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显然已是怒极,他冷冷笑了两声,手中忽然多了一把漆黑的软剑,竟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刺了过去。
殷亥脸色顿时煞白,虽然大祭司这一剑只是慢悠悠地刺过来,他的脚底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呆立不动,根本没有躲这一剑的意思。
就在这黑衣人的剑快刺入殷亥的胸口时,忽地空中急响起一阵破风声。随后一枚石子急射过来,准确无误地打在了软剑剑身,正好将剑荡开。
“殷羡,何故发这么大脾气,非要置他于死地!”那掷石之人几个鹄落便飞到众人面前,见殷亥虽然面色煞白,幸好并没有受什么伤,他松了一口气,随即转过身来寒着脸对这黑衣人来怒道。
那殷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立马带着哭腔说道:“巫觋大人,大祭司擅自带外人进谷,违了族规。小的为我族人考虑,刚劝解大祭司一句,没想到大祭司竟挥剑相向,还请巫觋大人为小人做主!”
站在殷羡身后的殷腾这时站出来辩解道:“殷冥长老,大祭司此番带外人回来,自然有大祭司的道理。倒是殷亥,不问缘由竟就敢这般无礼地逼迫大祭司杀人,难道你的眼中就没有大祭司了吗?按照族规,凡是冒犯大祭司至高无上地位的人,大祭司有权力直接将其处死,难道就因为殷亥是殷冥长老的人,就可以藐视大祭司了吗?”
殷冥淡淡扫了一脸警惕的阴无极,随后转过身去,道:“果然是牙尖嘴利之人,老夫倒是想听听,大祭司到底有何理由甚至不惜打破族规,也要将这两个人带回绝尘谷?”
感受到这白发苍苍的老头的轻视,阴无极心里冷笑道:看来这所谓的绝尘谷,也脱离不了这争权夺利的欲望!
阴无极的体力已经竭尽,可是他还是决定带着白凌潇,离开这儿。他偏过头,对着殷羡冷笑一声,随即转身准备离去。
“你要去哪儿?”殷羡见阴无极想带着白凌潇离开这儿,连忙出声道。
“绝尘谷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殷冥怒道。
阴无极并没有说话,因为他亮出的剑已经替他做出了回答。
“好重的血煞之气!”殷冥凝重地说道。可他到底是殷族自大祭司殷羡以下第一高手,又怎么会被这区区的血煞之气吓住,只见他手指轻握,微微运功,旁边的一截枯枝就立刻飞到他手中。
“那就让老夫来领教阁下的高招!”
话音刚落,殷冥已抢先攻了三招。
对手以枯枝对自己的利剑,若是有血性的年轻人只怕早已大怒,可对于阴无极来说,却并没有感觉到羞辱。那只因为多年的杀手生涯让他明白,死人是没有尊严的,只有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才配谈论尊严!
他斜斜挑起剑尖,朝殷冥手中的枯枝削去。
可他到底还是小瞧了这殷冥的武功。
殷冥手中的不过是一截寻寻常常的枯枝,可枯枝上却沾满了他体内的真气,纵使墨鳞锋利无比,这股力道还是被他十分轻易地卸去。
“这点儿道行也敢和老夫斗!真是不自量力!”殷冥笑道。
面对殷冥的嘲讽,阴无极却恍若未闻,他的剑又一次被枯枝荡开,就连殷羡也觉得他能够胜过的机会很渺茫。
殷羡正准备出手之际,就在这瞬间,阴无极竟趁着这荡开的机会,飞快朝殷冥的胸前刺了过去,
“什么!”
“什么!”
阴无极这一招实在匪夷所思,就连殷羡,殷冥两大高手也着实吃了一惊。要知这一招虽然出其不意,可也无异于投身饲虎,将自己也置身险地!
殷冥很快回过神来,不由暗自忖度道:“想法虽奇,可却不顾自己空门大开,老夫若是假意将这枯枝刺过去,你这小子还不投鼠忌器,回防过去?到时候老夫再趁势以弹指神通将这枯枝掷出去,还不要了你的性命?”
想到这儿,殷冥将身子略一后撤,便一枝刺了出去。
若是其他人,只怕结局定和殷冥所料不错,可阴无极对于自己的性命向来淡漠,只见他嘴角微微冷笑,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阴无极并没有理会殷冥刺过来的枯枝,手中的剑却刺得越来越快!
殷冥的瞳孔骤然放大,他万万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般不要命的人!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红的鼻尖已经嗅到一丝死亡。
殷冥慌忙脚尖瞪地,身体立刻倒飞出去,堪堪躲了过去,可还是稍微慢了一点儿。
咻!
一辔银丝自剑尖落了下来,在这昏黄的火光中竟显得这般刺眼。
眼见这飘飘扬扬的银发,殷冥大怒,何曾这般狼狈过,眼里立刻凶光大盛,手中的枯枝突然出手,朝前掷了出去。这满含劲道的枯枝竟将自阴无极的左胸洞穿而出!
而阴无极的身子也被这股力量裹挟,连连退后背后抵住冰冷的岩石,才勉强站住身子。
啪啪啪!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呆呆地看着阴无极,在这冰冷严寒的黎明,只听得见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甚是刺目。
阴无极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出滚烫的鲜血,他的嘴唇也由于血液的流逝而愈发苍白,可他并没有去理会,甚至连眉稍也没有皱一下,只是眼神淡漠地看着殷冥。
阴冥看着这少年眼中犹如地狱里的死神般冷酷的眸子,不由暗骂道:“这个疯子!”
虽然他并没有受伤,仅仅是胡须被割去了一缕,可这并没有让他感觉到荣光,而是深入骨髓的耻辱!
他已知道,就算今天自己杀了这年轻人,也无法洗刷掉自己的这份耻辱。
他的双眼被雄雄的怒火蒙蔽,他已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杀掉这个带给他耻辱的人!
殷羡察觉到殷冥的异样,立马跃到跟前,将深受重伤的阴无极护在身后,怒喝道:“殷冥长老,以你的身份欺负一个外人,就不怕被族里的勇士耻笑吗?”
殷冥冷笑道:“此子血煞之气如此浓厚,也不知杀了多少人。留一个无穷的祸害在谷里,我族又怎么能安?这次我殷冥为保族人周全,就算得罪了大祭司,也一定要将这祸害除去!”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红缨飞刀,正要发出。
“殷冥老儿,你敢!”殷羡脸色阴沉道。
眼看一番激斗又将行起,忽然自方才殷冥来时的路上出现一道灰色身影,出声大吼道:“你们两人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说来也怪,这声音一起,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散去。殷冥神情立即清醒过来,见自己为了对付一个小娃娃,竟然连飞刀都已拿出来,懊悔不已。
来人是一个披着件灰色袍子的老妇,只见她一掌推开殷冥,几步跳到阴无极面前,仔细检查了一番伤口,连忙从随身斜挎的布袋中拿出一个木瓶,随后她拇指轻弹,拔去木塞,从木瓶中倒出一些褐色的药粉,敷到阴无极伤口上。
那褐色药粉也不知是什么药物制成的,不过刹那间就止住了阴无极心窝上的这处伤口。
而阴无极因失血太多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身为族里地位仅处于大祭司的阴冥,被这个老妇人推开竟没有丝毫恼怒,仅只是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此时的他,哪儿还有一个巫觋长老的模样,反而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想着如何去面对一个心仪的少女
一般。
“佩……佩云,这少年非我族类,若是让他将绝尘谷的秘密暴露出去,只怕会给我族带来灭顶之灾……“
阴冥话还未说完,在一旁的阴羡就冷哼一声,出言嘲讽道:“堂堂的巫觋大人,气量竟然如此的小吗,这少年不过是割去……”
阴冥老脸一红,立刻吹胡子瞪眼,怒喝道:“阴冥你……”
“够了!两个人吵吵闹闹了一辈子,难道还没吵够吗?”殷佩云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说道。
见殷佩云又要生气,两人只得悻悻地闭上嘴,将身子各转到一边,谁也不服谁。
殷佩云又替斜躺在入口处的白凌潇把了把脉,见她内息虽然有些紊乱,可心口的血脉还算正常,心底暗舒一口气,随后对身旁四个族人轻声吩咐道:“将这两个人抬到我的屋子里去!“
那几个族人偷偷看了眼巫觋大人,见他虽然动了动嘴唇,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再反对的话来,于是麻利地将两人抬起,顺着树中隐藏的碎石小路下山而去。
殷佩云看也未看,直接越过两人,大步走了下去。
殷冥见佩云离开,赶忙跟去,再经过殷羡跟前时,他略略顿了下步子,语气阴沉地说道:“此事还没完,看你如何想族人交代!”
殷羡怔怔地望着佩云渐渐斑驳的背影,背负双手淡淡说道:“这就不劳费巫觋大人操心了,我对于族人自有交代!”
“但愿如此!”说完,殷冥再也不理会殷羡,带着殷亥等人快速向谷底而去。
正在这时,晨鸡司鸣,一天中最为寒冷的黎明已过去,天际的尽头,堆起一团团绯红的云霞。
崭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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