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的意思是?”冯国华显然没弄明白白玉京问这话的意思。
白玉京索性明言:“有没有闹事的可能?”
冯国华笑了:“厂工您多虑了,这里可是京师,数10万经营虎视眈眈,没人敢闹事的。”
白玉京也笑了:“说的也是,咱家果然是有点儿杞人忧天了。”
有番子进来走到白玉京旁边凑在他耳朵边上小声嘀咕了句什么,于是白玉京长身而起:“你老婆来看你了,正好咱家也有别的事情,有空再聊吧。”
说罢丢下傻眼的冯国华当先出了值房,又停下叫声曹中旺,这才迈步而去。
出大门的时候已经发现一名中年女子正六神无主的站在外出大厅的门口,情知他便是冯国华的夫人,不免冲其微微一笑,这才出门。
崇文门外便是土路了,两日里的大雨将其浇得透湿,此刻泥泞不堪,十分的难行。
见白玉京四下里张望,曹正旺便坐在马背上为其介绍道:“平日里这里是一处集市的,热闹的很,都是这场该死的大雨……”
其实此刻崇文门外的人比以往更多,他们大都衣衫褴褛,神情麻木,这些都是受灾之人,包括内城受灾的也全部被撵到了这边。
这个时候还没有修建外城的城墙,所以内城城墙以外的广阔地域就都算外城了(前文有处错误,广宁门的出现还得往后推迟三十多年才对,此处略提一下,不过并不影响阅读。)
白玉京忽然打断了曹正旺:“问你一个问题,你说说看,这场大雨果真是上天给当今陛下的警告吗?没事,就是私下里扯闲话,甭管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的。”
“这个…”饶是白玉京已然做出了保证,曹正旺仍旧有些顾虑,张红光在旁瞧得生气,不满的道:“让你说你就说呗,咱们厂工想要捏死你跟碾死一只蚂蚁没啥区别,犯不上给你下套!”
曹正旺一想还真是这样,胆子顿时就大了起来:“要让小的说啊,什么示警不示警的,还不都是那些大人们说的?皇帝老爷怎么了?不就是想认亲生父亲为父嘛,咱大明朝可是一贯以孝治天下的,就算此事于理不合,皇帝老爷年幼,孝心也是可嘉嘛!”
白玉京微微一笑:“这是你自己的看法,还是大多数人都这么想?”
“别的人小的不敢说,不过同事的衙役们,平日里倒是没少议论此事,想法嘛都和小的差不多,不过咱们毕竟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筐,没啥学问,那些大人们都是学富五车的人物,他们的想法应该也没啥错吧?”
白玉京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你倒滑头!”说着转移了话题:“粥棚应该都设起来了吧,我看那边好像就有一处。”
白玉京说的粥棚就在不远,乃是朝廷所设,4周有官军负责维持秩序,见白玉京一行人过来,很快就有一名穿着绿色官袍的官员上前答话。
曹正旺认得此人,给白玉晶介绍道:“厂公,这是崇文门巡检司的刘巡检,刘大人,这位便是东厂的督主白公公了。”
刘巡检急忙跪倒见礼。
还没到开饭的时间,城墙根儿那儿坐了一片灾民,不时的向这边张望一眼,却没有人过来。
“刘巡检,这边每日放赈需要多少粮食啊?灾民们能吃饱吧?”
“回公公的话,按照朝廷的规矩,每日里早晚各一顿粥,筷子插进去不倒,用米大概20石左右。”
望着一溜排开的棚子,白玉京微微点了点头。
将马缰绳丢到张红光手里向前走去,一众番子急忙跟上。
其实白玉京对此一窍不通,不过是在后世的影视剧当中见过这样的情形,所以,除了看一看熬粥的米有没有发霉,熬好的粥是否太稀,其余的东西他也看不出什么,不过是走马观花罢了。
当然了效果还是有的,最起码可以向外界传递一个信息,他白玉京对此次放赈救灾之事十分重视,如此一来,便有宵小之徒想要从中渔利,怕也得收敛一些。
不光崇文门一带,白玉京还传了其他十多处粥棚,情形还算满意,最后一处已到饭点儿,甚至还亲自盛了一碗尝了尝,稠乎乎的米粥喝到嘴里,吃饱肚子未必,起码是饿不死人了。
此外,每一处粥棚还设有十多口大铁锅,专门用来烧开水。
义诊的棚子也看到了二十多处,每一处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他还看到灾民临时搭建的房屋四周有撒过生石灰的痕迹,这一点连他都没想到,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谈允贤的主意。
她义诊的地方就在崇福寺附近,白玉京后来便是冲着她来的,而喝粥的地方已经距离崇福寺不远了。
好言抚慰了一番负责放赈的官员,白玉京并未临时给百姓们说什么鼓舞人心的话,只是对放赈官员们重申了一遍玉熙宫将会对灾民提供低至一息利息的贷款,以及申请贷款的条件,让官员们广为宣传以后便既离开。
谈允贤很忙,有好多病人等着她救治,白玉京本想看看就走,不想她却一定要他等等,她有话要对他说,没办法,只好留了下来。
谈允贤并未让他等多久,顶多不过半柱香的工夫。
天色早已黑尽,火把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
谈允贤的精神还算不错,声音中却透着疲惫:“师傅,陪我走走吧。”
白玉京有点心疼,上前搀扶住这个足可以做自己祖母的徒弟的胳膊,谈允贤略怔了一下,笑了笑,并未拒绝,只是说道:“我没事儿!”
“该休息了就休息会儿,毕竟上了年岁。”
“我知道。”
“生石灰是你让人们撒的?”
“嗯,我用显微镜观察过,确实对杀菌有强大的作用。”
“嗯,我都没想到这茬儿,还是你细心。”
“已经很不错了,按照你提供的方略,此次灾情爆发瘟疫的几率微乎其微。”
“不过是拾人牙慧罢,我就会动动嘴,真正的功臣是你们。”
师徒俩一边说着话一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某刻,话题忽然说尽似的,双方同时沉默了下来。
于是两个人就都不再说话,于黑暗中站定,同时望着灯火阑珊的地方发呆。
“薛己死了,我有点害怕。”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白玉京猛的回神,心头巨震:“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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