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帝国权宦 > 第三十三章 白张再会
    “推尊之说,称V亲之议,似乎无礼,却是礼之至大者也。三代以前,圣明莫过舜帝,未曾听闻其追封他的生父瞽叟,三代以后,贤明莫过于光武,也没有听说他追尊过生父南顿君,今上以小宗继承大宗,自当效法先贤,取法二君。为夫不才,此事当仁不让。”

    见杨慎慷慨激昂,黄娥便知其已然下定了决心,却仍旧不甘心的劝说道:“此事自有父亲大人和毛大人他们处置,夫君好好当你的经筵讲官便是,礼仪之争,不过是今上与大臣的权利之争而已,咱们就不参合了,好么?”

    “妇人之见!”杨慎难得的疾言厉色起来,拍案而起道:“小宗继承大宗者,未尝听说过还能在尊奉小宗父母为父母的,此乃人伦之大礼,礼仪不章,何以固君臣,育万民?你不用说了,为夫此意已决,再做劝说,不免影响了你我之关系。“

    这话就已经很重了,黄娥心中喟叹,果然不敢再多言。

    杨慎绞尽脑汁在家中琢磨上奏的奏疏。

    朱厚熜不希望看到杨廷和一家独大,所以根本就不想杀王琼,却偏偏又暂时惹不起杨廷和,一连数日闷闷不乐。

    礼部观政张璁借居的小院儿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张璁确实没有想到白玉京会亲自到访,自从那次在青云观不欢而散,这段时间以来,他根本就没有再和白玉京单独相处过。

    所谓观政就是后世的实习,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所以上午去礼部点卯之后,下午张璁就称病没去,白玉京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自斟自饮。

    桌上只摆着一碟儿豆腐干,半碟青豆,半壶黄酒,一杯一双筷子,此外便再无他物。

    “禀用先生这是‘喜得故人同待诏,拟沽春酒待京华’啊?‘还是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啊?”

    人未至,声先至,白玉京一身便袍,笑着走进小院儿,身后未跟一个从人。

    张璁显然已有六七成酒意,头发披散着,见是白玉京,不禁大笑,用筷子敲着碟子唱道:“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原来是伤春将逝啊,”白玉京哈哈一笑,坐到张璁对面:“先生这里好难寻找,咱家找的是又累又渴,不知可否赐酒一杯?”

    张璁将满杯的酒杯推到白玉京面前:“酒杯就一只,白公公若是不嫌弃,尽管喝便是。”

    白玉京也不矫情,端杯就喝,甜丝丝的黄酒入腹,顿觉口干的差些,探手抓起一块豆腐干塞进嘴里咀嚼,又连倒了两杯干了,果然觉得舒适了许多。

    “黄酒促进血液循环,少饮对身体颇有好处,不过若是如先生这般,非但于身体不适,还有些暴殄天物啊。”

    白玉京大方的表现再次让张璁惊异不已,他万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不嫌弃自己。

    回神苦笑道:“土埋脖子的人了,至今不过小小一个观政,既无颜见父老,妻小面前也抬不起头,若非尚有责任要尽,这臭皮囊不要也罢。”

    这话听着消沉。

    白玉京先是一愣,很快醒悟过来,别看张璁已经中了进士,距离其意气风发的时候还远,如今坐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郁郁不得志,好不容易侥幸踩了狗屎的落魄中年人吧。

    “不知禀用先生听过西游么?孙悟空大闹天宫什么的?”

    此刻《西游释厄传》尚未成书,不过关于西游记的故事却在民间流传甚广,说书的,唱戏的,都有这方面的曲目。

    张璁自然是听过的,却不明白白玉京怎么会扯到这上边来,点点头:“怎么了?”

    “孙悟空原是一只顽猴,习得仙法,大闹天宫,最后被佛祖降服,保护唐僧,历经磨难,最终从西天取回了真经,自己也得到了应有的功果。”

    张璁点了点头,仍旧不明白白玉京的意思。

    “小时候听西游,总觉得自己就是孙悟空,就算头顶有一座大山,也能用金箍棒捅它个窟窿。长大了才知道,人该学的不是将大山打破,而是负重前行。”

    张璁身子一震,被白玉京这句话说到了心里,不知想到什么,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说出的话却是:“白公公才多大年纪,哪儿来的这么多感悟?”

    前后加起来比你大好几岁呢。

    白玉京笑道:“我说出来的,自然就是我的感悟了,有个词叫度日如年,若先生也曾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感悟怕是比我还要深的多。”

    他存心要震一震对方,略停顿一下,漫声诵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臂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首词是纳兰容若为了悼念自己的妻子卢氏所作,白玉京思念家人的时候不免吟诵一下,此刻诵来,别有一番滋味。

    张璁听的动容,不禁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此乃旧时拙作,还请禀用先生赐教。”

    “赐教不敢当,白公公可是御口亲封的京师大才子,随口吟诵,便是佳作,就不知此作有没有流传,若是没有,倒不妨便宜老朽,去八大胡同换些酒喝。”

    “先生休要取笑我了,你若果真囊肿羞涩,尽管拿去便是。”

    张璁点点头:“如此,老朽可就却之不恭了。”顿了一下,主动问起了白玉京的来意。

    “主要是想听听禀用先生对如今礼仪之争有什么看法。另外,也想问一下,先生明明不喜欢首辅大人,为何又会在弹劾王琼大人一事上插上一腿呢?”

    “就事论事罢了,老朽对事不对人,只要是自己认为正确的,自然要勇往直前。”张璁略作迟疑,先解释了一下后者,又停顿了一下,苦笑道:“至于礼仪之争么,老实说,老朽认为实在是今上的不是!”

    这……是啥意思?

    白玉京被雷了一下,有点晕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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