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感觉自己已经尽力了,所以哪怕杨廷和仍旧固执己见,他也并无任何遗憾。
人生看似好多选择,其实归根结底,要走的路永远都是一条不归路。
前人的经验教训看似有用,但实际上往往都得亲自去碰一碰壁才会甘心。
这和人的天性有关,也和事情发展的随机性有关——你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就认为我也做不到?
就让杨廷和碰碰壁也好,万一自己这只小蝴蝶翅膀威力巨大,改变了朱厚熜的性格呢,夏氏不就比以前少了些孤冷,多了些随和么。
人自信点儿真好,没有恐惧,于是看什么都美好,连带着,反馈给外界的也就全都是积极向上的东西了。
此刻的夏氏已经渐渐从朱厚照去世的阴霾中走了出来,最后的时刻两人虽然已经消除了隔阂,感情得到了升华,但还不至于让她达到痛不欲生,永远无法走出悲痛的地步——露丝那么爱杰克,杰克死了之后,露丝也没殉情,相反,照样得过自己的生活。
殉情的真的只是少数,敢于用如此决绝的方式表达爱情的人真的不多。
白玉京绝对不会认为这种人太傻,相反,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让他佩服不已,当然,也唏嘘不已。
佩服不表示赞同。
他宁愿看到夏氏走出阴霾,从新生活,也不愿夏氏沉浸在悲痛当中无法自拔,就如同他宁愿自己的老婆改嫁,也不愿她为自己守一辈子。
太残忍了。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改变,地球照样转动,太阳照旧升起,饿了照样得吃东西,困了照旧得睡觉。
夏氏不困,所以没睡。
白玉京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正披着一件袍子,站在坤宁宫高高的丹墀上眺望星空。
新月如钩,刚刚自东方升起。春日的星空比冬天的要远,明亮的星星要少很多,但胜在浩瀚。站在这样的星空之下,很容易让人忘记烦恼,从而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洗礼。
“这么晚了,娘娘为何还没睡?”迈步上了丹墀,白玉京笑眯眯的问道。
夜风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撩起夏氏雪白袍子的下摆,露出她圆滑的小腿,在白色灯笼惨白的光照之下显得愈发雪白。
娇娇和湘儿站在不远处的大殿门口,没和白玉京说话,只是用表情跟他打了个招呼。
再不见别的都人,白玉京知道,夏氏喜欢安静。
“你不是也没睡么。”
白玉京说道:“是啊,和首辅杨大人说了会儿话。”
“新君快到京师了。”
“嗯。”
“用不了多久,咱们也就该离开这里了。”夏氏显得有些不舍。
天气不冷,她穿的不多,袍子下边好像只有一件单薄的丧衣,高高的支着,转身之间,微微颤动了两下。
多么漂亮的女人啊,正是最灿烂的季节,倾国倾城。
只是可惜,鲜花怒放,却已没人敢来欣赏。
这才是一个女人最悲哀的事情吧?
白玉京有点儿走神,他不无恶毒的想道,那朱厚熜莫非是个瞎子么?不然的话,又怎会忍心放任如此佳人独守冷宫,孤老终身?
换做朱厚照肯定不会,朱厚照肯定也知道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饺子,最好玩的是……
“你猜,新皇帝会把本宫‘发配’到哪里?”
夏氏的话将白玉京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不知道历史上朱厚熜登基之后将夏氏送到了哪一处宫殿,所以做不到“未卜先知”,沉吟一下猜测道:“乾西五所,重华宫……只要离的乾清宫远些的宫殿,应该都有可能吧?”
“我想去玉熙宫。”夏氏悠然神往道。
玉熙宫在西苑,正德皇帝除了住他那个大帐篷以外,偶尔也会住在那里。
白玉京摇了摇头:“应该不太可能。”
“为何?”夏氏好奇的问道,在她想来,自己好歹也是新皇帝的皇嫂,只要主动提一下想住那里,对方应该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毕竟皇帝都换了,自己总不好再住在紫禁城里了吧?
“内臣也是随便一猜,娘娘若是真想搬过去,现在就可以和太后娘娘说一声。”白玉金之所以说不可能是因为他记得嘉靖崇道,后来也不住在紫禁城,而是住在西苑的玉熙宫。
后来又想,那毕竟是原本的历史,那个时候夏氏好像已经死了。玉熙宫建的并不如何豪华,又在皇城之外,只要夏氏提出来,应该没人难为她才对。毕竟此刻的夏氏已经不是历史上那个小透明了,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呢。
原本历史如何,现在又会如何,这样的思考总是让白玉京头大,不就是个玉熙宫么,他懒的再多想,心说若是连这么个地方都给夏氏要不来,自己干脆也别混了,直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夏氏点点头:“明日便去见太后娘娘说这事。”说着转身往大殿门口走,同时说道:“不早了,本宫乏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白玉京原地未动,躬身目送夏氏进了大殿,刚要离去,忽听夏氏的声音自殿内传来:“湘儿,你去伺候小白,本宫这儿有娇娇伺候便成。”
闻言他忍不住苦笑,夏氏难道没有看出来娇娇跟自己“对食”么?昨晚就让湘儿来伺候,今天又是如此,不会是故意的吧?
娇娇丢给白玉京一道哀怨的眼神,低头跟进了大殿,湘儿欲言又止,最终低下脑袋走了过来。
娇娇不来也好,省的天雷勾动地火,万一控制不住岂非坏事?
白玉京原本还有些怨气,想想却又免不得有些感激夏氏,也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吧?
但老子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啊,饥渴难耐,总不能一直去找五姑娘吧?
摸着上嘴唇隐隐冒出来的胡子茬儿,白玉京当先下了丹墀。
手上的触觉让他暂时忘记了欲求不满的烦恼。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居然开始长起了胡子。
好吧,他已经十七岁了,确实也到时候了。只是他如今的身份不对啊,对于一个太监来说,这件事绝对不啻于灭顶之灾。
总不能一直偷着刮掉吧?
再说了,胡子这玩意儿越刮越厉害,后世都让他挠头不已,现如今的科技可没后世发达,怎么样才能一劳永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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