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厚熜和那个雪崖道长准备进行彻夜长谈的时候,相府也迎来了两位客人。
“敬之,宪清,来来来,尝尝新送来的西湖龙井。”笑着将蒋冕和毛澄让进书房,茶水送上来之后,杨廷和亲切的让道。
蒋冕是内阁辅臣,毛澄则是礼部尚书,都是杨廷和的铁杆儿心腹,三人之间自然不会讲究什么“端杯送客”的俗例,闻言之后,两人纷纷端杯,轻嗅慢饮,夸赞不已。
“对了,升庵呢,怎么没看到他?”蒋冕忽然问道。
这些日子除了在内阁忙碌就是去思善门哭灵,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来杨府了,而以往过来,基本上都有杨慎作陪,这次没看到,自然要问上一句。
“和白玉京去南海子那边的庄上散心了。”
蒋冕笑容一滞:“好我的介夫兄啊,你这心可真够大的,那白玉京可是署理东厂的厂公,还是大行皇帝钦定的辅政太监,你就不怕这事儿传出去,被人给你扣上个私交内臣的罪名?”
毛澄也在接驾之列,刚刚提前赶回,闻言也道:“就是,敬之说的没错儿,新君即将到京,正是敏感的时候,本来就有人看介夫兄你不顺眼,正愁抓不到你的小辫子,你怎么能主动给人送上如此大的把柄呢?”
毛澄比蒋冕要大一岁,公开场合自然是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私底下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至于“有人”,三人都清楚,指的正是前兵部尚书,如今的吏部尚书王琼。
杨廷和与王琼素有恩怨,至于结怨的原因,外人或许不清楚,蒋冕和毛澄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此事很难宣之于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绝对没人敢摆到明面上来吧。
说白了就跟魏斌谷大用他们想置白玉京于死地的原因差不多,内廷倾轧严重,外廷也难逃例外。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俩可别忘了,杨慎如今可早就已经被夺职去官,削职为民了,三十多的人,想交什么朋友,好像用不着经我同意吧?”杨廷和无所谓的说道。
蒋冕最知自己这位顶头上司的心思,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就只一样,那白玉京太过难测,我一直担心他日后会如刘瑾一般,难道介夫兄觉得他不会?”
杨廷和笑意不再,摇摇头,轻轻一叹:“人心难测,我也不敢保证他日后不会成为刘瑾啊,只是从目前来看,这孩子倒还是个不错的,只盼他能够从一而终吧……不瞒你俩说,之所以同意杨慎跟他交往,其实我也是希望杨慎能够对他有所影响,再说回来,新君是个什么脾性咱们几乎算的上是一无所知,宫里头有个朋友,对咱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王德华和魏斌暗通款曲,莫非便以为天下无人知道么?”
祖制还规定内宦不得干政呢。
内外结交的罪名其实可大可小,得分情形,上位者真要杀人,咳嗽都是罪过,不想杀人,就算欲壑难填,贪下半壁江山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白了,玩儿政治的就没一个傻瓜。
以私交内臣相劝只是个由头,蒋冕和毛澄其实只是担心白玉京无法控制,现在听杨廷和都说到了这里,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不好再劝。
“前两天王大人被太后娘娘严词申饬一番消停的多了。”毛澄笑道。
他说的是大行皇帝遗诏刚刚颁布那两天的事情,王琼不满遗诏订立不召他参与,便带人将杨廷和堵在半路好一通指责,结果传到张太后那儿,太后气的不行,亲传懿旨于王琼,严词申饬了一番,不但其党羽深受打击,偃旗息鼓,连王琼本人也消停了下来,这几日除了早晚各去仁智殿一次之外,其余时间便称病不出,连吏部衙门都不去了。
蒋冕冷笑道:“还用说,等着新君即位呢呗,他却好像忘了,新君即位,咱们介夫兄可是拥立首功。”
毛澄道:“那也不能一直放任他胡乱咬人,我已经和左都御史金献民商议好了,只等新君即位,便即着人上书弹劾王琼,这次定要毕其功于一役,非彻底绝了这个后患不可。”
杨廷和沉默片刻问道:“不知你准备以什么罪名?”
毛澄理所应当的说道:“自然是以其结交钱宁江彬的罪名。”
再次沉默,良久,杨廷和微微额首,嘴里却道:“你看着办吧,先不说这些,今日下午接到塘报,兴王车驾已至正定,不日便将到京,现在还是先商量商量以何种礼仪迎接殿下吧。”
“下官此次提前回京,正是为了此事。”说到正事,毛澄的称呼也正式了起来。
“本官的意思,是以迎接皇太子的礼仪迎接于他。”朱厚熜临死之前连续交代了好几件后事,其中便有定朱厚熜为接班人一条,只是具体却并未说明以何种身份继承皇位。
这就给了杨廷和等人操作的空间,可以以皇太子的身份迎接新君,也可以以皇太弟的身份,这两者是有些微的不同的,皇太子继的是孝宗皇帝之位,孝宗自是其考,万不可能再出别的岔子。
皇太弟就不一样了,继承的是朱厚照的皇位,日后万一新皇帝效法前宋英宗故事,免不得要费些口舌。
此为其一,第二,也是很重要的一点,新君即位,朝廷势力势必要重新划分,杨廷和也希望籍此敲打朱厚熜一下,想来朱厚熜年少,定然不敢拒绝。
如此一来,也算是敲山震虎,给那些怀有异心的朝臣们一点震慑。
此事早和蒋冕议过,蒋冕自然没有疑意。
毛澄略怔一下,很快点头:“首辅大人高瞻远瞩,下官佩服,就依大人之议,回头下官便着人准备。”
响鼓不用重锤,他很快便猜到了杨廷和的用意,自然举双手赞同。
事情便算是定了下来,三人再聊片刻分手,杨廷和自去休息,等到第二天早晨入宫,忙到下午去仁智殿哭灵,老远就见白玉京跪在思善门门口,略怔一下便靠了过去。
“听说首辅大人准备以迎接皇太子的身份迎接兴王入宫?”
“白公公果然耳目灵通,正是,不知白公公有何见教啊?”
白玉京摇了摇头,低声却不容置疑的说道:“我不同意!”
杨廷和面色大变:“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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