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集了很多的食物。”
宽敞的房间内,正在替一个小孩包扎伤口的塞缪尔,没来由的朝卡尔说了那么一句,摸了摸鼻子,站在窗口旁摆弄着蘑菇的卡尔笑着点了点头。
“算是吧……”
“你是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吧?”
“嗯……”
“能冒昧的问一下,你是打算去哪儿吗?”
“Y市,我想成为世界树组织的一员,我想靠自己的努力,去消灭那些在城市中横行的赤魔。”
捏着拳头的卡尔,神色中带有些许的迷茫,轻笑的看着这一切的塞缪尔,掩着嘴友善的打趣了一句:
“我认为……这是很有意义的事儿。”
“……”
被塞缪尔揽在怀中包扎伤口的小孩,看一眼卡尔,又看一眼塞缪尔,呆呆的怔在原地,露出了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怎么就突然虐起狗来了呢?这两人……)
……
“肩上的伤,没问题吧?”
短暂的沉默,终是被塞缪尔率先打破,下意识的摸了摸缠在肩上的绷带,沉着脸的卡尔,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摇了摇头。
“没多大的事儿……谢谢你多日来的照顾……谢谢你。”
塞缪尔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让卡尔总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事实上,肩上的伤并不是完全没事,被豕猡伤到的地方仍隐隐作痛,若没有塞缪尔的细心照顾,怕已经溃烂坏死,现在总算是硬化结痂,有了几分痊愈的迹象。
只是,对几天前自己在塞缪尔身上所产生的邪念,让卡尔心怀愧疚,不能由衷的对塞缪尔表达感谢。
之所以这么快就决定离开,也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到这么好的人……继续待在她的身边,自己没有那样的资格。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手指轻捻,若有所思的塞缪尔笑着点了点头。
“收集这么多的食物,很辛苦吧?”
扭头收走最后一片晒在窗台上的蘑菇干,看着鼓鼓囊囊的袋子的卡尔若无其事的道了一句:
“啊~很不容易。”
并不是顺杆而下,收集这些东西,真的很费力。
天凉以后,工地上少了工作,选择去森林觅食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避开人群的卡尔只能去更远一些的地方。
离城市越远,意味着要走更多的路,做更多的路标,遭遇更多的野兽,觅食的时间却比他人少得多。
事实上,在那种远离城市的地方和人相遇的话……卡尔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回到城市。
至少城市中还残留着基本的秩序,至少明面上杀人这种事……还是被禁止的,M市接近崩溃的时候,杀人喰肉横尸荒野屡见不鲜,在城市,自己还算相对的安全。
“打算什么时候走?”
“三天后,事实上,能找到的食物越来越少了,不趁快的话,天冷后,找食物就没那么轻松……”
“是吗……希望今后的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希望那时候的我们还能像现在一样和平相处。”
“……”
尽管知道一些塞缪尔和那个组织之间的隐秘,大把握的能猜测出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当这一切被摆到台面时——尽管塞缪尔已经尽量的隐晦——卡尔还是由衷的从心底里腾起一股凉气……
如果塞缪尔没有那么的善良……如果塞缪尔怀有半分的杀意……
将——对塞缪尔产生邪念的自己做比较……
顿感万分羞愧……
……
之后,无言的各自做着手中事情的两个人,再没多说一句话,兀自埋着头,各自相安无事的待了下去。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事实上,这三天的时间,卡尔并没能找到足够多的食物,收集来的食物只能维持一个星期……一个星期的时间,并不能支撑卡尔走到下一个城市。
天气已经有转凉的趋势……
“去找食物了吗?”
裹上了一层冬装的卡尔推开了房门,回头看了一眼塞缪尔睡觉的位置——尽管那儿现在空无一人——犹豫了一会儿,从包中拿出了一棵蘑菇干,放到了房间的桌上。
转身要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抿抿嘴,又拿出了一截拇指长的肉干。
“愿上帝保佑你。”
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的卡尔,终不再回头,径直的朝着决定好的方向走去。
……
映照在晨曦的霞光中的街道……金灿灿的,透着几分圣洁的气息。
砖瓦、石块、树林,所有的一切,都像被镀上了一层黄澄澄的金子,金色的废墟,金色的枯木,独特的末日金色景象,渗出一种末日独有的悲凉的气味。
呼吸着这种气味成长的人,陆陆续续的走出封锁的大门,在恐惧与绝望中挣扎苟活,偶尔欺负一下比自己更无能、底下的人,便是他们生活的全部组成。
毫无疑问,卡尔就是被他们欺负的人,主要是……他衣服下的那个背包太明显,装着满满一袋子食物的背包,藏在斗篷下的满满的背包。
“喂,小鬼快站住!给老子站住!”
“站住别跑!不站住的话,被抓到的话就不止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站住!把食物交出来,小子!饶你一条小命!”
“麻蛋,这家伙怎么这么快?不会是半赤魔吧?”
左追右堵,还是没拦截到卡尔的众人,气喘吁吁的看着在房顶间游走的卡尔,紧锁的眉目,反馈出其主人的不平静。
半赤魔的体力远比常人的好,人类……很少有能跑过半赤魔的。
在没看到男孩的正脸之前,谁也不敢深追,毕竟这是大老爹的城市,不顾统治者立下的禁令随意撒泼的人,很难在这个城市中生存。
尽管这里只是外围区域……
只是,正当卡尔躲在某间房屋的大门后,伺机逃出城市的时候,大地却突然间颤动了起来。
“是地震?”
只是些微的晃动,头顶的天花板就抖下了成堆的细屑,拍了拍被灰尘呛了一脸的自己,卡尔有些担忧的看着已经裂开好几道缝的墙壁。
这栋危房,可没发抵抗大规模的地震,要是现在发生地震的话……
地面晃动的程度,在不断的加剧,不多时,连墙壁也跟着倾斜了起来,不停摇晃的吊灯,不断抖落的粉尘,吱呦作响的各色家具,突然炸裂开来的地板石砖……
匆匆跑出藏身之所的卡尔,听到了房屋接连倒塌的轰鸣声,和原本在附近搜寻的人遭遇后,怔怔的看着彼此,咬咬牙,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周围。
现在不是该计较这些的时候,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跑向附近的空地,不断摇晃的地面,接连倒塌的墙壁,不时从建筑物内逃出的人们的呼喊声,纷纷嚷嚷的吵闹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地震了,这么大规模的地震……还是第一次。”
“喂,那边的空地都挤满了,这附近还有什么空旷的地方吗?”
“去东边吧,那儿的空地比较多……该死的,还好地震是发生在白天,算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
逃跑的路人,负责维持秩序的路人,负责指挥的路人,帮助尚小的孩子,寻找自己家人的路人,看似井然有序的人流中,只有卡尔呆呆的怵在那里,铁青着脸,不知在恐惧着什么的样子。
“不会的……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像被插在湍急的水流中的卡尔,抱着手,低着头在害怕着什么的卡尔,紧咬的双唇中,渗出了点点血丝。
“喂别在那儿傻站着,快往空旷的地方……”
一个在相当有地位的男人拿着枪械在人群中维持着秩序,见呆站着原地的卡尔,咂了咂嘴朝其走了过来,只是,刚走到一半的他注意到了卡尔的异样,注意到那双红色的眼瞳他,沉着脸皱了皱眉。
“是个红眼睛的。”
留下的就那么一句……
端着枪械的男人回头朝人群走了过去,独留下站在原地的卡尔,好半响才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
眼前的一幕,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卡尔难以忘怀的程度。
那是卡尔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曾几何时,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场景,赤魔将要入侵的时候,自己,也穿插在那匆匆离去的人群中,和卡伊一起……和大家一起。
抱着小孩的中年妇女,戴着金丝眼镜的社会精英,穿着校服的青年学子……和跟在卡伊姐身后的,被留在人群最后的孤儿院的大家。
周围满是端着枪械的士兵,强势,难有可以商量的余地,磨破了嘴皮的卡伊姐,好不容易才说服了那些人接受没有身份证件的大家……
在最后关头看见希望的卡尔,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欣喜的情绪……
只是……
忘不了,将要离开时,用枪械顶着自己,强迫自己从人群中分离的士兵,强硬的近乎没有感情的话语。
“你,出去!”
“为,为什么?他是我的弟弟,他的眼瞳是……”
“半赤魔不能进,红眼睛的都不能进!这是规定!多说一句求情的话,你们就全部留在这里!”
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话语,像坠落至卡尔头顶的冰锥,刺破了卡尔寄存在表面的希翼,僵硬的维持着笑脸的卡尔,哑然的张了张口,找不到一句反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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