠落山谷后,千年灵芝也不知掉落了哪里。
耿九发现洪河时已经浑身是血,着急忙慌的用马载着洪河匆忙赶回云石村,当时洪河处于昏迷状态,耿九也没有留意到千年灵芝。
洪河急需的钱,没有及时到位做手术,引得病情严重恶化,最终没能跨过鬼门关那道坎。洪河弥留之际将爹爹洪源,关于一张虎皮的秘密与遗愿,孱弱地告诉了儿子洪流。只是这种承接,太过悲伤。洪河交代完后,手臂缓缓落下,眼睛定在那,洪流眼里淌着泪,将父亲的眼睛轻轻瞌上。父亲那定定无神采的眼神,似乎有那么多放不下的牵挂与不甘,故而难以瞑目。
Lisa见洪流的父亲逝世,洪流悲伤的样子,她也情不自禁无法抑制地陪着洪流流眼泪。她紧紧抱着洪流的手臂,她能感同身受到这种悲痛,她的grandma去世时,她也同样悲伤,那个在她童年之初给她诸多温暖记忆的奶奶,魂牵梦绕着她异乡的梦里。此刻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洪流,站在洪流的身旁紧紧抱住他的手臂默默陪着他。
张桂芬此时却没有眼泪了,她神情肃然地看着丈夫,没有先前的嚎啕大哭,极度的伤悲可能没有眼泪了,或许她的眼泪,在丈夫洪河住院期间,每次咳血时已经流尽。丈夫走了,剩下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张桂芬见儿子那么悲伤,她不忍看下去,躺在临床两只手臂放在脸上,从两条胳膊的缝隙定定地看着病房白色的屋顶,胸口起伏,泪水顺着她的眼角肆意流淌下来,洪河是她的天,是她一辈子依靠的大山,一辈子相携到老的伴侣,而今她成了孤单的白鹤,继续在人世里单飞。
村长葛老根儿见母子俩如此悲伤,心里也不好受,死亡任何时候都是令人心情沉重的。但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如斯,总哭丧个没完没了也不是个事儿呀,他言道:“大侄子,别哭了,咱们回村将你爹埋葬吧。”
“对呀,大侄子,你父亲掉落山谷的地方,那个千年灵芝也丢落在那呢,你六子叔回去找千年灵芝,还有龙须沟楚王墓里你爷爷留下那张虎皮,那张虎皮的秘密,可能你也知道,眼下咱们将你的父亲埋葬了,你去寻寻你六子叔,为了救治你爸爸,他们去寻千年灵芝了和楚王墓了,这都两天两夜都不见他们来医院,恐怕凶多吉少,你得去黑风山看看去。”
“好。”洪流强制泪水的涌动,擦干泪水,将父亲的衣服整理好,然后要将父亲背起来。村长葛老根儿,抬手制止了洪流,他说马车在医院外,众人齐手动脚合力将洪河抬到医院外的马车上。马车的马,马六子骑走了。洪流来到马车两辕之间,双手用力拉着马车缓慢前行。众人见洪流如此孝心,纷纷搭手,推着马车继续前行。
夜晚回来的路上,天空飘着豆粒般的雨点,似乎在诉说着人世间某种难言的哀伤。秋雨微凉,人马车过了一道又一道山岗,众人在有些泥泞的山路上缓缓前行,马车抵达云石村外时,已经是竪日的八九点钟,太阳洒在每个人疲倦而憔悴的脸上。因为洪流是横死的非自然死亡,村上祖规是不能入村的。葛村长建议将洪河葬在村口白杨林的墓群里。
村长葛老根儿命村人回村到鬼巷张寿材店取来一口棺材。村邻听吧前去,不到三柱香的时间,寿材张驾着马车载着一口棺材来到了村口。
寿材张将鬼巷店里最后的百年松木红棺给运来了,而且还有刺绣精致,布料质感不错的寿衣也带来了。寿材张当年家里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件,每天早晨起来,都见自己妻子和孩子都躺在他家的棺材里,而且每张棺材都是直立着,棺材众所周知,四角都是圆的,没有一块方的,这种直立,非人力所为,真是诡谲不已。寿材张本来经营阴市生意,家里也有供奉,其胆量也是大得很,可是这件事,让他感到恐惧与惶恐。他倒是没啥事,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的妻子和孩子却吓得不行,孩子哭闹,媳妇几乎精神失常。寿材张知道云石村只有鬼巷的老者与猎王洪源能够解决这种诡异。
寿材张找到鬼巷长者,这位长者问题没解决自己倒是给吓病了。寿材张无奈来求助洪源,洪源用自己的血写了七七四十九道符咒,做了三天的法事,寿材张家发生的诡异再也没出现过,他的妻与子恢复了健康。寿材张得知洪源的儿子洪河过世,将家里准备自己百年后用的棺材和寿衣给洪河拿来了,也算是偿还洪源老爷子当年之恩泽。
寿材张的寿衣给洪河穿上,不大不小正好,众人将洪河放入棺材内,嵌入寿钉,将洪河的棺材放入挖掘两米深的土坑里。散落的黄土,和悲戚的眼泪,合着秋雨渐渐将洪河的棺木埋没……
众人搀着张桂芬回到村里,洪流跪在父亲的坟前,展开双臂,闭上眼睛仰天迎着冷冷的冰雨,他向父亲保证一定保护好他的娘,还有那张虎皮。
他又想到爷爷临终前的那个夜晚,对他说起的楚王陵,还有虎皮上藏宝图的情景,与父亲的遗愿是一样的,到底那张虎皮上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三代人都为之守护!爷爷告诉他,一定要精熟洪拳,还有伏羲神术。洪流梦中总是出现古代坟墓和爷爷生前教他的东西。每次梦里出现的画面他都到图书馆里一一求证,了解,往往令他十分吃惊,爷爷的伏羲神术经过他的论证和细心研究,在世人看来的玄学,竟然真的存在,起码用目前的科技都解释不了。他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本就学的是古生命学与考古学鉴别学,很快爷爷留给他的那本伏羲神著,其中的奇门遁甲,麻衣相术,四柱神学,天师降魔记,摸金校尉倒斗术了然于心,这些古代神术,非常人能研究的,洪流却能,而且越读体会其中的玄妙也愈深。
洪流想到最疼他的爷爷,爸爸,都不在人世了,从此阴阳相隔,一寸思念一寸灰,痛噬着心。
洪流忍不住大哭起来,母亲在时,他压抑自己,如今他跪在父亲坟前释放出来,双手紧紧地抓着黄土,雨水和着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知何时,Lisa手撑成一个树枝为洪流遮挡雨水,而将自己置身在冷冷的秋雨之中。
“流,Don'tCry!你哭伤了身体,妈妈怎么办?”Lisa有些心疼洪流,他不能再悲伤下去了。
洪流看着雨中Lisa,她的声音,如天籁般在耳畔温柔的响起,他觉得Lisa说得对,为了母亲他应该停止悲伤,他得照顾好母亲,这不仅仅是父亲的遗愿,作为大男孩的他,已经成人了。
洪流从坟前站了起来,他带着Lisa走向云石村。
二人刚到村口洪流看到了雨中站着一个撑伞的女子,这个女子就是他青梅竹马的葛姗。云石村发生的事,她知道了,洪流的爸爸坠落断魂崖。父亲葛老根儿离开云石村已经三两天了,如今回来,得知洪河叔死了,她便在村口等待洪流。
洪流看到葛姗时,眼睛又一次模糊了,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当他站在葛姗面前竟然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
“流儿,节哀顺变,洪河叔在天上看着你呢,一定要好好活着!”
“流儿,请莫怪罪我残忍,如今洪河叔尸骨未寒,我在村口等你,其实是向你道别的,我答应了冷庄高庄主家的亲事,我决定嫁给他的儿子。以往冷庄与云石村总是因沌河起事端与争执,斗来斗去,死了很多人,父亲虽然没有勉强我什么,但每次看到父亲枕头上散落的白发,我的心很疼,不就是嫁人吗,嫁谁不是嫁,而今你已经上了大学,有出息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即使不为了父亲我也想离开云石村,希望流儿能懂我的心思……”葛姗忍着心里巨大的伤感说出这些话。本来她有些犹豫不决,毕竟和洪流从小玩到大,少年的情愫已经不知在何时悄然种下。当她看到洪流身边的美国女孩,她的心已死,更加笃定自己的选择。
“姗儿,你…你…你如此狠心…”洪流说完这句话哇得吐了一口血,没有比父亲的离世,恋人的分手在同一天突兀发生的打击,更让他感觉痛苦!
洪流抹去嘴角的血,就那样看着葛姗,看着她……向后倒退着看着她,然而猛的转身向黑风山断魂崖的地方跑去……
Lisa在后面追着洪流……“洪流,你等等我,等等我……”
葛姗流着泪看着二人隐没在雨中……她闭上眼睛控制泪水不让泪水流下来,她决然转身走向云石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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