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今日要亲自拜章弹劾杨廷和与白玉京二人吗?”
天光未亮,王琼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门口站了多久。
“你怎么知道的?”
“孩儿见书房的灯一夜未熄便猜到父亲大人必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如此说来你也一夜未眠喽?”
“回父亲大人,事实上自从陛下将弹劾二人的奏疏留中不发那日开始,孩儿就已然睡不着觉了。”
“为什么?”王琼耐心的问道。
“因为孩儿感觉到了危险。”王朝立老实的说道。
“你想阻拦为父?”
王朝丽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孩儿等在这里不是要阻拦您,恰恰相反,孩儿在这儿等着是为了给您打气。”
“既然你察觉到了危险为什么不阻拦为父呢?”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义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的好!”王琼哈哈大笑,重重地拍了儿子的肩膀一下:“回屋休息去吧,等着为父的好消息。”
王朝立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亲自伺候着王琼洗漱吃饭完毕,又将其送出大门,目送他的轿子消失在夜色当中,这才折身返回了家中。
他仍旧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里休息,而是直接找到了自己的母亲,用平淡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说道:“父亲此去,吉凶未卜,还请母亲大人早做安排。”
她的母亲刚刚起床,闻言大吃一惊:“你父亲不是去上早朝了吗?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不成?是杨廷和还是白玉京?”
她也知道王琼正在组织人力对此二人进行弹劾,只是她向来对政事没有兴趣,并未对此认真思考过罢了。
在她想来,自己的丈夫官居极品,也许比起杨廷和来稍有不如,但与那杨廷和作对也不是一日两日,不也一直屹立不倒嘛,不过多加个白玉京,难道就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娃娃吧,便王琼不找他的麻烦,自己也窝着火儿呢。
弹劾他都是轻的。
王朝立摇了摇头:“孩儿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心头不安……”
短暂的惊讶之后王琼的夫人已然镇定了下来,笑着打断王朝立道:“行啦行啦,你就别在这儿杞人忧天了,瞧你眼睛红的,又没睡好吧?赶紧回去休息,你父亲有不了事儿的。”
白玉京还是第一次参加早朝,他是跟着皇帝的銮驾赶到太和殿的,到的时候底下已经站满了文武百官。
黄锦扯着公鸭嗓高声叫了一声:“皇帝爷爷早朝啦,有事出班早奏,无事散朝喽!”
他的声音又尖又亮,颇有穿透力,听在白玉京的耳朵里却感觉充满了机械刻板的味道。
这也是礼仪的一部分,虽然其实就是一句废话,却不可或缺。
雅乐早已停了下来,首先有几名文官先汇报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朱厚聪或者将其交由内阁处理,或者当场乾纲独断,很快就将这几件事情处理完毕,精明干练尽显无遗。
眼看他又要再提起兴献王封号的问题,王琼再也忍不住了,出班站定,跪倒高呼道:“老王琼有本要奏,祖宗家法内臣不得结交外臣,然,白玉京生为署理东厂的提督,又是先帝御口亲封的顾命辅政太监,却不顾祖宗禁令,私自与内阁首辅杨廷和结交,至祖宗家法于不顾,此事天下有目共睹。
这还不算,白玉京甚至将火器司发明的火柴制造技术私自传授给杨廷和的三子杨恒,从中牟取暴利……”
王琼啰里啰嗦说了一大堆,除了火柴一事,别的在白玉京看来其实都没啥威胁,听的昏昏欲睡,直到对方伏地叩首,“恭请圣裁”才算精神一震,精神了起来。
前两天上过弾章的全部出班跪到王琼身后,百十号人,乌泱泱的,瞧着就有气势。
黄锦走下丹墀从王琼手里接过弾章,看王琼的眼神却充满了怜悯,他了解朱厚熜的心思,就这点事情还奈何不了杨廷和跟白玉京。
而反观白玉京和杨廷和,绝对是一大一小两头狐狸,尤其白玉京,平日从不参与早朝的,今天破了天荒,搞不好早就知道王琼今天会亲自出马。
他们会如何反击呢?一定十分致命吧?
朱厚熜接过弾章随手翻弄,问白玉京道:“白伴伴,王大人说你将火器司的技术赠于杨恒牟利,可有此事?”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听朱厚熜称呼白玉京“白伴伴”,跪在地上的人们有些不安起来,有几个甚至挪了挪膝盖,要不是怕人笑话,非得偷着站起来不可。。
“王大人冤枉内臣了,”白玉京不慌不忙的走到御座之前跪倒:“王大人说的那火柴并非火器司的技术,而是内臣的师傅所为,内臣不过是将其贡献给火器司之余,又想着自己也挣点钱养老罢了,此事火器司掌司张瑞成和杨升庵夫妇都可以作证,哦对了,还有正一教少天师的关门弟子妙清可以作证,还求陛下明察!”
事实的真相和白玉京说的八九不离十,就算火柴是张瑞成做出来的,想来他也不敢抹杀白玉京的功劳。
王琼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某一位跪倒在地的言官,不是说那火柴是火器司研制出来的么?来来来,你过来,告诉老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转眼就成白玉京贡献给火器司的了?
贡献这一消息的言官是梅园的常客,怜花姑娘赠送火柴免不了要借一些火器司的名头,听到他的耳朵里自然就成了白玉京的罪证。
怜花都不知道这其中还有曲折,何况他了,有此误会也不冤枉。
“此事朕知道,还没感谢你慷慨大方呢,王大人,确实你有点误会白伴伴了。”
知道你不早说?
王琼深悔当日不该那么积极的去郊迎新君,早知道这家伙如此可恶,打死他也不会上赶着凑那热闹。
“就算此事老臣有错,那白玉京与首辅大人一家交好总是事实吧?祖宗家法规定,内臣不得私自结交外臣,对此,不知杨大人和白公公又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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