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了下来。薛南幼见时间不早了,虽然觉得意犹未尽,可还是起身推开凳子,想要告辞。
白凌潇面露不满地说道:“这白云间这么多房间,难道还容不下你一个人吗?”
薛南幼道:“可我那几个朋友恐怕还在客栈里苦等我的消息。”
白凌潇冷笑道:“恐怕是在担心那位冰冷冷的俏美人儿误会你吧。”
薛南幼苦笑道:“我和凝霜姑娘只是朋友罢了。”
白凌潇听罢,这才转怒为喜。她沉吟一会儿,笑道:“既然如此,你今晚就留下来,陪我秉烛夜谈。至于你的那些朋友,我会让人去说的。”
薛南幼还待推迟,可见白凌潇脸色又沉下来,只得苦笑着点点头。
白凌潇欢喜地笑出声来。正巧少掌柜拿着一截烛火进来点灯。待六盏宫灯点着,屋子里顿时犹如白昼一般,亮堂起来。她看了相对站起来的两人,不由地对白凌潇笑道:“见了情郎,你也用不着这么高兴吧。”
薛南幼面露尴尬之色,却见白凌潇红了双颊,却并不出言反驳,只听她微笑道:“就劳烦妍姐派人去有间客栈通知薛公子的朋友,就说薛公子和故友相谈甚欢,准备留宿一晚。明日故友定亲自登门拜访。”
丁妍点点头,说道:“尽管放心,我这就让人去薛公子朋友投宿的客栈。这桌上的酒菜已经凉了,我再让厨房给我你们炒几个拿手的下酒菜。”
白凌潇笑道:“那就有劳妍姐了。”
白云间能够在延陵这样的繁华之地立足,固然是因为“万仞山”的名气,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管有多忙,白云间也绝不会让客人等地太久。所以撤下去没过多久,新的酒菜又很快端了上来。
两人随意用过些菜,就放下手中的筷子,又说起话来。
没想到白凌潇兴致依旧未减,这一谈就是一个整夜,直到雄鸡啼鸣,两人才各自回房睡去。
天色大亮,薛南幼想着早点儿回去,好让他们不必担心,于是从舒服的床上跳起来。
没想到刚打开门,白凌潇这时也恰好出来了。两人相互笑了笑,便一起并肩下楼。
薛南幼和白凌潇在大堂中随意用了些清粥点心,谢过丁妍之后,就和白凌潇出了白云间,往有间客栈而去。
刚走到有间客栈门口,薛南幼便见到正抢着帮掌柜开门的慕容熙。
慕容熙也见到薛南幼了,他走上前刚想打趣一句,可眼光一斜,就见到薛南幼旁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子。
他似是不可思议,嘴巴立刻紧闭起来,转身跑回店里,显然是将这个震惊的消息告诉给冷凝霜。
薛南幼报以歉意的微笑,白凌潇到是不甚介意,她施施然背负着双手,竟抢先一步踏进了店里。
白凌潇刚进店,眼光就落在了满脸寒意的冷凝霜身上,她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一圈,拍手大笑道:“冷姑娘果然是月宫中的嫦娥仙子下凡,清冷绝代,凛然于世。”
丘鹤兴致勃勃地左瞧瞧冷凝霜,又看看这位传说中薛南幼的故友,这两人容貌之姿虽然各自存你,可都是世所罕见,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毫不逊色。
这么两个高傲的女子同时对他倾心,对于薛南幼来说,也未见得是好处。丘鹤嘴角上翘,暗想道:看来以后的日子至少不会再沉闷了。
冷凝霜从来都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可今天细细见着这个人,她的容貌姿色,甚至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竟全都不在自己之下。一想到昨夜薛南幼和她呆了一整夜,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不堪,她蹙着眉冷冷问道:“你是谁?”
这时薛南幼走了进来,他发觉周围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眼睛朝白凌潇和冷凝霜两人扫了扫,顿时明白了缘由。薛南幼轻咳了两声,然后走到两人中间,说道:“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在阳羡时候结识的朋友白凌潇。”
见薛南幼要为她介绍,白凌潇挥手打断他的话头,拱手笑道:“你不必为我说,我也早已知道,这位是南方联盟盟主冷峥的独生爱女,冷凝霜冷姑娘。”她又顺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慕容熙和依旧自顾自坐在凳子上的丘鹤,笑道:“至于这两位,这人重病缠身,脸色苍白的可怕,定是丘鹤兄了。毫无疑问,剩下的那位就是折剑山庄的少主慕容熙了,我说的可对?”
慕容熙脸色顿时大变,他未料到这个俏皮灵动的姑娘,竟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嘴巴紧闭,面色沉重,心里生出许多防范来。
而丘鹤原本和善的脸也沉了下来,瞳孔紧缩,眼睛微眯,露出一丝危险的信号。只听他淡淡说道:“你调查过我们的身份?”
白凌潇轻轻走到丘鹤的对面坐下,她盯着丘鹤微虚的眼睛,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只是因为你们进城时我看见过你们一面,至于名字也是这位薛公子才告诉我的。何况,我这个人好奇心虽然重了些,可也知道打探别人的隐私实在是有些不好,而且你们又是这位薛公子的好朋友,我自然犯不着,也用不上去调查你们的身份。”
薛南幼见气氛有些凝结,赶忙打圆场说道:“大家可能都有些误会,我可以担保,白姑娘绝没有恶意。”
经过薛南幼一番解释,丘鹤,慕容熙脸色总算稍稍缓和下来。
丘鹤让慕容熙将掌柜的和沐清歌请出来,然后沉吟一会儿说道:“我们在延陵城已经耽误的够久了。而慕容熙冤屈在身,还亟待昭雪,若是时间再拖下去,恐怕慕容熙的处境会更加险恶,所以两天后待陶宗仪伏法,我们所有人都得离开阳羡!”
丘鹤话刚说完,除白凌潇不知底细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掌柜的和沐清歌。
掌柜的却似乎早已想到了这天,他的眼光在屋子里仔细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沐清歌身上,他笑道:“这地方虽然不大,也不好,可我毕竟在这儿待了几十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何况我年纪大了,年纪大了的人总不愿离开自己的屋。”
沐清歌的眼眶有些红润了,她说道:“伯父……”
掌柜的接着说道:“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何况,我虽然老眼昏花,也看得出这位慕容公子对你情深义重,为你爹的事也是尽心尽力。既然慕容公子还身负冤屈,你也理当留在他身边,为他出一分力。”
“可是……”沐清歌呜咽道。
“没什么可是,若是还叫我一声伯父,就听我的话。今晚赶紧去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就和慕容公子去松江府。”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而慕容熙更是热泪盈眶,他忽然跪下来,对掌柜的说道:“如果不嫌弃,你就将我当作你的亲生儿子,待我沉冤得雪,就和沐姑娘一起回来侍奉你老人家!”
掌柜不断地点头,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丘鹤用手捂住嘴,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薛南幼见状,皱眉道:“你感觉怎么样?”
丘鹤将手不露痕迹地放到桌下,然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继续说道:“所以既然沐姑娘已经决定和我们一起走了,那我们就两日后一起出发。”
这时,从不多说话的冷凝霜忽然说道:“我们还有要事要办,白姑娘跟在我们身边恐怕有些不便吧。”
她言下逐客之意,不言而喻。
没想到白凌潇却并不示弱,她一双锐利的眼睛瞪着冷凝霜,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这次出来本就是找薛南幼的,薛南幼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何况我武功也还不错,并不会拖累你们,说不定有一天你们还有用得上我的一天。”
众人都被白凌潇大胆而热烈的话惊的目瞪口呆。
冷凝霜嘴里想说什么,却知道自己言语上绝讨不了任何便宜,她也只得面色不善地将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薛南幼心里明白,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于是他打定主意赶紧将嘴闭上,最好什么话也不要说。
丘鹤看在眼里,心里却暗暗开始担心起来。他虽然与薛南幼结识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可却十分清楚薛南幼的性格。他正直,善良,是个很好的朋友。可也正因为这样,对于冷凝霜和这个不知底细的白凌潇,他心里总是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可他却没有想到,越是这样拖下去,最后对她们的伤害反而会越大。
两日的时间一晃而过。不知是不是老天爷也觉得陶宗仪罪有应得,今天竟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原本冷冷清清的法场外此时里里外外挤满了人。陶宗仪跪在最中央,他苍白的脸上原本的嚣张跋扈,此刻早已不知丢在何处,反而写满了惊恐和绝望。
柳清云正襟危坐地坐在监斩台上,眼光闪动,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齐师爷用余光瞟了瞟法场中间那人,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齐师爷,现在什么时候了。”柳清云面无表情地问道。
齐师爷赶忙抬头看看日头,然后转身禀告道:“回禀大人,现在已经午时两刻了。”
混在人群中间的薛南幼,慕容熙等人在周围找了好半天,才在最角落里远远看见穿着白色丧服的陶家人,
“怎么陶家就赵管家和几个人来了?”慕容熙不解地问道。
薛南幼和丘鹤也百思不得其解。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说完,柳清云将令牌霍地丢了出去。
刽子手得令一刀下去,几个人随即头滚落在了地上,脸上血肉模糊,但依稀之间还瞪大着眼睛,面目全是惊恐之色。
赵管家赶紧吩咐几个下人,将陶宗仪的尸首收敛到棺材之中,然后一言不发地抬起棺材神色匆匆地向陶府而去。
薛南幼见陶家不见主人前来,还以为法场上会出什么岔子。当陶宗仪的头确确实实滚落到地上时,所有的人终于都长舒了一口气,随即苦笑一声,只当自己想地太多了。
于是他们一行人分坐两辆马车,安心向松江而去。
可他们没有料到,陶府此事已经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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